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徘徊
月上中天，惺忪月色眷顧著夜色……
止息仰頭望著星點的天空，腳下的步子加快，小巷幽深，遮蔽了冷月和纖細的身影。
小巷外，斑駁痕迹的木製老房子前，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屋前，目光看著巷子口，當止息出了巷子看到燈光下的老人時，步子又快了一些。
他在老人面前停下，微微低下頭道：「吳奶奶，不用等我，你可以先休息的。」
吳奶奶看著止息手上的黑色袋子，蒼弱的聲音帶著絲絲責備道：「你這孩子，都說了不用你去幹這種事情的，太髒了，不適合你。」
眼前的青年乾淨俊秀，尤其是那雙眸子透著清貴，透徹得就像天上的月。也本該是和她孫子一樣步入校園，之後體體面面地活著，可現在卻是幫她去撿瓶子。
吳奶奶欲拿過止息手上的袋子，被止息躲了開，止息道：「我去放好吧，奶奶我餓了，有飯嗎？」
止息目光澄澈，就像一個孩子似的，吳奶奶慈愛地說『好』而後走進了屋裡。
止息把黑色的袋子放到了堆滿雜物和瓶子的簡易棚子里，而後走進屋子。
屋子裡是兩室一廳的格局，不是很大卻是特別乾淨的，這處街的房子都是木屋，老房子，不華麗卻透漏著古韻和歷史的痕迹。
木製四角桌前，吳奶奶把裝著饅頭和小菜的碗放到了桌上。頭頂昏黃的燈泡照亮吳奶奶的臉，顯得異常溫暖。
「謝謝奶奶。」止息道過謝后才坐下，拿起桌上的東西吃了起來，速度不快不慢，自帶一番無法言說的貴氣。
「止息呀……」吳奶奶喚道。
「嗯？」止息抬頭邊吃邊看著吳奶奶。
「別怪奶奶多嘴，你呀，還是不要守著自家那傳統了，找份正經的工作，賺錢然後和邕兒一樣去讀書，出人頭地，這樣奶奶才能放心。」
止息來自神界，他就只言自己家裡都是給人們趨吉避凶的，他來到這裡的責任也是為了給人趨吉避凶。遂吳奶奶是認為止息家世代是以算命為生的，在她看來，這和不務正業沒什麼差別，雖然他知道止息有本事，可是在這個時代這個職業不入流呀，每一次吳奶奶總是忍不住勸說一二。
止息咽下嘴裡的東西，無所求的眼睛毫無波瀾，「奶奶，我知道你為我好，不過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捨棄。」
吳奶奶沒有更多的表情，只有一些無奈，「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
這個已經說了無數次的話題，問題和回答一直沒有變過，久而久之，吳奶奶雖然勸說，最後也就只剩下無奈。
「我不小了。」止息笑道。
作為福神，在眾神里他的年齡也算大的，在人世里被當做小輩對待已經是天地開闢初的事情了吧，現在的樣子讓止息心裡彆扭下又有些懷念的感覺。
「行了行了，快點吃，別涼了。」吳奶奶催促道。
止息淡笑繼續吃著桌上清白沒有油色的飯菜。
這個時候，透過迷濛夜色，小屋裡的青年和老人之間是最暖的溫情。
小街陸陸續續全都熄滅了燈火，止息坐在窗前，閉目吹著夜風，月輝灑下，籠罩著止息，星星點點光芒聚集，繼而湮滅在止息的身上。
屋外不合時宜地傳出響動，止息睜開眼睛，黑暗中棕色的眸子閃過淡漠的威儀。
木屋門前，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屋子前晃來晃去，不時地撞著門。
影子身後，止息纖長的身影踏著夜露的寒氣靠近，影子轉身，空洞的眼睛里直瞪瞪地看著止息，周圍的空氣多了陰森的刺骨感。百曉小說www.baixiaoxs.com
止息仿若未覺，徑直走上前，影子退開一點，為止息讓開了路。
止息卻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影子，聲音清亮道：「小鬼，不要在這裡徘徊，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影子躊躇了一下，復而對著止息撲了過來，能看到鬼的人類對於鬼來說是興奮的，它可以嚇死他們！
