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醒協令探天牢

第一章 噩夢醒協令探天牢

方攸的身體正在往下沉,四周一片寂靜。她在水中揮動着四肢,那四肢纖細如浮遊的水草……終於她憋不住張大了嘴巴,腥臭的河水順勢湧進口鼻,無助與孤獨席捲而來……

「咚咚咚!」

「阿攸姐姐……」季繪早早便來了,薛氏還沒起床她已經在大門外候着了。

薛氏是方攸在承令司的下屬薛倓的母親,薛倓能進承令司也仰仗了方攸。

起初獨身慣了的方攸還不太習慣和人同住,但薛氏母子的的盛情難卻,而且他們二人越來越讓方攸想起了自己九泉之下的母親和弟弟,反而讓她有了些安心的感覺,或許起初答應他們同住一個院子也有這個原因吧。

門外的聲音傳來,方攸猛地睜開眼睛,心臟突突直跳,身體又軟又麻,好似還在夢中。自從六年前那一躍,這個溺水的夢就經常會出現。

「是季繪嗎?」方攸坐起身,揉着太陽穴想清醒一點,聲音還是剛睡醒的樣子。

「阿攸姐姐是我,我可以進來嗎?」季繪笑盈盈地在門外問著,還沒等方攸回答便推門進去了。

「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事了?」方攸揉了揉眼睛,並不生氣,她知道季繪就是這種一有事便着急得不得了的性子。

「阿攸姐姐你忘啦!明天是你和阿倓的生辰呀!」季繪仍舊和往日一樣聒聒噪噪的。

「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今年咱們還是和往年一樣嗎?」轉眼間方攸已經穿上了那套佐護軍服。佐護軍是皇上的私人軍隊,歸屬於承令司。大梁朝民風開放,因此女子為官為商也是常有之事。

算起來,方攸在承令司已經快六個年頭了,雖說是看似威風凜凜的侍衛,為皇上辦事,但方攸清楚他們也只不過是任人擺佈的可憐蟲而已,雖這麼想但她免不了還是會想要看清楚自己前面的路。

清晨的陽光好似黃昏,一點都不刺眼,柔和地照在季繪還未長開來的臉上,她此刻正撅起嘴「我本也以為這樣,可是他們卻說讓我們女孩子家自己安排。」

「那他們幾個呢?」

「他們說要帶阿倓去個不一樣的地方,還說什麼……要帶阿倓開葷。」

「開葷?」

「哼,不就是吃肉嘛?好像誰沒吃過肉似的。」

方攸啞然失笑,不知怎麼跟她解釋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樣,又故意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去『吃肉』,我們去玩我們的。」

「可是我想大家一起玩嘛,這樣才熱鬧,而且……而且我也想一起給阿倓慶生。」季繪臉上飄過一片紅暈。

趁著說話的功夫方攸已經洗漱完畢了,她看着季繪突然靦腆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羨慕,莞爾一笑道「好啦好啦,這事我幫你,放心吧!」

「嗯!」季繪放開捏著的衣角,咧嘴笑了,阿攸姐姐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從來不會讓身邊的人陷入尷尬,季繪這樣想着。

等他們出門薛氏已將庭院打掃了一番,薛倓也在門外候着了。

一路上季繪仍是說個不停,偶爾打趣一下薛倓,薛倓也開始跟着她嘻嘻哈哈了。

方攸在一旁看,眼中卻總沒神,也總不言語。

「你們總算來了!」三人剛進門,蕭棄白就快步走了過來。

「又出什麼事情了嗎,師兄?」方攸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心想一定是重要的事,才讓一向沉穩的師兄這麼着急。

「惠妃昨晚死了,據說是因為早產加上難產,大出血而死,腹中的胎兒也是個死嬰。」蕭棄白皺着眉頭,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聽說,也難免會讓人心生惻隱。

「惠妃?是齊家的大小姐,齊律的姐姐?」方攸更加疑惑了。

「嗯,齊律前幾天才因為殺害十五皇子的事被關押,昨晚惠妃又難產而死,師父覺得這兩件事接連發生,很可能是有人要致齊家於死地!」蕭棄白道。

「齊婉姐姐……死了?」季繪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小時候齊婉姐姐還帶我一起盪鞦韆,還教我在手帕上繡花……」說着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這下齊老伯可要更難過了,老天爺保佑,爹爹能夠幫齊老伯度過這個難關。」

方攸嘆了口氣,輕輕抹去季繪臉頰上的眼淚「會的,齊大人本就對師父有恩,況且師父這幾天忙裏忙外就是為了這件事,會好的,放心吧。」

「嗯!」季繪十分堅信地點點頭。

「阿攸,你跟我來,我有事和你交代。」蕭棄白此時恢復了往常的冷靜,對方攸道。方攸安慰了季繪幾句便跟着蕭棄白來了內間。

蕭棄白的話語中帶着些着急,「惠妃之事絕不是簡單的意外,必定事出有因,我得儘快去調查,所以今日私下去大理寺天牢見齊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務必問得十分詳細才行。」

「知道了師兄,我即刻就去。」方攸點頭道。

「大理寺那邊師父已經打過招呼了,你拿上這牌子,他們自然會放你進去。」蕭棄白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大理寺離承令司並不遠,但因為是急事,方攸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雖說是春天了,但迎面而來的微風還是透露著些許涼意,衣着單薄的方攸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承令司協令方攸,求見大理寺卿,這是我們季司承的令牌。」方攸將季修的令牌出示給了看門的衙役,「麻煩閣下通報一聲。」

那衙役接了令牌,去了不多會,就出來領了方攸進去。

衛輕奐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身量高挑,雖瘦,卻看起來十分幹練,打眼一看便知是練武之人,怎麼感覺,還有些眼熟。

衛輕奐的印象中似乎是見過方攸的,而且是有關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盯着她,眯起眼努力回想,那個人影就在眼前,但偏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也可能是自己記錯了?

