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萍蹤劍影道口鎮

第二章 萍蹤劍影道口鎮

清朝光緒年間三月四月之交。正是暮春時節,鶯飛草長,花枝爛漫,燕子呢喃,鷓鴣聲脆。從北邊開州至開封的官道上駛來一輛馬車。馬車上坐着一位青年人和一個趕車的少年,那青年人穿着一襲青衫,雖是粗布製作,卻也洗的乾乾淨淨。看歲數大概二十六七歲,一張方正平和的臉,厚厚的嘴唇。身後拖着一條油光的辮子,手裏拿着一把黃銅水煙壺,腰裏配着一塊玉石。那少年生的虎頭虎腦,約莫有十六七歲,渾身透著一股虎勁,甚是可愛。他把手裏的鞭子朝着馬耳朵挽了個鞭花,啪的一個響鞭,馬四蹄翻花跑了起來。

那青年人忙喊道:「慢點,急啥哩?慢慢走,欣賞一下這暮春的好景色。」那少年答道:「有啥好看的,無非就是一些樹,還有些花,天空飛著幾隻鳥。」那青年人搖搖頭說道:「非也,你是不懂風雅。」說着竟眯上眼睛吟哦起來:「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來時,綠水人家繞。」

那少年笑道:「三叔,你又詩興大發了。走到哪你的詩作到哪。」那青年人說道:「這可不是我的詩,是大文豪蘇東坡的詞。」那少年又打了一個響鞭:「我可不懂蘇東坡蘇西坡的,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還是趁早找個地方打打尖才好,詩又不能當飯吃。」

那青年人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他把煙袋拿下來捏在手中伸頭往外看了看,問那少年:「廣德,到哪了?」那少年也沒回頭:「三叔,前面不遠就到道口鎮了,要不要在那打打尖?道口的燒雞名滿天下,我已經聞到燒雞的香味了,口水都流出來了。」那叫做三叔的人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就知道吃,偏不在道口打尖。過了道口十里半道有個大車店,在那喝碗麵條子拉倒。」

那叫做廣德的少年聽了這話咽了咽口水,小聲嘟噥道:「大窮人,大窮人,那麼多錢都不捨得花,摳門死了。難怪人家送你這樣的綽號。」那三叔很顯然聽到了,笑着罵道:「大窮人也是你叫的?看能把你饞死不?就不吃道口燒雞。」那少年不敢再做聲,揚了揚眉,嘆口氣把鞭子狠狠一甩,這下實實在在打在了馬背上。那馬受疼,又奔得更快了。

現在正是麥子揚花季節,農人此刻也是得到了片刻的春閑。兩邊地里的人並不多,官道上人來來往往倒是不少。忽然身後響起了雜亂而急促的馬蹄聲,夾雜着鈴聲,捲起漫天塵土。

廣德回頭一看,只見幾匹快馬從後面趕來。「三叔,後面來了幾匹快馬,別是土匪,快把銀票藏起來。」那三叔倒是不慌不忙:「你怎知道人家是土匪,難道人家就不能走這個道?別把人想的太壞了。再說這光天化日之下,哪個土匪那麼大膽敢劫道?」

話雖如此,那三叔還是把手伸到袖筒里,把幾張大銀票摸出來,旋開水煙壺的底座放了進去,又以最快的速度把底座旋上。原來那水煙壺是專門製作的,底座可以擰開,把幾張銀票放進去綽綽有餘。擰緊后一點縫隙也看不出來,誰也不會想到水煙壺地下藏着銀票。放好銀票后三叔對廣德說:「把車子靠邊趕,讓他們過去。」廣德聽了這話把鞭子往右一撥,那馬就放慢步子靠邊走了起來。

後面的幾匹馬的蹄聲越來越近,接着瞬時而至,廣德的心頓時緊張起來。忽然幾匹馬腳步慢了下來,和主僕二人的馬車並轡而行。三叔雖是見過大世面,銀票也藏好了,但心還是立即懸了起來。心想:「到看看這幫人到底要幹什麼?」

