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嶼SOS
()黑夜降臨在河門市界的海域里,明明萬家燈火的河門大陸,遠遠望去,卻是一片漆黑。
大陸的海岸線似乎已經消失在黑夜的懷抱中。不管是海里還是天空,都被黑夜無情的划傷濃厚的一筆。
天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海面上吹來了寒風,分不清哪裡是海哪裡是天,這莫非也就是天地混沌時候的模樣。
王寧惠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小狼已經把錨投入了海中,馬達聲也停止了,全世界只有浪濤輕輕的在發出低吟。
他就睡在駕駛室里,身上蓋著一件厚厚的咖色外套,外套上散著強烈的霉味,他打著呼嚕,寧惠盯著頭上的時鐘,在這裡無論她朝哪個地方看,都是一片漆黑。
船上亮著燈光,這對寧惠來說是最安慰的事情,自從沒有了電后,到了晚上便是無盡的恐懼襲來,這一絲光亮照亮黑夜,似乎也照去了長久以來因為恐懼而失眠的寧惠。
還有半個小時,就輪到阿發來守夜了。
寧惠盯著昏黃的燈泡看著,一會又盯著時鐘,然後一絲光芒突然照耀在她的眼睛里。
那是一股強烈的白色光芒,她幾乎無法睜開眼睛。
是什麼從海上投來強烈的光芒。
燈光開始不停的閃耀著。
寧惠慌忙叫醒了小狼,小狼從駕駛座上崩了起來,慌張的喊道:「怪物來了嗎?往哪裡逃。」
他看見了寧惠被光線照白的臉,然後從駕駛室向前看去,立即用手遮住了眼睛。
小狼用手遮住了眼睛,看著前面的海面,那光芒似乎就是直射他們而來。
光芒在閃耀著,小狼默默的眯著眼睛看著。
持續了一會後,光線消失了。
在她們的眼睛重新適應了漫無邊際的黑暗后,眼前卻只有一片漆黑。
「那是什麼光線照向我們?」寧惠盯著那漆黑的海域。
「是。。。」小狼想了想:「似乎是燈塔。」
「這裡有燈塔?」寧惠問。
「有,我們現在在河門市的海藏區,這裡有個無人的島嶼,叫做大嶼,上面有一個燈塔。」小狼確定的說著。
「如果是這樣,那麼島上就是還有人生存。。。」寧惠說道:「可是河門市的電力已經癱瘓了,哪來的燈光?」
「應該是備用發電機,也許那裡活著的人用了最後的一絲電源。。。」小狼推測道。
「離這裡有多遠?」寧惠問。
「就是前方白天時候出現的小島,離這裡只有幾千米。」小狼說,寧惠在思考著。
「是倖存者。」寧惠說:「有倖存者。。。到了現在還有倖存者。」
「那是。。。求救的信號。」小狼說:「用燈塔的光線代替摩斯電碼。。。三短三長三短,持續反覆。。。」
「你的意思是,倖存者們在向我們求救。」
小狼點了點頭:「SOS」
「我們去救他們。作為一個醫護人員我無法無視。」寧惠不加思索的說道。
「不行。。。那麼暗,海域里有很多殘破的船隻,大嶼附近也許漂浮著屍菇,還有暗礁。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再說。。。」小狼看著寧惠堅決的眼光:「要老大說了才算,要不他會打我。」
「你真是沒用。」寧惠罵道:「那個男人有什麼可怕的。」
「他在學校里非常可怕。」小狼說。
寧惠冷笑著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小狼:「你要搞清楚,現在已經快世界末日了,哪來的學校。。。」她無奈的嘆了口氣:「也好,這件事也要和他們商量才行,你去叫。」
「你去。」小狼說:「老大不打女人。。。」
寧惠再次以鄙夷的眼光瞄向了小狼,這個男人如果在和平年代估計也是個窩囊廢。。。不禁搖了搖頭,拉開駕駛室的門走了出去。
茶室里閃著一盞昏黃的燈光,光線透過了窗帘的縫隙,寧惠拉開了艙門。
他們全睡著了。
「起來!」寧惠喊道:「都起來!」
