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高人
大晉國聶家村。
村南直通後山的一條山路旁邊，到處都是蔓生的雜草，一間茅草屋孤零零縮在角落裏，屋頂破舊不堪，一個大洞用樹枝遮擋。
在茅屋之中，發出一聲呻吟，接着是嗚嗚的哽咽聲，似乎有人嘴裏被塞了什麼東西，痛苦的發不出聲音。
嘭！
「小子，我看你是吃了狗膽了！敢偷我們家的雞！」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臉上粘著鮮血，手裏拿着一塊石頭，狠狠的拍在了一個少年的頭上。
鮮血順着頭髮流了下來，在少年污黑的臉上滑下一道道暗紅色的痕迹，少年一聲不吭，只是定定的看着青年，眼神平靜，隱隱有寒芒在其中閃過。
許是被少年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青年眉頭一皺，憤恨的道：「有種！不說話是，二狗子，給我打！」
一邊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應了一聲，一聲獰笑，拿起一根木棍走了過來。
嗡！
木棍掄起，帶着風聲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少年肩上，少年身軀一顫，倒抽一口氣，眉頭緊緊皺起，但卻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二狗子也被這少年的冷硬激怒了，手中木棍雨點般落下，少年只是俯下身軀，將腦袋蜷縮，露出後背，沉默的咬緊牙關，任憑木棍瘋狂落下，似乎打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在少年身下，壓着一個**歲的孩童，這孩童眼光無神，臉上掛着鼻涕，不時發出一陣陣嗚嗚的驚恐叫聲，只是那叫聲卻是並不明晰，聽起來倒像是野獸的呻吟。
少年用手捂住孩童的嘴，不讓其發出聲音，眼中憤恨的神色，已經到了極致。
打了半天，少年的後背已經被鮮血浸染，木棍上都染上了血痕，但卻始終一聲不吭。二狗子皺緊眉頭，眼珠滴溜溜亂轉。忽然眼睛一亮，一聲冷笑，木棍一拐，繞過少年的身子，狠狠打在了他身下那孩童的腿上。
「哇……！」一聲慘叫發出，二狗子發出一聲暢快的笑聲，又是一棍砸在了孩童腿上。
少年原本平靜的眼神驀然瘋狂，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猛然一下站了起來。面目猙獰的轉身撲向二狗子，狂吼道：「別打我弟弟！」
「啊！！」少年撲到二狗子身上，一口便咬住二狗子的耳朵，狠狠一拽，半邊耳朵連着血肉便被啃了下來。
二狗子慘叫中捂住耳朵，掙扎著倒在了地上，少年轉身看向那青年，竟然咯嘣咯嘣幾口將耳朵咽了下去，張嘴露出混著鮮血的白牙，惡狠狠的撲了上去。
青年一聲見了鬼的驚叫，似是被少年的狠辣嚇住了，驚慌失措屁滾尿流的跑向門口，噗通一下絆倒在地，又發出一聲尖叫，手腳並用，掙扎著爬了出去。
地上的二狗子也哭叫着，雙腿亂蹬，連翻帶滾的滾出了門外。
少年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雙目似要噬人一般，看着二狗子與那青年攙扶着落荒而逃。緩緩轉身，走到了那孩童身邊，蹲下身子，將孩童攬在了懷裏。
那孩童放聲大哭，像是夢囈般說道：「哥……疼……我，我……你……疼……」
艱難的喘息，似是無法表達出完整的意思，孩童小臉漲的通紅，只是無助的靠在少年懷裏，發出一聲聲呻吟。
少年痛苦的抬起手，艱難的放在孩童的頭上，撫摸著哄道：「小峰乖……不哭，哥哥在，哥哥保護你，你快快長大！」
少年眼中含淚，後半句話卻是咽在了肚裏：「小峰，你快快長大，哥哥就能放心的去了……你這個樣子，等我死了，誰來照顧你……」
就在此時，一陣風吹過，屋內似是忽然一暗，一個人影竟憑空出現在了少年與孩童面前。
這人是個老頭，一臉花白鬍須，頭髮眉毛皆白，身穿一件淡青色長衫，手持一桿拂塵，竟是足不點地漂浮在少年面前。
少年初始臉露慌張，待看清楚后卻是冷靜了下來，他伸手將弟弟藏到了身後，沉聲問道：「你是誰？」
老頭一愣，似是對少年的平靜有些訝異，微微一笑，問道：「孩子，你可是叫聶磐？今年十三歲，你父親可是叫聶中龍？」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打量著老頭，戒備的道：「你是神仙嗎？」
「神仙？」老人搖了搖頭，笑道：「還早呢，我只是個修行人而已，不過在你們看來，說我是神仙也不為過。孩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少年點點頭，答道：「我是叫聶磐，可我父親不叫聶中龍，叫聶鐵柱！」