只見馬上坐着個精瘦的漢子,看樣子個子並不太高,年齡和自己大約相當,臉色黝黑,稍微有點鬍子茬,一對眸子精光四射。只見他在馬上一抱拳,笑着問道:「借光,老闆,前面離道口還有多遠?」三叔見來人是問路,頓時放下心來,順勢也一拱手:「前面不到十里就是道口鎮了,諸位是趕到道口打尖的吧?」

那精瘦漢子答道:「是啊,弟兄幾個到朱仙鎮趕廟會,準備在道口打打尖。兩位也是趕會嗎?」三叔答道:「正是,朱仙鎮四月八大會天下聞名,這麼熱鬧的地方可不能錯過。諸位從哪裏來的?」那漢子道:「開州濮陽的,你呢?」三叔笑道:「那我們可是正經的老鄉,敢問這位爺開州哪裏?」

那漢子微一沉吟道:「開州柳屯人氏,姓劉,敢問老闆貴姓?」三叔朗聲答道:「不敢不敢,小姓張,開州八公橋人。既是同路,還望諸位多多關照。」那漢子道:「好說好說,俺們幾個先行一步,多謝多謝。」三叔忙道:「都是老鄉,客氣了。」

一行人快馬加鞭又往前奔去,路上盪起一股煙塵。廣德坐在馬車上,默默地數着:「一個、兩個、三個……七個,一共七匹馬。」而後又回頭奇怪地問道:「三叔,咱明明姓秦,你怎麼說姓張?還有咱是太平鎮人,你怎麼說是八公橋的?」

三叔若有所思地說:「這幾個人來路不明,我看不是善茬。剛才他問我路時兩隻眼睛往車裏直瞄,我就多了個心眼,圓了個謊。小子,學着點吧,太平鎮的秦三寶人人皆知,要是真遇到強人還不把咱給翻個底朝天?即使銀票翻不到也不會放過咱們,肯定會把咱們綁了肉票讓家人拿銀子。說不定撕了票把咱開腸破肚呢。」

廣德嚇得直吐舌頭:「還是咱三叔見過大世面,拿眼一瞅就能分出啥人。駕駕,喔!」又是一個響鞭。

那三叔正是秦輊軒,那少年乃是他的侄子秦廣德。

二人又走了約莫七八里路,眼見道口鎮就要到了,秦輊軒讓廣德放慢馬。二人信馬由韁,慢慢向道口鎮走去。

「喂,這位小兄弟,敢問前方是什麼地方?」秦輊軒突然聽到車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他不由得撩開車簾往外望去。

只見與馬車并行的是一位少女,看樣子約莫十八九歲,最多也超不過二十。一身素雅的淡綠色衣裳,身披一件紅色斗篷,騎着一匹紅馬,腰間還懸著一口寶劍。

「你,你……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廣德被那少女的美貌迷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那少女「噗哧」一笑:「你這人咋這樣看人,把俺都看羞了,不是給你說話難道跟你的馬說話?」

「哦,哦,剛才你問什麼?」廣德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想和那少女多說會話。

「我問你前方的鎮子是什麼地方?瞧你,還是那樣看着人家。」那少女嬌嗔道。

「哦,哦,你問前方是什麼地方是吧?大概是道口鎮吧?」

「我問你路,你倒問起我來了,我知道還問你幹啥?」

「我不是問你,我是在問我三叔。」廣德掩飾道。

「廣德,非禮勿視,在家我和你爹怎麼教你的?」秦輊軒向那少女拱了一下手說,「姑娘勿見怪,鄉下小子,沒有教養。」

那少女將目光轉向秦輊軒,眼睛剛一接觸,又趕緊垂下頭去,在馬上也拱了拱手說:「萍水相逢,打擾了,敢問前方是什麼地方?」

「前方是道口鎮,姑娘是要打尖嗎?」秦輊軒問道。

「是啊,走了一上午的道,又飢又渴,想找個好點的地方吃點飯。」那少女羞澀一笑道,「那道口鎮可有什麼好吃的嗎?」

「有有有,道口的燒雞可好吃了。」廣德插嘴道。

「看來姑娘是遠道的客人,這道口鎮的燒雞的確天下聞名,來道口鎮不嘗嘗的確可惜。」秦輊軒打斷廣德的話說。

「哦,燒雞,嗯,聽了您的介紹,那我非要嘗嘗不可。但不知哪家的燒雞最正宗?」那少女繼續問道。

「義興張,義興張的燒雞啊,咬一口滿嘴流油,讓你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廣德望着那少女咽了口唾沫道,不知道是想起了燒雞流口水還是垂涎那少女的美貌。

