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兒

學院的食堂總是最熱鬧的地方，等良玉帶著紫竹提著食盒踏進食堂的門之後，抬眼掃視的功夫就發現了一個現象，一個出現在貴族圈子裡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現象。

皇子與公主有受皇帝恩寵的，有仗著生母身份耀武揚威的，而這些活的光鮮亮麗的人在食堂里無疑也是受眾人矚目的。

為首那些長長的桌案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菜式，蒸、煮、熏、烤花樣多的看的良玉眼睛都有些不適，可那些皇子和公主卻吃的再習慣不過。

甚至偶爾一個吃的不順口，還會大發脾氣將那些模樣精緻的菜式丟在一邊，雖是沒有罵出口，可單瞧那些小廝熟稔的跪在地上戰戰兢兢賠罪的模樣，便可知這樣的事是常發生的。

良玉抿了抿唇，笑意雖然不改，可給人的感覺卻多了幾分不可侵犯，從踏進食堂的門口再到選定地方，良玉沒花多長時間。

好像沒有看見那活得光鮮亮麗的皇子公主，還有那些世家貴子，是如何昭示自己存在，亦是沒有將那些窩在角落裡活得小心翼翼，或是沉悶或是憂鬱或是怨天尤人的人看在眼底。

交疊的雙手籠在廣袖中，良玉邁著彷彿丈量過的步子規規矩矩的走到了食堂中間的位置，紫竹習以為常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後，面上始終掛著乖巧的笑意，主僕倆但是看著都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見自家主子選定靠窗的案幾落座后，紫竹便快步上前將食盒放到一旁，開始在案几上布起飯菜來，花色，口味，都讓良玉感覺到恰到好處。

笑著看了一眼這個比自己年長了五歲的大丫頭，在她快速布完菜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親手撿了她平日比較喜歡的兩道菜，放進食盒，又用瓷碟撿了幾塊芝麻糕放進她手中。

「去旁邊的小几上吃吧，瞧著像是這麼用的....」眼看著小姑娘又紅了眼睛，良玉無奈的哄道。

「是，多謝、多謝小姐....」紫竹將那雪白瓷碟中看著便覺剔透無比的芝麻糕小心的放進食盒，到底還是給良玉福了一福，這才走到緊挨著案幾的小几旁落座。

直到案几上的良玉動了筷，她才小心的從食盒裡拿出那兩道味道頗重，卻是她喜歡的菜，配上那碟芝麻糕一口一口滿足的吃用起來。

一旁，良玉眸色一柔，無視周遭那些打量目光，不緊不慢的享用起面前這些被陳管家精心準備的菜式，那模樣端的是再愜意閑適不過.....

食堂裡面的主子們看見這一幕若有所思，那些小廝們眼中流露出的大多都是羨慕，但是無人去打破這一幕....

午時才過一點，良玉便撂下了筷子，桌上的四菜一湯現在只剩下一小半，雖然是精緻的沒多少的菜式，可良玉還是砸吧砸吧嘴，心裡笑出了聲，習武的身子，還真是能吃。

紫竹早就吃好了，兩盤菜此刻都光溜溜的，見良玉有了動作，小丫頭忙不迭的起身收拾了起來，稍顯稚嫩的臉上還掛著吃飽喝足的幸福笑意。

良玉起身整了整有了褶皺的衣衫，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張小額的銀票塞到了紫竹的手中「下午學畫，我去走走，你收拾完了可以找那些小丫頭去玩兒一會兒，這銀子就當給你的公費吧。」

紫竹讓公費兩個字兒逗笑了，小丫頭眉眼彎彎的給良玉福了一福后，將銀票小心的放進腰間的荷包，目送良玉遠去后，便轉身繼續收拾案几上的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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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廂良玉出了院子，躲開了熱鬧的人群，便掐算著時辰漫無目地的走了起來，看過了花園中的繽紛奪目的各式花朵，蒼翠的竹林，池塘里的錦鯉，淤泥中綻放的蓮花，良玉終於盤算著往回走。

沒想到，就這麼繞著繞著，竟是看見了這樣的一幕，花園中的一處被白色幔帳遮擋的涼亭中正坐著一個人，只是微風浮動幔帳，讓涼亭中那人越發顯得影影綽綽，教人看不清。

而那涼亭的三丈開外則是跪著一個小小的人影。衣衫是細棉的，袖口領邊被人細心的用緞子包上了，身子骨略顯瘦小，頭髮烏黑的彷彿被上好的墨汁渲染了一般，越發襯托那張小臉白的駭人。

錦繡瞧了瞧身上藕粉色的華服，悄無聲息的往旁邊開的正艷的月季后藏去，眼看著那跪在地上小娃兒額上滴下了成串的汗水，那涼亭裡面的人終於出聲了

「朕..會讓人好好安葬你...娘的，明兒你便去太學院學習吧，雖然晚了一年，但也算全了你娘的心思，朕也會將你的身份告知眾人，你收拾收拾，待會兒就有人帶你去新院子....」

良玉不知為何心思一起，竟是做了這等偷聽他人說話的事情，可是真等涼亭裡面那人開口說話，良玉竟是發現這人的自稱，竟是朕。

敢用朕來自稱的，也只有北域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再一細聽他自顧自的說完后，就半點兒猶豫都沒有的出了涼亭，只留給跪在地上那個孩子一個明黃的背影，良玉便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娘.....娘.....」因為離得不算遠，所以良玉清晰的聽見了孩兒悲拗的低喚，也不知怎地，聽著這破碎的低喚，良玉竟是拋舍了她一貫不招事的心思，就這麼抬腳走了出去。

聽見腳步聲，那方才還跪在地上的小孩兒立馬抬頭看向來人，那眼尾還泛著紅的桃花眼，本該給人多情魅惑之感，可良玉卻從只那雙眼裡看見了滿滿的戒備，還有一閃而逝的冷光。

「我拉你起來？可巧了，我也是今年的新生，才吃過飯，來這兒溜圈子.....」沒有了往常的靈巧嘴，此刻的良玉竟是有些拙嘴笨腮起來。

可是她從最初伸出的手卻一直伸在那裡，沒有收回來過，往日常掛在臉上的溫潤笑意已然變成了明媚的笑容，便是那雙給人柔和的雙眸，此刻都多了幾分飛揚，這一切都讓那直直跪在地上的小孩兒一愣。

良玉見他不答也不惱，反而將手往前伸了伸「我名良玉，你喚什麼，地上濕氣重，我拉你起來.....」

也許是良玉的堅持，也許是良玉罕見的真性情，這次跪在地上的小孩兒終於伸出了手，並張口低低道「我...我還沒有名字....」見良玉蹙起了眉頭，小孩兒又急急忙忙補上「我娘都喚我的小名兒，我...我小名兒喚...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