第2章 好好做人，別再回頭

四年後的秋。

身後監獄大門緩緩關閉，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耳邊還迴響着監獄長的話。

「出去之後好好做人，別再回來了。」

許枝仰頭，望着多年未見的頭頂陽光，眯了眯眼睛。

還是有些不適應。

當年進來時，整座城的人都在盯着她，侮辱謾罵。

而今她孤身離開這座牢籠。

從前的許家二小姐有多高高在上，那一刻的許枝就有多狼狽不堪。

令她從雲端掉落到泥淖，許霆深做到了。

在太陽光下站了太久，她渾身發汗，手心裏也沁出冷汗。

許枝往樹蔭底下坐了會，茫然望着空曠的四周，跟隔世再生一樣，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

忽然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停靠在她面前，車門一開，車上跳下來一個小包子。

「媽媽！」

「9528！」

一道小奶音后緊跟着明快的女聲。

許枝抬頭看去。

小腿已被人緊緊抱住。

「媽媽！九九可想可想你了！」

一張圓圓的包子小臉倚着她的小腿看過來，比天光明媚。

許枝發白麻木的臉上露出些笑來，死水般的眼中也多了一點亮色。

她蹲下來，把小傢伙緊緊摟在懷裏。

「媽媽也很想你。」

「芳芳姐。」

覃芳芳抬手捋一下短髮：「快上車！還得去送貨！」

覃芳芳跟許枝同在一個牢房，不過比許枝早出來半年，9528是許枝在獄中的編號。

覃芳芳現在買了輛二手麵包車給人送貨。

許枝抱了圓滾粉嫩的小包子坐進擁擠的車廂。瀕死的心終於恢復了跳動。

這是她女兒，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覃芳芳車子開得飛快，要飛起來似的。

九九在窩在許枝的懷裏，翹著小嘴，一本正經：「覃阿姨，你開得太快了，警察叔叔會來抓你的！」

覃芳芳眉頭緊皺：「讓他來抓！老娘又不是沒進去過！」

許枝看她油門猛踩，車身都在飄，忍不住道：「芳芳，你開慢點。」

覃芳芳分神瞥了許枝和小九九一眼，稍微放慢了點速度，剛要說點什麼。

就聽到「砰」的一聲。

麵包車把從路口出來的一輛小轎車撞得橫打出去。

許枝忙把女兒抱住，護在胸口。額頭撞到前面隔檔上，登時腦袋嗡嗡一陣響。

一隻小手從她頸間探出來，摸到她臉上：「媽媽！」

許枝垂頭，看到女兒擔憂的小臉，忙擠出一抹笑：「沒事。別怕。」

覃芳芳已跳下車去跟人理論。

這條路不在主幹道上，覃芳芳仗着自己人高馬大，想訛人一筆。

許枝怕覃芳芳惹事，讓女兒留在車上，下去看情況。

小轎車的司機也已經下來。

覃芳芳看了眼被撞凹的車頭，罵了一聲，叉腰就沖小轎車司機吼上了。

「媽的！老傢伙！走路不長眼！你打算怎麼賠？」

許枝看了一眼對方的車，雖車頭也凹了一點，但顯然麵包車更嚴重。

難怪覃芳芳要跳起來。

可再一看那車子的車牌號，許枝登時冷汗直冒，大中午的，她如墜冰窖，手腳冰冷。

側頭看到小轎車車後座的那道人影，許枝胸口發悶，胃裏一陣翻攪。

恐懼盤根錯節纏上來，掐住了她的咽喉。

她伸手要去拉覃芳芳，可覃芳芳正鬧騰得厲害，哪裏能察覺到她的小動作？

許枝一陣天旋地轉，急閉了閉眼睛，轉身就往車上去，抱了九九，她慌亂的往反向方走。

「覃阿姨！」

九九未察覺到什麼不對，見許枝抱着她要走，揮手喊還在跟人爭吵的覃芳芳。

許枝連忙伸手來捂九九的嘴，她整個人都不對勁，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覃芳芳聽到聲音，扭頭看見許枝帶着女兒要走，她兇悍的指了指司機：「等著！」

便拔腿去追許枝。

司機第一次遇上這種不講理的，也是滿頭大汗，後車廂的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一張冷厲俊美的面孔。

「許總。」

許霆深正在跟人開着視頻會議，車子被撞時，正講到關鍵處，他沒理會外邊的情況。

這時告一段落，他才蹙眉，闔上筆記本問：「怎麼回事？」

司機忙道：「那輛麵包車超速，撞了咱們的車，還反過來要我們賠償。」

許霆深眉梢微挑，眼鋒露出一絲冷冽。

他順着司機的目光看過去，便見着一道瘦削似紙片的背影，還有那女人懷中扎著丸子頭，粉白圓嫩的小女孩。

許霆深扶着筆記本的指骨驀然收緊，眼裏的譏誚一瞬間被陰霾所取代。

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