「沒錯,義興張的燒雞的確天下聞名,姑娘不妨嘗嘗。」秦輊軒點點頭。

「好,多謝了。」那姑娘望着秦輊軒一笑,然後兩腿在馬上一夾,那馬立刻奔騰而去。

「姑娘,在義興張等我們啊,我們請你吃燒雞。」廣德直著脖子向那姑娘喊道。

只見那姑娘回頭一笑卻並不答話,眼光看的卻不是廣德,而是秦輊軒。

道口鎮位於開州到開封中間,正是行人打尖吃飯的地方。這道口鎮的燒雞真的是天下聞名,三百多年的技藝傳承使得這裏的燒雞美名遠播。凡是在道口過路的客商,沒有不嘗嘗道口燒雞的。這時正當中午,正趕上飯口,所以街里人特別多,飯館酒肆生意用火爆形容毫不為過。忽然廣德指著前面一座兩層的酒樓興奮地喊道:「義興張,義興張的燒雞!」

秦輊軒坐在車上平靜地說:「不去義興張,繼續走,過了道口有個十里鋪,在那吃飯。」廣德急道:「三叔,不吃燒雞我就不走了。」

說着竟然將鞭子往地上一扔,勒住韁繩,鼓著腮幫子噘著嘴耍起性子來。

「都說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你是廣德之意不在雞。」秦輊軒笑着說。

廣德一聽立即瞪起眼睛說:「不在雞在什麼?我就要吃道口燒雞。」

「好好好,算我說錯了,我看你是既想吃燒雞,又想看美女,誰知道人家會不會在那裏?好吧,今天就依你一次。」秦輊軒說着下了車走進了「義興張」酒樓。

「義興張」乃是道口鎮最大的酒樓,食客如雲,高朋滿座。二人進了酒樓,酒保趕緊迎了上來說:「二位爺,樓下客滿了,正好樓上還有一個空桌,您要是再晚可就沒地兒坐了。來來來,樓上請。」

二人上了樓,果然發現樓上也坐滿了客人,只剩下東北角靠窗的一張桌空着。二人入座,要了四樣菜,一壺酒,當然燒雞是必不可少的。

廣德將酒倒上,撕了一隻雞大腿狠狠咬了一口,然後又喝了一口酒說:「喝着酒,吃着雞,真是神仙過的日子啊。」

「要是那姑娘陪着是不是更好了?」秦輊軒笑着喝了口酒說。

「對對對,她肯定在這。」說着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用眼睛四處觀望,突然他的眼睛停住了。

然而他眼睛停留之處並不是那少女,而是鄰桌的一群漢子。那群人一共七個,正是在路上第一撥向他們問路的那七個漢子,那七個漢子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哎呀,原來是張老闆,真巧啊,想不到你們也在這吃飯,來來來,咱們喝一個。」說話的正是那黑臉的精瘦漢子。

「哦,原來是劉老闆,幸會幸會,好,咱們同飲此杯。」秦輊軒趕緊站起來也向那精瘦漢子敬酒。

「哈哈哈,義興張的燒雞和美酒果然名不虛傳。」那漢子將酒一口喝乾。

秦輊軒也將杯中的酒幹了,然後向那漢子一拱手道:「劉老闆,請便。」那漢子也拱了拱手道:「好,張老闆請便。」說着二人各自坐下繼續吃飯。。

廣德將一個雞腿吃完了也沒看見那少女,不由得心裏有些失落,又倒了一杯酒正準備喝,突然從樓下傳來酒保的聲音:「姑娘,今兒樓上樓下客人都滿了,您還是到別家吃飯吧。真的抱歉,實在沒位子了。」

「我不信,我上樓看看,是不是嫌我一人點的菜少?」說着傳來一陣上樓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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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玉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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