止息的眉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下一刻，小鬼就被止息拿出的一張符紙貼在了額頭上，小鬼瑟縮一下，周圍陰風陣陣是小鬼的嗚咽聲，小鬼往後退縮，眼見就要離開。
兩條黑色的鎖鏈突然憑空冒了出來，鎖住了小鬼，止息凝眸靜默地看著眼前的兩個高大的黑袍影子，他們的腦袋是一個牛頭，一個馬面，正是來自冥府的勾魂使者。
他們銅鈴一樣的眼睛探究地看著止息，殊尓，他們眼睛里閃過震驚，繼而垂下大大的腦袋，彎腰幽幽道：「尊上。」
「嗯。」止息給了牛頭馬面一個眼神，繼而看向那小鬼，問道：「此鬼已經在此處徘徊了五六日了，可有緣由？」
原本，這鬼也沒有傷人，只是徘徊在屋子四周，止息也沒在意，可是一連快一個星期了還在，那就不得不引起止息的懷疑了，鬼怪徘徊一處，必然事出有因。
牛頭上前一小步，拱手見禮，粗噶著聲音道：「尊上，此鬼生前是這屋子裡老人的丈夫，這次來是帶裡面的老人走的。冥府有規定，可允至親為即將故亡的靈魂引路。」
方才，牛頭馬面巡視路過這裡，察覺到此處的力量波動，才前來查看的，沒想到，遇到的卻是來自神界的神明，從靈魂威壓上來看，還是地位極高的上位神明。
「帶她走的嗎？」止息漠然的眸子漣漪一樣波動了一下，繼而沉寂，「裡面的人還能活多長時間？」
「現在這個時辰是這鬼徘徊的整整第五日結束，此鬼徘徊整整七日的時候，裡面的老人就會身死。」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也就是說，後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老人就會死……
「你們走吧。把這鬼也帶走。」止息冷著聲線道。
「這……」
牛頭馬面互相看了看，思量了一會，就帶著鬼躬身而退，融入夜色而消失。
「只有兩天了嗎？」止息看著房門，神色有些恍惚。日子洋洋洒洒已經過了五年了，聚合離散這就是人世常態，他竟覺得恍如昨日，生出些許不舍。
止息翻窗回到屋子，腳步無聲地踱到吳奶奶睡的房間，屋裡，老人安靜地躺在床上，桌上放著幾件衣服，止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他穿的衣服。
是了，前幾日，他去算命的時候，衣服被桌子的釘子鉤破了，此時那破的地方已經被針線和花紋所替代，吳奶奶有一雙巧手，縫補的衣服很好看。
再旁邊，是幾包零食，是今天他從小陽那裡得來的，止息給了老人，而吳奶奶只是笑，當時的眼中盛滿了酸澀的朦朧，她道：「奶奶竟然不知道止息你喜歡吃這些，等吳邕回來了讓他買給你。」
那慈愛的目光，透著些許辛酸的苦楚。在這一刻，止息覺得心臟處有些微微的酸脹。
止息走到床邊，手指點在老人的額頭上，點點熒白色的光閃爍如螢火。
只是，也就一瞬，止息耳垂上的銀光一閃，手指上的光芒湮滅。
止息的動作一僵，手也垂了下來，他在床邊靜立了許久。
止息最後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依舊坐在窗前，沐浴在月色下，靜默的空氣伴著流動的冷光清冷孤寂地縈繞在止息周身。止息摸著耳垂上的禁靈咒，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作為神明，實際上就有許多無可奈何，他……不是早已經經歷過了嗎？為什麼還是要再次嘗試呢。
止息身上的光芒大盛，萬千月輝沒入纖瘦的身影。
再睜眼，止息眼中的荒島里劃過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