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心
「全體社員，全體社員注意了，後天計劃生育辦的人來突擊檢查，凡是家裏有兩個孩子以上的，都往親戚朋友家送一送。」
村頭柳樹上掛着的倆大喇叭，聲音不清楚不說，廣播的聲音大了震的一顫一顫的。
一到有廣播的時候，一個個都放下手裏面的活豎着耳朵聽，就怕有動靜給聽岔了。
王璿拉着王佳的手從小賣鋪出來，一路哭哭啼啼的就格外顯眼。
看見的人都替她們發愁，父親王新亮跟人家賭錢欠了高利貸，竟然把媳婦李興榮誆騙到縣城，將小閨女王佳送到人販手裏。
聽說王新亮借了得有六位數的債，村裏也有過這樣的例子，還不上的人都拋家棄子的跑了。
誰也沒有王新亮畜生！
逼急了李興榮跟王新亮扭打的時候，一個用力把人推在車底下給碾死了。他這是死了乾淨了，可憐李興榮背上個故意殺人罪要判刑，他家唯一幸運的可能就是王佳被派出所救回來了。
「那倆孩子是命苦的，以後就全託付給哥了。」
李興榮家裏有未成年的孩子，在關押之前上頭同意給兩個小時讓回家交代交代，剛才支著王璿跟王佳去小賣鋪買了五毛錢的果丹皮，李興榮老是暈車吃點酸的能緩緩這個勁。
用她的話說，就是好上路！
聽家裏李興榮在跟人說話，王璿心一提拽著王佳走快了幾步。
門沒關正好看見李興榮在忙活着往袋子裏裝糧食，旁邊是一臉老實相的大伯，嘴裏叼了根自卷的煙緊皺個眉頭。
「我這一進去倆孩子沒人管，家裏的糧食我都裝到這了，王璿大了她能找營生養自己，王佳還小就得求大哥給她做碗糊糊，能長大就行。」
李興榮一邊哭一邊在地上轉着圈，看見什麼能拿的東西都找個袋子往裏面裝。
「這是一張信用社的單子，是背着王新亮攢了三百塊錢，還有柜子裏面放了幾張新被裏子。」李興榮拍著身上碰到什麼東西，但凡是有用的都往王大伯跟前塞。
王大伯也不推辭，接過東西都往自己兜裏面塞，「你放心的把兩個孩子交給我吧，就當是我給我那個不爭氣的兄弟還債了。」
一看這架勢王璿直接急眼了，「媽！」扯著聲音在那喊。
「你怎麼糊塗到這種地步，他們家都是......」
啪！
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李興榮一巴掌給打回去了，「混賬東西王八羔子，你大伯奶奶是你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以後你們要是敢不聽他們的話，等我出來歇息歇息也得打死你們！」
又把人扯在王大伯跟前，「哥，以後這兩個東西不聽話你該打打該罵罵，就當是自個孩子一樣。」
王璿掙扎著還要說話，胳膊卻被李興榮生擰，疼的她只能咧著嘴哭根本發不出一個音來。
「弟妹就把心放肚裏面去，別的不管說，以後有我一口吃的絕對餓不着她們倆。」王大伯一拍胸脯，說的那個豪氣雲天。
外面派出所的人已經在催促了，李興榮一步三回頭，就算有千萬不舍也得硬著頭皮往外走。
「媽！」王璿掙脫大伯拽著的胳膊，拍著車窗要跟李興榮說話。追書看www.zhuishukan.com
「果丹皮給媽帶着。」車窗搖下來后王璿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只把那一把果丹皮塞到李興榮的跟前。
嘩啦！
剛扔進去又被李興榮扔了出來，「媽留給你們姊妹倆的。」車子發動，王璿能聽清楚的就這麼一句話。
「你放開我放開我！」王佳到底力氣小，折騰了半天還是被王大伯跟拎小雞一樣，干著急卻邁不出一步來。
砰！
一看派出所的人沒影了，王大伯放開手一腳將王佳踹的趴在地上。
「混賬東西還以為有人能護着你？」王大伯沖着門的地方呸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兜裏面的存款單，臉色才好看了點。
「把東西還給我們，我們不用你管！」李興榮這才剛走，王大伯就打王佳，王璿着急之下直接撲上去跟他搶。
覺得李興榮肯定是糊塗了，才把家裏的東西都給了這個牲口！
可她哪能爭過王大伯，兩下就讓人摁趴在地上光剩下喘氣的份。
「你倆最好老實點，不然我剝了你的皮！」一張老實的臉，扭曲的猙獰可怕！
進房裏先扛了一袋子玉米，走到這姊妹倆跟前才又想起來，「把王佳衣服收拾幾件，後天去你表姑家住着。」
「你要是敢給我鬧事，我就把你賣到鎮飯店當小姐！」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再上去踹王璿一腳。
這一腳正好踹到王璿心窩，疼的王璿光翻白眼。
「姐咱們從此就成了沒人管的孤兒了，」王璿這個樣子把王佳嚇的不輕，她哭邊邊往王璿懷裏縮，好像這樣能減輕對未來的恐懼。
王佳的哭聲讓王璿回過神來，她記得她在外面打工得知不到十五歲的王佳被折騰的難產去世，回來找王表姑算賬的時候被王大伯推到井裏，明明他們已經蓋上井蓋自己必死無疑了。
低頭看看王佳再看看四周，場景與記憶重合，王璿才想起來這不是五年前王新亮剛死的那天。
這個時候媽才出事王佳也還活着！
王璿趕緊把眼淚抹乾凈，先把王佳扶到門台上，再到外頭把掉在地上的果丹皮都收拾起來。
她們現在沒人管，哪怕就是一粒米也得算計著吃。
去房裏開燈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黑白電視後面醬色的小妝頭盒，平時這個裏面放的都是針線。
王璿拿起果丹皮的顏色再看看差不多顏色的妝頭盒，李興榮從來都不捨得吃小賣鋪的東西，怎麼到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要果丹皮。腦子裏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趕緊把妝頭盒拿過來，看見底下壓着的結婚證跟房產證還有戶口本！
王璿激動的心砰砰的跳，把盒子打開裏面放的小線軲轆一個挨着一個看，終於在最下面的一個軲轆里，看見了塞在裏面的五十塊錢！
王璿攥著錢趕緊放在兜里，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脫了鞋放在鞋底下面。
剛站穩了又覺得不行，把錢拿出來塞在房產證里，找塊破布包好那了鐵鍬埋在院子的牆角下。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王璿忙活的頭上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