所有人都突然驚醒,警惕的看著四周:「什麼情況。。。怪物來了?」
「有倖存者。」寧惠說:「都到駕駛艙里。」
說完關上了艙門。
小清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著阿發:「我還以為什麼事情呢?原來是還有人活著。。。不過。」他對阿發說道:「這個女人對我發號命令。。。」
阿發沉默不語,他也不理會小清的牢騷,推開門就出去。
所有人都集合在駕駛室里,小狼站在窗邊指著前方一片漆黑的地方,描述事情的經過。
「是求救信號。。。」小狼說。
「你學習那麼差,怎麼能懂摩。。。摩。。。」小清卡在了一半,小辛接下去說:「摩斯密碼。」
「對。」小清說:「你怎麼知道一閃一閃就是摩斯密碼。」
「我老爸教我的,這是航海的人都知道的常識。」小狼說。
寧惠著急的說:「不管是什麼原因,燈塔亮就是那裡有倖存者,而且他們照耀這裡就是發現了我們的船舶,如果沒有緊急情況,在這個世上,沒有人願意和陌生人為伍,誰都害怕感染。所以,他們需要我們救援。」
「開玩笑!!!小清喊道:「我們拿什麼救援,一來沒有武器,二來人數只有這麼點,都只會些雞毛蒜皮的功夫。。。」
小狼配合的點著頭。
「我覺得,應該去看看。」小辛說。
「你覺得呢?阿發?」寧惠看著阿發,阿發急忙點了點頭。
「你這個小子,反了。。。」小清罵道,看見了小辛正在看著他,嘆了口氣說:「好。。吧。。。那也要等明天才行。」
「嗯。。。」小辛拉住了正要說話的寧惠:「現在天那麼黑,船舶過去很危險,而且他們要是登島也視線不佳。。。明天。。。」
寧惠想了想也有道理,點頭同意了。
「就這麼辦吧,明天我和阿發上去看看。現在天也黑了,不用什麼觀察員了,我們都好好的睡一覺吧。」小清說完打了個呵欠:「好久沒有睡得那麼舒服了。」
第二天。
終於露出了久違的陽光,所有人集合在駕駛室里,前方一座如同鱷魚輪廓的小島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島上隱約能見到燈塔。
小清拿著望眼鏡朝著那裡看著。
渡輪朝著這座被稱呼為大嶼的島嶼前進。
「只有綠樹和岩石,孤零零的一座黑白相間的燈塔。。。沒有房子。。。」小清自言自語。
島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大嶼的岸線沙灘附近,偶有一兩堆紅色的屍菇,這個地方還算污染得輕的。
「那是什麼?」寧惠指著島嶼輪廓漸漸出現的左後方,一個巨大的金屬沉在海中,一朵屍菇蜿蜒曲折的攀爬在金屬上。
那是一個船頭,其餘的部分都在海里。
「或許,這些人是這艘船的倖存者,看樣子船挺大的。」阿發說。
「是貨輪。。。」小狼接過小清的望眼鏡看到:「船頭上有標記。。。是藕水市的船舶。」
渡輪漸漸的靠近,最近的海灘上情況良好,紅色的屍菇分離很散,數量不多,只要避開就能靠近島嶼。
「我和阿發到那燈塔去看看,小狼你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小清說著和阿發離開了駕駛室。
寧惠看著前面鬱鬱蔥蔥的島嶼,那個黑白相間的燈塔就矗立在島的東南角,她拿著望眼鏡朝著那裡觀看。
一個人影在揮動著一面自製的紅黃相間的旗幟,那似乎是一件衣服。
「有人在那燈塔上,在揮舞旗幟。」寧惠說。
小辛接過瞭望眼鏡,之後又遞給了寧惠。
「他們發現我們在靠近了。」小辛說。
渡船已經停靠在離沙灘大約50米遠的位置,此時潮水正在退去。
寧惠看見了小清還有阿發躍入了水中,朝著岸上游去。
「我很擔心。。。」小辛說著,寧惠靜靜地望著,一言不發。
「冷死勞資了。。。」小清打著寒顫。
阿發拖著一身海水上了岸,他抬頭望著山上的燈塔,那裡似乎有人在移動。
「老大,燈塔那似乎有人。」阿發說。
小清眯著眼睛盯了一會:「我眼睛不好。。。有人嗎?」