「聶鐵柱？」老頭愣了一下，旋即似是想起了什麼：「是了，鐵柱是你爹的小名，那就是你沒錯了！孩子，跟我走。」
「去哪？」聶磐戒備的起身，退後了一步。
老人道：「我叫蒼崖子，你祖父年輕時曾救我一命。我本打算來看看他的後人，卻聽村裏人說你父母早亡，現在僅存你這一點骨血……知恩當報，我打算帶你去修仙，你可以願意跟我走？」
聶磐的眼睛亮了，他早先聽爹爹說過，說他爺爺曾經無意中救過一名仙人，想不到這竟然是真的！
他小時候可沒少聽說過關於仙人的傳聞，呼風喚雨，騰雲駕霧……也曾經幻想過自己也成為一名仙人，如今機會就在眼前……
「我不去！」
蒼崖子點了點頭，卻是旋即瞪大了眼睛，似是自己聽錯了一般，問道：「什麼？」
「我說……我不去，我還要照顧弟弟，要是我走了，他怎麼辦？……除非，你把我弟弟一塊帶走！」聶磐眼中露出堅定。
蒼崖子皺起了眉頭，他來村裏時早就打探過了，聶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聶磐。小兒子叫聶峰，卻是個白痴。原本他打算，給村民點錢，托他們照顧聶峰，自己帶走聶磐，可是卻沒想到，這小子竟如此固執。
不過，蒼崖子倒也是心中讚歎，這聶磐倒是有情有義，小小年紀，面對仙人誘惑，還不忘骨肉兄弟之情，倒是令人欽佩。
可是……蒼崖子犯了難，真把這白痴帶去門派？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天下修行門派，資質不佳的弟子有，可卻從沒聽說過有心眼「不佳」的，這要是帶個白痴回去……那蒼山派可就出名了啊。
但是，若是就此作罷……蒼崖子有苦難言，他修行到了關口，快要突破。但此時卻要斬盡心中執念，他的執念已經斬去七七八八，卻唯獨有一樣恩情未報。若要突破，就需要報答此恩，而聶家這兩個小鬼，已經是他報恩的唯一選擇。他不管不要緊，只怕心中執念難破，今生突破無望。
最難的一關啊……只要過了這道關口，他便能踏入寂滅期，蒼山派便又有了一名寂滅期老祖……這該如何是好？
蒼崖子臉上明暗不定，半晌后重重嘆了口氣，罷了！一兩個人無足輕重，還是寂滅重要，只要回頭下令嚴加保密，就算有個白痴，也未必會被人知曉。
「好，你跟我走，帶上你弟弟一起！」
聶磐臉上堅定，心中卻是十分忐忑，此刻聽到蒼崖子答應，沒有半點猶豫，噗通就跪了下去，連磕三個響頭。
「小子謝過神仙老爺！替我弟弟也謝謝您！」
蒼崖子微笑頜首，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這小子反應這麼快，難道真是堅決嗎？該不會是詐我？
活了幾千歲了，難道還能上這小子的當？
不過蒼崖子看到聶磐清晰純真的目光，還是將心裏這點疑惑拋了出去。
手中拂塵一揮，一道青氣散出，漫在了聶磐和聶峰身上，聶磐只覺全身一陣舒爽，傷口和疼痛竟在轉瞬間消失，身上的污泥和衣服上的臟痕，竟然也在瞬間散落到了地上。
看着自己忽然變白的雙手，再看看弟弟從來沒有如此乾淨過的小臉，聶磐忍不住發出一聲羨艷的低呼。
「這……就是仙法嗎？」
蒼崖子嘿嘿一笑，沒有回答。手中拂塵一卷，帶着聶磐兄弟兩人飄出茅屋，一隻晶瑩的白玉葫蘆出現，在半空中迎風而漲，化作三四丈大小，清光閃爍，灼灼生輝。
蒼崖子帶着聶磐聶峰踏上葫蘆，拂塵一抖，衝天而去。
……
……
……
白雲在身邊緩緩飄過，微風輕輕拂面，偶爾一兩隻野鶴飛過，發出悠長的「呦呦」之鳴。
聶磐坐在白玉葫蘆上，只覺周身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充斥，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勁風，化作清風縈繞四周，山川大澤在腳下迅速滑過，青綠的稻田，黝黑的沼澤……各種色彩堆積成塊，飛速掠向身後。
聶磐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能飛到天上。
視線所及處，沒有任何障礙。天大地大，心胸寬大，聶磐深吸一口氣，看向端坐前方葫蘆嘴處的蒼崖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激動的神彩。
想不到我竟然也能跟神仙學道，蒼天有眼，一定是爹娘在天顯靈了。我要治好我的病，也治好弟弟的病，我們兄弟倆，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轉頭看向弟弟，只見他此時好奇的瞪大雙眼，看着周遭不斷飛過的白雲，伸出手輕輕觸摸，不斷發出一陣陣開心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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