方攸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年輕有為的大理寺卿,怎麼看着風度翩翩,眼神卻不太好,總眯着眼睛看人。

大約衛輕奐思索的時間有些長,方攸輕咳一聲,「大人,聽說季司承已經拜託過您了,這件事就有勞大人打點了。」

衛輕奐這才回過神來,他總是這樣一想起事來就瞻前不顧后的,接着用一貫嚴肅的口吻淡淡地道:「哦,季大人同我說過了,但是要記住,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言畢,朝下面的人擺了擺手,眼睛復又盯着方攸,思索起來。

「小的明白,多謝大人。」方攸有些不自在地朝衛輕奐行禮后,便準備退下。

「等等……」衛輕奐突然叫住她,聲音中帶着些許期待「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方攸。」

「方攸……方攸……」衛輕奐小聲嘀咕著,這個名字他倒是沒什麼印象。

「協令大人,就是這裏了,您快進去吧,我在外面守着。」齊律的牢房前,獄卒低沉着聲音對方攸說道。

方攸看着眼前的牢房,明明是白日裏,卻讓人感覺陰森森的,那種冷冽彷彿能透過毛孔鑽進骨頭裏,方攸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十一歲的齊律正躺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堆里,獃獃地望着外面,眼角的淚漬還依稀可見。

看到有人進來,齊律將身體微微向牆角縮了縮,兩手哆哆嗦嗦地捏著胳膊上的傷痕,身體微微發抖,眼睛裏同時出現了警惕和些許希望的神色。

眼前的小男孩的神情像極了弟弟臨走前被人那些人折磨的樣子,方攸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但六年前的那些事情,她的母親和弟弟的死,她這輩子也是忘不掉的。

方攸漸漸握緊雙拳,不停地在心裏重複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別怕,是季司承派我來的。」方攸慢慢蹲下身來,對齊律說道。

聽到是季修派來的人,齊律這才緩緩放鬆僵硬的身體,用略帶沙啞的童音道:「你是來救我的嗎?」

方攸點頭,伸出手摸了摸他因許久未打理而髒亂的頭髮,上面還有些乾涸的血跡,眼中滿是不忍道:「對,我是來幫你的,但是你要跟我說出當天十五皇子是怎麼死的,一個細節也不能漏,一定要實話實說地全部都告訴我。」

「真的嗎?你真的能帶我走嗎?那我全都告訴你,大姐姐,你快點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在這裏挨打了,我想回家,想見爹爹和阿娘……」齊律嗚咽起來,接着啜泣道:「那天,我同往日一樣去上書房給十五皇子做伴讀,就在大家背書的時候,先生突然過來悄聲囑咐我,說讓我在未時叫上十五皇子,在書房後面的那棵玉蘭樹下等他,他有要事囑託我們……」

「先生?哪位先生?」

「就是……李景千,李大學士,我們最尊敬的先生……我現在還尊稱他為先生,可是,他卻陷害我!他為什麼要陷害我?」原本聲若蚊蠅的齊律突然間提高了音量,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尊敬的先生真真實實對自己做過的事情。

「後來呢?」方攸握著齊律的手,安撫着他有些快失控的情緒,齊律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後來我告訴了十五皇子這件事,他聽完卻楞了一下,我猜想是因為他的病,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若我早點知道定不會帶他去玉蘭樹下……」與其說是悔恨,倒不如說齊律現在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之後我們便在未時去了玉蘭樹下等先生,等了好一會先生也沒來,這時我看到十五皇子呼吸有些急促……」齊律抬頭看了一眼方攸,「姐姐你應該也知道,十五皇子他是不會講話的,當時我問他怎麼了,他只是搖頭擺手,示意我他沒什麼大礙。但後來他卻喘地更厲害了,我勸他去房中休息,他還是示意自己沒事。姐姐你知道嗎?這都是因為十五皇子對先生的喜愛和尊敬,才不想違背先生的命令。後來他實在撐不住了,才同意我帶他去房中休息,但此時他已經喘不上氣了,我又驚怕又慌張地到處喊人,這才來了兩個宦官去請了太醫。可是,太醫來時,十五皇子已經……」齊律說道此處渾身瑟瑟發抖,看上去十分恐懼的樣子。

「後來的事情姐姐肯定都知道了,先生他,他竟然說他沒有讓我們去玉蘭樹下等他,竟然說我素日裏看上去和十五皇子不和,還拿我們平日裏的玩鬧說成是有過節,他竟然……」齊律瞪大了眼睛,眼眶濕潤潤的接着道:「竟然說是我因為平日的過節,記恨十五皇子,才故意帶十五皇子去玉蘭樹下,害死了他……」

聽到這裏方攸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這李景千肯定是知道十五皇子吸入花粉便會引發喘症的毛病,所以故意讓齊律領十五皇子去玉蘭樹下,十五皇子平日十分敬重他,故而一定會去赴約。

李景千擺明是借刀殺人,栽贓嫁禍。可是,他為什麼要陷害他的學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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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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