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道路兩旁遮天蔽日的榕葉中,透進稀稀疏疏的陽光碎片,掉落在車窗上,卻映不進他的瞳孔,秦孟不願讓龍隋碰他,斜倚在車窗旁,兩眼無神。

墨黑色柔軟的發梢蓋住了他眼中所能投射出的餘光,於是他的視線一直陷於幽暗的陰影之中,就這麼深深的被吞噬。

他突然的就想這麼沉默下去,永生沉默下去,或許不讓別人察覺自己的存在,才是他最終的歸宿。

「秦孟。」龍隋十分擔心的看看他。

他卻輕輕撇開臉,望向街道旁的行人,樹底下有嬉戲的少年,有熱情洋溢沿街叫賣的商販,有守在校門等候學生放學的父母,有懶洋洋圍坐在店門口打麻將的大叔大嬸……

可秦孟覺得這些都跟他隔了十萬八千里,此生再無瓜葛的陌生之感油然而生。

車窗外一晃而過一名婦人的身影,秦孟下意識的將手貼在玻璃上,又訕訕落下。

他無顏叫聲媽媽,因為他渾身臟污,處處青紫,他與男人有不倫關係。

等了良久,龍隋以為他昏睡過去,便輕手輕腳的想摸摸他的頭,沒想到秦孟如遭雷擊哆嗦了一下,之後快速避開他。

龍隋心如刀絞,一把抱過秦孟強硬摟在懷裏,制止秦孟的掙扎,他能感應到秦孟在發抖。

「有一天,綠豆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他很傷心很難受,他一直哭一直哭,不停的哭,結果,」龍隋的下巴蹭蹭他的頭髮,「他發芽了。」

秦孟慢慢安靜下來,手指緊緊揪着他的肩膀問:「我該怎麼辦?」

「別發芽就好。」龍隋揉着他的頭髮,悄聲安慰,「做顆堅強的綠豆。」

說不上來,秦孟心裏依舊茫然,可沒剛才那般騷動不安,不知何時,他嗅着龍隋身上讓他有些安神的氣味,悄悄的沉沉的睡去。

****

夢裏是是非非,他見到了數年前稍顯溫順的自己,女友甜蜜的樣子,眉宇間卻暗藏着擔憂。

那時候他總是誤認為這是戀愛中的小女人該有的模樣,患得患失易感憂愁,而從來不去細數他的身後是否有男人的視線追隨。

「聽說今天又有校外神秘人士贈送鮮花?」辦公室里也總不缺乏閑言碎語。

他不知道誰是校外人士,也不認識所謂的神秘人,只是日復一日的對鮮花嗤之以鼻,他才不是別人用鮮花就妄圖掰彎的對象。

可漸漸的,整個A市的GAY圈都對他有所耳聞,有說他拒絕的人太多遭到妒忌,有說他假正經缺的不過是來一發,也有說他就是個GAY偽裝起來打算騙婚罷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有人開始下注,賭誰能在半年之內掰彎他。

斐磊恰好在這個時機出現,頂着空窗期的名頭接近他,總能透過各種關係邀請他赴約。

他不去不行,他僅僅是個苟延殘喘的社會人士,需要那點可憐的薪水維持生計,更離不開現下穩當的職業。

所以他撐起笑臉拘謹又生疏的接近斐磊,卻發覺斐磊和其他人不一樣,斐磊話不多,屬於傾聽型,但凡秦孟說過的話都能仔細記在心頭,誰做了對不住秦孟的事情,不出三五天,都會莫名其妙得到應有的懲罰。

