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裂痕
()宏剛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見了自己的雙腳懸空在地上。
在慢慢的移起他的目光,他看見了微亮的房間里,眼前站著一個人,正在盯著他。
是文輝,他正抬頭看著他。手裡握著一把黑色的手槍,宏剛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自己的手槍,在昏迷的時候,被拿走了,現在落在了文輝的手上,而槍管正瞄著自己。
文輝面無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宏剛想要掙脫出他的雙手,才發現兩手被麻繩綁住,掛在了屋頂的吊扇上。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文輝。。。把我放下!」宏剛有氣無力的求助於面前的文輝。
文輝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槍管依舊指著他。
「你這是為什麼?」宏剛掙扎著。
文輝縮回了舉槍的手,看著這一把黑色的手槍。
「你曾經告訴我,裡面只有一發子彈。」說完掰開了彈夾,裡面果然只有一發:「你也告訴過我,這顆子彈是留給你自己的。不是嗎?」
宏剛不解的看著他:「你不是。。。要去救人嗎?為什麼?你認識那些陌生人?」
文輝再一次的搖了搖頭。手上玩弄著那把手槍。
「那就把我放下!」宏剛說:「我不是他們的敵人。。。」
「你是CM共同防禦隊78隊的隊長,對嗎?」文輝問,眼神里夾雜著太多的疑惑還有矛盾。
「恩。」宏剛點了點頭:「我曾經是。」
文輝顯然對這個答案已經了解了,他點了點頭,繼續抬頭看著他:「我告訴過你,我是CM隊員,你記得嗎?」
宏剛沒有回答,點了點頭。
「我有一個好兄弟,他叫做曉樂,我們在病毒爆發初期的時候,受安全公司指派委託押運銀行的業務,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文輝頓了頓口氣,似乎在回憶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們兩人在路上被部隊所救,前往松嶼基地。。。相信這個地方,你不會陌生。據說作戰指揮總部就要設在那裡,他們每天拯救大量的難民。。。」
文輝抬起眼皮看著宏剛,那目光銳利,似乎再求證事情的真相。宏剛把眼睛閉了起來。
「你比我清楚。。。」文輝說:「我們加入了CM隊員,這群人是為了這個末世而誕生,他們執行任務,為了消滅疾病,保衛家園。你知道白樓嗎?那裡的研究員們每天研究著感染的同胞,他們在迫切尋找一種能夠對付怪物的有利武器,他們目光短淺,只是為了短期的厲害關係,因為當時,那些巨型的紅色怪物已經朝著基地移動。。。」
說到了這裡,宏剛明白了文輝的意思。
「代號木棉花和代號戰狼計劃,這兩個計劃最主要的目的是清除紅王,因為它們的移動線路不停地往北上移動,它會威脅到北邊的基地範圍。。。他們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文輝說:「我們聽過你的名聲,何宏剛!從107隊的黃隊長口中得知,他非常的崇拜你,冷酷無情。。。你把無辜的人送上了戰場!」
「黃隊長!」宏剛念出了這個名字,然後哼哼的冷笑了幾聲:「你剛說你是CM清理隊107嗎?」
文輝點了點頭。
宏剛嘆了口氣,雖然在基地里他不認識這號人物,但是很顯然,他和青紅躲藏在葉子花酒店裡,殺掉的8個CM隊員里,就有一個黃隊長,而且是出於107隊,那麼就是同一個人了。
「我們以為自己加入了拯救家園和國家的特種部隊,而沒有想到,他們需要的是能夠送死的人體炸彈,這些人太聰明了。。。我說這些?你明白嗎?」文輝問道。
宏剛沉默著。
「或許你知道,狗圈這個東西!」說完,文輝把上衣的領口拉開,露出了一個紅色的金屬項圈。
宏剛的心裡猛的一驚,他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這些東西由北部的兵工廠接受各個基地里研究室,那些自以為聰明的研究人員的建議,最快消滅那些女王怪物,最好的辦法不是導彈,而是這個小小的炸彈,只需要在女王的體內引爆一顆,就能消滅它。。。」文輝用手摸著脖子上那幽冷的項圈。然後把眼睛瞟向了宏剛。
「我不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人。。。」宏剛冷冷的一字一字的說著:「但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文輝冷冷的看著虛弱的宏剛,而宏剛也似乎不想再多做解釋。
「你知道。。。外面那些把你綁起來的人里,就有幾個認識你,因為他們是你的手下,CM聯合計劃一部分的無辜者,你那所謂的78隊。而我呢?我就是那個107隊里負責協助的107B聯合軍,性質和他們一樣。這兩個計劃,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所有的共同防禦隊的隊員,都是無辜的人,而他們都和我一樣,佩戴著這樣的東西!」