「有人。」
「那要小心點,敢惹勞資的話,就揍死他。」小清說。
「情況不對,就跑。」阿發回頭看著白綠相間的渡船,駕駛室里,寧惠和小辛正朝著這裡焦急的望著。
「走吧,注意情況,危險如果太大,就如你說的,逃。」小清踩在沙灘上,環顧著四周,黃色的細沙,長著牡蠣的海岩漸漸的露出了海面,遠處的礁石縫隙里,紅色的屍菇如同睡蓮般的鋪在海面上。
「孢子該不會已經游到我身子里了吧。」小清邊走邊摸著濕漉漉的頭髮。
「少嚇我了。」阿發說:「我還沒有向她表白呢。」
「誰?」小清佯裝驚訝的問:「你這小子。」
阿發笑著不語,他們兩人進入了海邊的棕櫚樹叢中,漫山遍野的雜草鋪在了花崗岩縫邊的土壤里。
透過頭上的榕樹和相思樹形成的空間,他們看見了燈塔。
「累死勞資了。。。」小清說:「真不想當英雄。」
他們沿著陡峭的崖壁蜿蜒向上,突然出現了一塊沙地。沙地中間焦黑一片,堆積著一堆的塊狀物。
阿髮指著邊上的焦黑的東西說道:「老大。。。什麼情況?」
「屍體。。。他們在這裡焚屍。。。」小清看著那一堆的焦屍,面目依舊可以辨認,這些一定是在這個地方死去的人,臨時做的處理。
他們小心的向上攀爬著,在登上了最後一塊岩石到達燈塔的底部的空地時,幾雙穿著掉皮的皮鞋還有烏黑布鞋的腳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那是幾個骨瘦如柴的男人,穿著單薄的衣服,雙手緊緊地捂住兩肋,抵禦海上的強風。
他們顫抖的伸出了如同枯枝一樣的手掌,對著小清和阿發說道:「我以為你們會避開這座島嶼。。。謝謝你們能過來。。。」
小清和阿發沒有接住他們遞來的手掌,而是自己攀爬而上。
燈塔下面集聚著許多的人,他們如同看著救世主降臨一般的眼神,默默地盯著他們兩人。
大約有二三十人。
這些人全是骨瘦如柴的男人。頭髮和鬍子已經旺盛的分佈著,每個人的臉孔幾乎都一樣焦黑,唯一不同的是,有些穿著破舊的西裝,有些穿著裙子。。。
那個伸出手臂的男人走向前,小清慌忙退後一步。
「謝謝你們到來這裡,昨天的燈光是我發送的求救信號,但那發電機燒了。。。我們已經躲在這裡許久了,很抱歉。。。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在感染初期遇難逃到這裡的倖存者。。。」
每個人的眼神都似乎見到了神一般。
小清看著阿發,阿發鎮靜的看著他們。
小清清了清嗓子:「這麼說,是你發的求救信號了?」
那人點頭。
「你們都躲在?」小清問。
那人指著燈塔。
「多久?」
「幾個月了,大概有。。。我們都忘記了,剛開始還在牆上刻著時間,可是後來有人死了,都不知從哪裡刻起。。。」
「島上有怪物嗎?」阿發問:「我的意思是,有感染者嗎?」
那人搖頭,他看著燈塔下方崖壁的空地處,也就是剛才小清他們爬來的焦黑的地方:「那些人都燒了。。。我們每天都躲在燈塔里,那些天空中紅色的怪物奪去了我們幾個人的生命,我們把他們丟在海里。。。」
阿發鬆了口氣,對於沒有武器的他們,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你們怎麼活下來的?」小清顯然很好奇。
「島上有口淡水。。。但是沒有任何果樹,我們。。。我們。。。靠貨輪上的物品撐到現在。。。」那人眼睛閃爍。看著身後的眾人,他們個個虛弱無比,有些人就坐在地上,垂頭喪氣。
「你們的人都在這裡?」阿發問。
「還有。。。還有。。。在燈塔里。」那個領頭的說。
阿發看著那燈塔,就要走過去,那個領頭伸出了雙臂擋住。
「你們。。。就別去那裡面了,裡面味道臭,你們受不了。。。」那個人說。
阿發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許的慌張,他用力的推開了那人的手臂,很顯然,他並沒有力氣抵抗。