於是虛榮心作祟也好,被沖昏了腦袋也罷,他輕而易舉的就信了那句:「你笑起來很美。」

等到木已成舟,方覺疼痛難忍,方覺他丟棄了尊嚴,哭嚎著砸碎房間里所有的器皿,全往斐磊身上招呼,就算手心潺潺流血,也恨不得用碎片扎死斐磊。

而後行屍走肉,笑容僵滯,他度過了戰戰兢兢的一段時光。

無從查證斐磊是否贏了賭局,可秦孟確確實實把自己輸得乾乾淨淨,他的腦子裏充斥着逃跑,試過種種途徑,然後被下藥被囚禁被用道具凌.辱。

他想他真的是受夠了,就算午夜裏枕邊人的心跳聲偶爾讓他感覺溫暖,就算斐磊的愛熾熱如火,他不能原諒自己的妥協,更不能原諒自己居然也享樂其中。

一定是哪裏發生了異變,他努力的思考怎樣才能報復斐磊,同時又能給自己重生的機會,最後他選擇了結婚。

女友一直等着他,而非選擇相信流言蜚語,眉宇間還帶着不安,但仍然同他結婚,她眼中的秦孟並沒有毛病。

他孝順、安靜、體貼。

此後斐磊銷聲匿跡了很久,久到秦孟差點忘記世間還有這樣一個人,曾在他耳邊輕囈愛語。

事情在他見到家中凌亂的床時,逐漸露出端倪。

床上慵懶的躺着口口聲聲說愛他的男人,披着無數霞光,噙著得逞的笑意向他示威:「好久不見。」

他的妻子則尖叫連連,沒有瘋掉已是萬幸,鮮少有人能短時間內消化完所有真相。

秦孟頭一次倨傲著臉:「離婚。」

他沒有餘地可以同情這個女人,陷在這段複雜的感情中,誰都是輸家。

之後誰的心碎了一地,誰遠走他鄉,誰又追着誰跑。

誰知道呢。

****

龍媽媽見到龍隋背着秦孟回來,怒火中燒,老是不聽勸的兒子,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秦孟,還一次次往家裏領,卻在見到秦孟的傷痕時,不由得憐惜起來:「福伯,去幫他上藥。」

「夫人……」福伯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

「我累了,先去休息。」龍媽媽拖着疲憊的身體,往客房走去,「等會兒開車送我回去,我暫時不過來了。」

她能看出秦孟的悲哀,今早與他對話的時候,見到秦孟眼中的光彩一點點斂去,直至黯淡,其實心生不忍,所以一直送到門口,但她是龍隋的媽媽,她不想因為一時的雜念毀了兒子的將來。

此時看來,她有必要退讓一步,龍隋渾身都散發出強烈的保護欲,她似乎只在當年與丈夫起爭執的時候,看見過這樣的龍隋。

該來的總會來,她只好選擇靜觀其變。

福伯目送龍媽媽回房,然後拎起急救箱準備進龍隋的房間。

龍隋抬起眼,淡淡的說:「我來就好,你去看看我媽那邊,別讓她出事。」

他也知道,這次不是逼急龍媽媽讓她的措施更加劇烈,便是龍媽媽會稍稍退讓,可他不願妥協,此時妥協就意味着他無權追求自己想要的人,此後必將節節敗退。

關上房門,防止福伯或龍媽媽還會闖進來,拉上窗帘,防止斐磊隨時現身,龍隋一點點耐心的褪下秦孟的衣物。

太慘不忍睹,被不知疲倦的疼愛了一夜,又被捆綁着施暴,處處傷痕都是不見血卻青紫連連。

以後該有些節制,免得傷著秦孟,龍隋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

用棉花棒沾了沾酒精,輕柔的往傷患處來回擦拭,龍隋看着都覺得疼,從臉頰到脖子,從脖子到手臂,從手臂到前胸後背,一直往下,龍隋的眼神越發兇狠,他一定不會繞過那個老頭。

門外想起叩叩叩的敲門聲,福伯輕聲說:「少爺,我煮了幾隻雞蛋,用毛巾包裹着敷,好快些。」

開門接過雞蛋和毛巾,回來卻看見兩眼亮晶晶的秦孟。

「你醒了,」龍隋笑了笑,「我們吃雞蛋,這次不煮泡麵。」

秦孟幽幽的說:「說什麼傻話,放着我自己來,你肯定不會弄。」

「那敷了再吃。」龍隋拿起一隻,頓時左手換右手,右手又換左手,燙來燙去。

「二貨。」秦孟嫌棄的鄙視他,拿起毛巾,包起他手裏的雞蛋,靠在下巴處,來回滾動。

他心裏已經麻木成繭,臉上的痛又算得上什麼。

龍隋忍不住揉揉他的頭髮:「別這樣,你還有我。」

秦孟看看他,腦中立刻浮現龍媽媽之前的話,一時之間語塞到他只能了無生氣的垂下腦袋。

他不該厚顏無恥的又回到這裏,毀別人家庭和睦,可他沒處去,不敢回家。

他當真是無依無靠。

****

光叔花了半天的時間糾結頭髮,好不容易梳了個流行的髮型,不耐煩的朝理髮師鬼吼:「換掉換掉,什麼品位?!」

勉勉強強梳成三七分的油頭,光叔琢磨了不到三秒,掀桌:「我又不是知青,你們以為現在是什麼時代?!」

於是理髮師給他削成颯爽的平頭,他亂哼哼了兩下,感覺挺帶勁,卻在下一秒暴躁起來:「這跟阿三阿四有什麼區別?!」

站在門口的阿三阿四頓覺真是躺着也中槍,捂著心口迎風流淚。

無奈之下,理髮師只好大刀闊斧把他弄成了光頭,他甚是滿意的摸了摸,然後奸笑幾聲,突然發飆:「人家還以為我是禿頭!!!」

門口衝進一個小嘍嘍,急急忙忙的彙報:「老大,他,他回來了。」

「誰?」光叔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他等下要見誰。

「中山路59號,劉然。」小嘍嘍拼了老命才順利說完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神展開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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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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