文輝再次把槍瞄向了宏剛:「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私底下成為我們為狗。」說完冷笑了幾聲:「它們消滅了幾頭女王,但是任務還是失敗了,因為城市裡不只有女王這樣的怪物,我們這些佩戴狗圈的人只要逃離戰場就任何人都能夠射殺,任務失敗后,正規軍俘虜了我們,可笑吧,自己人俘虜自己人,就因為我們佩戴著狗圈,地位就比他們低下,我們必須為他們尋找食物,水源,必須站崗。。。」
文輝想起了躲藏在金中華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宏剛看著文輝,文輝的眼神也在逃避著。
他哈哈的笑了起來:「不瞞你說,我和我的兄弟結束了他們的生命。。。而你。」文輝抬頭看著宏剛:「就是我最痛恨的那類人,把無辜的人當做武器。。。」
說完文輝的手槍再一次的逼近了宏剛:「我告訴他們,我會親手解決你。」
宏剛閉上了眼睛,他似乎在等待這一刻,沒錯,他完全不知道那些人是無辜的人,因為基地欺騙了他,他在戰場上從不留情,在這個城市裡,他背負著許多的血債。。。
「你開槍吧。。。」宏剛鎮靜的回答:「我的確害死了那些無辜的人,但是這是基地的謊言,他們說那些人是死刑犯。。。說完了。。。動手吧。」
文輝舉槍的手不停地顫抖著,然後垂了下來。
「我不想再背負血債,畢竟你不是我想殺的人。。。」文輝搖著頭說著:「我不想插手他們的事情,過了今天晚上,我會去把葯送給他們,他們一直在等我。」他看著外面已經落入餘暉的夕陽。然後把猶豫的目光重新的送回宏剛。
「這樣的末日下,誰都身不由己。」文輝說:「我看出了你不是個壞人。」說完慢慢的離開房間,直到門重重的關上,也把黑暗融入了房裡。出了一扇細小的壁窗上的夕陽,房間里沒有任何光亮。
宏剛聽見門外的交談聲,幾個聲音雀雀私語:「殺了他。。。為什麼不?他該死!」
沒有文輝的任何回答,頓時門外鴉雀無聲。
宏剛明白,自己的生命將要交給曾經自己的部下。
這些人躲過了末日的黑夜,藏在了這個地方。每個人為了生存下去,都在同黑暗搏鬥著。
他的耳邊似乎想起了那震耳欲聾的槍聲,他在戰場上喊道:「沖啊。。。」然後那些無辜的人朝著前面奔跑,一直奔跑到女王怪物的軀幹下。
誰要是沒有往前沖,那麼就開槍射死他們。。。
的確。。。
他該死。
他的手麻痹了,再這樣下去,雙手就要因為血流不暢而殘廢。
他不知道,自己將要被如何處置,這些人一定對他有著血海深仇。
這是應該的,如果是你,背著個炸彈,後面用槍指著你去自殺,你能對這個人沒有仇恨嗎?即使那是政府的錯誤決策,最後也只能是倒霉的人頂替。
宏剛冷笑著,他已經不止一次在黑暗中冷笑了,黑夜已經降臨了,宏剛聽見了遠方的悶雷,似乎將有一場暴風雨。。。
門被打開了,宏剛看見了照亮這個房間的蠟燭,原來這個破舊的房間里,除了霉味外,還有幾張桌椅。
進來的人有5個,他們散著許久未曾清理的頭髮和鬍子,這當中還有女人。
他們徑直的走到了宏剛面前,像端詳戰利品一樣看著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隊長。。。還記得我們嗎?」其中一人問,邊上的人呵呵的笑著。
宏剛不說話。
「你當時在鳳凰木體育館多威風啊,只要我們不跑你就叫人開槍殺我們。。。現在你看看自己的下場。」
「別跟他廢話了。。。」那個女人說道:「給他點顏色,讓他嘗嘗。。。」
宏剛笑著,他的眼睛里沒有仇恨,也沒有害怕,他的笑聲讓這些人頓時安靜了。
「你笑什麼?」有人問。
「笑我罪有應得。。。我不怪你們,你們動手吧。」宏剛冷靜的說。
那些人互相的對望,然後一個人點頭示意:「我們不會那麼快弄死你的,你放心。。。」
邊上的人抱住了宏剛的雙腳,把他從吊扇那抬下,宏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這樣,他覺得舒服多了,畢竟,手臂不再受引力拉扯。
那些人呵呵的笑著,然後其中一人用一塊破布塞住了宏剛的嘴巴。
「隊長。。。你看,這是什麼?」另一個人手裡拿著幾個金屬項圈,這些項圈都是從他們脖子上摘下的:「我們躲在了五金店裡,你看。。。這些東西現在從我們的脖子上都拿下來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一群人呵呵的笑著。
「他那時多威風啊,所以。。。隊長,當你用槍指著我們的時候,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害怕,戴上這些東西去送死有多麼的光榮。所以,我們準備了一張鐵板,然後嘛。。。」
宏剛看著這群在燭光下扭曲的人臉,他們笑得異常的開心,似乎所有的苦難,包括末日都是宏剛給予的,處死他不足以消除他們心裡的怨恨。
「躲在這裡很久了,換了許多地方,一直都沒有樂子,今天終於送上了門,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還沒有死。。。」有個男人說著。
「廢話別說了,把鐵板架在他的脖子上,快!」說完一塊冰冷的鐵板架在了宏剛的脖子上,然後拿人抽出了一條狗圈,另一個人拿出了焊槍。
不。。。
那些人面目猙獰的笑著,炙熱的焊槍燙在了脖子上的鐵板上,他們正在把這個炸藥焊在宏剛的脖子上。熱氣穿過了鐵板,那一層薄薄的鐵板也無法阻止焊槍的熱量穿透,宏剛青筋暴起,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無法叫喊,死死地咬住那布,脖子火燒般的疼痛,那些火星濺射在他的臉上,每一滴都像刀割火燒。。。
「給他四肢都安上。。。」那些人狂笑著:「隊長,放心。。。我們當中就有焊工。」
宏剛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