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鋒

暮色四合時，比往常喧鬧的宮殿才漸漸寧靜，明嫣然打了個哈欠，窗外星辰璀璨，像是往靛藍天幕上灑了把銀粉似的，明嫣然忽然覺得這裏也不錯，曾經沒有的美景，真誠待她的妹妹，衣食無憂的生活……

翌日，晨曦初現，明嫣然一覺醒來時，透過紗帳的朝陽溫暖且真實，她還未及下床，管事公公就匆匆過來，站在門口通稟道：「娘娘，簡妃來了，正在大殿等候。」

明嫣然怔了怔，沒想到簡妃竟然來得這麼快，鶯歌趕緊過來幫她換好衣裳，明嫣然拒絕了那些精緻的妝容簪飾，免得簡妃等太久又要做文章。

「多日不見妹妹，又清瘦不少。」大殿上，簡妃正襟危坐，笑容溫和的寒暄，「這怎能叫姐姐放心呢？」

明嫣然不著痕迹的打量簡妃，衣飾大方雍容，行止優雅矜持，容貌更是傾城之色，她心想也怪不得能被皇帝寵愛，確實有些資本。

「久病氣虛，實在不敢勞娘娘掛懷。」明嫣然中規中矩的回答，以不變應萬變，轉頭吩咐鶯歌去換一壺熱茶過來，悄悄使了個眼色。

「妹妹坐吧，姐姐來的早，是否吵到妹妹休息了？」簡妃面上帶着些歉意，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皇上近日朝政繁忙，總是早早就離開，我要伺候皇上更衣便也跟着早起，今日來到妹妹宮裏才想起妹妹應是不習慣的。」

明嫣然心中冷笑，這簡妃果真是來挑釁的，話裏有話諷刺她見不到皇上，只是現在的明妃可不吃這套含沙射影。

「哪裏，像我悠哉度日倒也自在。」明嫣然微笑，「娘娘伺候皇上受累了，正好趁此機會適應一下清閑無事的生活不也挺好？」

簡妃溫婉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明嫣然分明是在咒她失寵，她扯動嘴角乾笑兩聲：「妹妹說的是。」

她在見到被打的幾乎認不出來的簡公公時，連問了兩遍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那個軟弱懦弱的明妃竟然敢對她的人下狠手，她猜測明嫣然定是被氣昏了頭，這才特意過來試探，但幾句話下來明嫣然穩如泰山，又讓她心生疑慮。

這時鶯歌將茶水送來，熱氣氤氳升騰，在明嫣然和簡妃之間劃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屏障。

「娘娘嘗嘗吧，這是宮中的新茶，我還未拆過封呢。」明嫣然鎮定自若的倒了兩杯，推到簡妃手邊。

「哎呀，妹妹也不寬裕，你我都是姐妹，何須破費呢。」簡妃翹着手指用杯蓋撥了兩下茶水，她看出這根本不是什麼好茶，飲下之前嘲諷了明嫣然，端起茶杯攏住衣袖輕呷一口，結果差點當場吐出來。

明嫣然暗中給了鶯歌一個讚賞的眼神，簡妃變化的神色讓她翹起唇角，好整以暇的裝着喝茶。

「這是什麼……茶？」簡妃語帶薄怒，這茶又酸又澀明顯已經不能再喝，但想起她此行是為試探，便及時收斂質問道。

「只是普通的小蘭花茶，如娘娘所說我並不寬裕，實在拿不出上等佳茗招待，見笑了。」明嫣然適當的裝出幾分窘迫來，簡妃顧忌儀態，必然無法發作，而她就是要簡妃吃這個啞巴虧。

簡妃哪裏受過這樣的侮辱，強壓怒火，忽然又眯了下眼，把茶杯推到一邊環顧四周，掏出手帕輕輕掩口，語氣滿是虛偽的關懷：「沒事，妹妹不要在意，姐姐當真沒想到妹妹竟能喝下這種東西，在我宮裏就算是奴才也不喝的，真是委屈了妹妹。」

明嫣然眼光一閃，口氣也冷淡了幾分：「那我以後還真不敢給娘娘泡茶了，免得娘娘在奴才面前失了尊嚴。」

簡妃指尖一動，攥著袖口默默冷靜，將視線定格在明嫣然身後的鶯歌身上，「嘖，就是這個奴婢在伺候妹妹嗎？真是怠慢了妹妹，且不說茶水，這暖爐也太差了些，我坐在這裏都嗆得慌，也不知妹妹怎麼習慣，還有你看這地板都破了，怎也沒人修補，殿上空蕩蕩的看着叫人感傷，唉，妹妹過得這般寒酸拮据，叫姐姐不忍。」

這話可不是什麼關懷，已經是明晃晃的嘲弄，明嫣然見她高高在上對自己宮殿評頭論足有些煩躁，「勞娘娘費心，我倒是不在意這些。」

「也幸好妹妹心思純粹淡泊，不然現在已是深秋，內務府承辦過冬各項所需，人手已是不夠，又逢整理府庫，布帛瓷器之類十分緊缺，連分配下來的木炭也有數目。」簡妃微微揚頭挑眉，似笑非笑看着明嫣然，她相信沒人能抵擋得了利益的誘惑，特別是日子並不好過的明嫣然。

明嫣然望了眼窗外，秋風穿堂過來，夾雜着乾燥的冷意，她裝作聽不懂簡妃的弦外之音，「每年不都是如此嗎。」

簡妃很不甘心，明嫣然摩挲著茶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似的，讓簡妃也難以下手。

「想來我還沒用膳，娘娘有何喜好，不如和鶯歌說說，我讓她準備早膳。」明嫣然沒什麼誠意的說。

簡妃一頓，口中似乎還有茶水噁心的味道，她乾脆起身推辭，勉強笑道：「不必了，我宮中尚還有事，也不再打擾妹妹，妹妹得空可別忘了來我宮中小敘。」

「自然，我送娘娘離開。」明嫣然心說簡妃終於要走，愉悅的想不用陪她虛與委蛇果真輕鬆多了。

簡妃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明嫣然和從前真的不同，她心中余怒未消，側目看面色平靜的明嫣然，只覺得她之前必然是隱忍蟄伏，不可小覷。

鶯歌沒跟着明嫣然，和管事公公對視一眼，都嘆了一聲暗說這兩天和過去相比，還真是荒唐的很。

「昨日打了簡公公，今日嗆了簡妃。」鶯歌喃喃自語，雖說確實出口惡氣，但也着實讓人事後心驚，「簡妃畢竟受皇上寵愛，她肯定會報復咱們的。」

管事公公想說什麼，聽到腳步聲后兩人都停下了話頭，明嫣然揉了揉被秋風吹的僵硬的脖子，抬眼掃向藏不住心事的鶯歌便將顧慮都收入眼中，她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皇上自然談不上好感，待不待在宮裏也無所謂。

「你們大可放心，我既然敢做，就敢承擔後果。」明嫣然朗聲安慰道，「簡妃若是仗着寵愛向皇帝告狀，皇帝但有責罰，我便自請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