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番外】3、更吹落，星如雨

「你長得不好看，我不要你抱！」少女凌空推開開明，身子直如彩蝶翩然落地。五彩斑斕的衣衫，陪着凌亂的妝容，卻獨獨掩不住一雙宛若星子的眸子，獨獨立在滿街燈影里，背襯一河流光。

開明便是一怔。

樓下觀望的人們也發出了驚呼，「天啊，原來這姑娘竟然有這麼好的伸手！倒是我們之前多慮了，三層樓跳下來，這姑娘不但毫髮無傷，反倒像個小蝶兒一樣地利落好看！」

三樓窗里，那白衣的公子面如豬肝一般嚎叫着，「痴兒，你給我站住！將那玉墜兒還了給我！」

均燈影流光里，姑娘回眸一笑，「我跳樓，你給我玉墜兒，這叫兩訖，你幹嘛還耍賴？」

白衣公子窘住。都說痴兒吃軟不吃硬，他只好軟語相求，「求求你，痴兒，將那玉墜兒還了給我吧。我答應你，明日日落與你相會，還不成嗎？」

「哄——」人群之中爆裂開來，「怎麼還有這樣的人啊，戲弄痴兒跳樓還反悔追索那玉墜兒，這會兒又來勾.引來了……」

耒開明也是皺眉。

「姑娘，別還給他，更別搭理他！天下俊美男子千千萬，不要這樣的！」

燈影流光里，那痴兒本在扭著腰搖曳生姿地走着，聽着白衣公子的嚎叫還有大傢伙兒的呼喚之後，驀然停步，又是極其驚人的回眸一笑，「公子對不住了，從一開始奴家看上的便只是您扇子上的這個玉墜兒，沒看上您這個人呀！所以，奴家還是要了這個玉墜兒，不稀罕您這個人！」說罷萬種風情地眨眼一笑，繼續款擺腰肢搖曳而去。

滿街哄堂大笑，一眾圍觀者禁不住為痴兒這樣爽利的話語而鼓掌，只剩下那白衣公子卡在三樓的窗子上，面如豬肝，不住嚎叫。

開明訝異，忍不住凝眸望向那搖曳著走進夜色燈影里的背影。這個痴兒，真的是痴的嗎？她方才這一番對白衣公子的戲弄，不但不能說是痴，更該說是聰慧靈動才是！縱然是他，也未必能想到這樣好的法子吧？

尤其是剛剛她那一句「你不好看，我不要你抱」更是讓開明如鯁在喉：縱然他沒有皇兄眉生那般的絕世清雅，卻也不至於是不好看吧！

開明心中難得地湧起淘氣，便悄然走出人群，隱隱地墜在那裊娜身影的背後。

當然，開明心中更有一重疑問：白日間剛剛聽到宰相鱉靈說起他家中有個庶出的痴兒，這會兒偏就遇上了一個，於是開明心中自然便有小小的疑問：這個丫頭是不是便是那玲瓏？

如果真的是玲瓏，真的是鱉靈的女兒，他就更有義務看好她，將她安然地送回家中去。

步伐便益發跟得緊了，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水岸邊的柳林里，眾多的女子各自將手中的蓮花燈放入河水中去，水面上登時綻滿璀璨的燈蓮。卻更是人比花嬌，那些粉嫩的燈光之中輝映着的女子容顏更是美麗，衣香鬢影、釵鬟琳琅，縱是開明也忍不住騁目多望了幾眼。

就在此刻，那花蝴蝶兒一般的痴兒忽地停下腳步，手掌攏起一聲驚呼，「天啊，救命啊……登徒子調.戲良家婦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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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來女子最重名節，縱然是這樣人流如織的地方，卻也最怕遇見登徒子，於是一聽痴兒的驚呼，一眾女子俱是驚慌不已，彼此奔涌踩踏之間，更有無數靠近水邊放燈的女子硬生生被擠落了水中！

開明自然驚住。飛身去救那些落水的女子，反倒惹得女子們驚惶大叫，寧願沉入水中也不肯被他救起！

開明心中鬱結難舒。一個痴兒在空中推開他也就罷了，這些落水的閨秀竟然也不讓他救！

咬牙切齒地凌空尋找這一片昏亂的始作俑者，卻燈影樹樹，早已經找不見了那花蝴蝶一般凌亂搖曳的身影！堂堂金沙皇帝竟然被一個痴兒調弄到如此地步，真是，奇恥大辱！

開明咬牙，氣恨難平，「該死的……我一定會，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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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回來了！」開明剛回到宮中，琅玕便已急急奔來，「聽聞宮外水畔大亂，有無數放燈的閨秀落水，臣妾還自擔心皇上的安危呢。皇上，沒驚了御駕吧？」

開明滿面狼狽，「沒事。琅玕，你怎麼還沒睡？」

奇怪。這樣奇怪的夜晚，竟然連琅玕的面頰上都帶着奇怪的紅暈。琅玕是聖潔如玉的女子，總是散放着高貴的光華，很難得見到她面上這般似乎窘迫、似乎羞澀的紅暈。

琅玕尷尬一笑，「還不是聽見侍衛們通傳說宮外大亂，要臣妾拿主意出去護駕呢。臣妾又哪裏還有心情睡呢？」

開明點頭，「有勞皇后了。回去睡吧，朕一切安好。」

這樣驚惶昏亂的夜晚，兩夫妻竟然不能用彼此的懷抱互相溫暖，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琅玕步出開明的寢殿，心中也是微微感傷。他們這種有名無實的夫妻關係，不但沒能成為彼此心靈的熨帖，反倒越看越成了一宗笑話。黯然走進月光，琅玕忽地氣惱地揮開暗影里的人，「你下去吧！還沒被你瘋夠？別逼本宮下令殺了你！」

暗影里似乎有隱隱的笑聲，一晃即散。

清風掠過，琅玕的唇上微微一熱，竟似有無形的唇，貪婪地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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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開明和琅玕兩人的心，皆亂。

恆久的堅持和忍耐，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成了銅牆鐵壁。卻全然沒想到，只不過一夜東風，便有星子傾落如雨，落進兩人的心底，漣漪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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