所有人目送著阿發和小清兩人往那燈塔的方向走去,但都無力阻止。
「裡面很臟。。。很亂。。。」那人還是歇斯底里的喊著。
小清和阿發走到了燈塔前,互相暗示了一眼,霎時用腳踢開未關緊的木門,門框上的灰塵掉落下來。一陣臭氣鋪面而來。
燈塔的一樓很寬敞,採光也很好,玻璃完整,但卻沒有打開。
裡面一些毯子和被子衣服隨意的擺放在地上。
裡面一面牆壁隔著了一樓的空間,腥臭味從那裡撲鼻而來。
小清擋住了阿發繼續前進的道路。
「阿發,別過去。。。」
阿發捂住鼻子回頭看著身後跟來的那些倖存者,他們慌張的眼神,害怕的看著他們。
阿發繼續前進,他推開了最邊上的一個木屋,陽光撒了進來。
幾個水桶里盛滿了水,案台上放著一具屍體,沒有四肢,長發垂落在地上,甚至連都被割去。。。
這是一具女性的屍體,貌似中年,四肢裝在鍋里。。。
阿發和小清捂住了嘴巴,推開了後面跟來的倖存者,他們跑出了燈塔,嘔吐起來。
「你們。。。」小清指著他們,他們無辜害怕的看著小清和阿發:「你們。。。連禽獸都不如。。。你們。。。竟然吃人肉。。。」說完,小清又吐了。
「我們。。。我們。。。」那人顫抖的哭著說:「我們要活下去,這是無奈的選擇。。。那些人已經沒有救了。。。我們又餓。。。」
那些人無辜的眼神看著小清他們。
「這個島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食用,會捕魚的應經死了,我們在海里撿的的東西,喂不了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是從城市裡來的,都是在貨櫃輪上工作,沒有求生技能。。。」那人說完后流著眼淚。
「別再說了。。。」小清對著他們說道:「你們真是廢物,海里的東西即使被感染了,煮熟煮透依然可以吃。。。你們不是人。」
「你?得是。」領頭的人點頭說道。
「吃了多少人?」小清問,阿發看著小清,想著他怎麼會問那麼白痴的問題。
那人舉起了雙手,比劃著,豎起了十個指頭。。。
小清繼續嘔吐中。。。
「說吧,有什麼要求,我們也不是見死不救,船上有些乾貨,如果你們有水源,我們正好需要,可以和你們交換一些,你帶我們去找水,我把乾貨給你送上。」小清說:「煮一鍋湯味道還是不錯,而且能保證些營養。」
那人點了點頭。
「我們希望你們帶我們離開這個島嶼。。。」
「我倒是羨慕你們能活到現在,除了。。。」阿發說:「或許你不知道外面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願意在城市裡生存。」那人乞求道。
「外面的世界已經失控了,你們知道那些屍菌。。。它們控制了整個河門市。」小清說。
那人堅決的說:「不管如何,我們都要離開。。。」
這也許是所有人的意見,不管阿發和小清他們如何描述外面的情況,他們似乎都不聽。
「好吧。。。」小清有些遲疑:「我們要到松嶼基地,也剛好把你們送去。」
「老大!!」阿發拉住了小清,他悄聲說:「這樣做會不會不妥?」
「你不是贊成寧惠做好人嗎?那就做到底。。。勞資很久沒有做過好人了,沒想到末世的時候卻成了個大好人。」
「這裡要是有感染者,該怎麼辦?」阿發還是很擔心。
小清笑了笑:「寧惠和小辛不是什麼醫生嗎?由她們來把關。」
阿發不再反駁。
那些人聽到能夠離開這裡,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們有多少人?」小清問。
「38個。。。」那人想了想說:「不對,是32個。。。前段時間吃了六個個。」
那個領頭的還真是誠實。
「好吧。」小清看了眼眾人:「我會帶你們走,但你們必須聽我的命令。明白嗎?」
眾人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