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退守關城
子夜時分,趙軍后軍營區,伊華與公叔子夜兩人換了一聲粗布衣裳,趁著夜色溜出了營帳,從營區後方柵欄處,掘開一個缺口,鑽了出去,順着樹林小道,往東雲台山上爬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叢中。
第二日早上寅時,公子伯黎正跪伏在趙君侯伊嗣的床榻前,身子坐得直直的,雙手撫在大腿上,雙眼微微閉合著,正在打盹,一個甲士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伯黎聽到身後的動靜,豁然一下站起身來,「蹡!~」的一聲,右手已經抽出佩劍,反手劈出,劈到了身後甲士的脖子上,然後才看清楚來的甲士乃是自己的親衛英疾,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沉聲說道:「英疾,你來此作甚?」
「公子,公子華遁了。」英疾低聲說道。
「什麼?」伯黎臉色猛地一變,聲音也提高了許多,病榻上的趙君侯伊嗣身子震了一下,緩緩睜開眼來,虛弱地問道:「何人在此?」
「君父,是兒臣。」伯黎急忙轉身跪伏在床榻邊說道,說着,又伸手扶住伊嗣的身子,將他攙扶著坐了起來。
「老大,是你啊?」伊嗣瞧了伯黎一眼,虛弱地說道,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軍中可安排妥當了?」
「回稟君父,兒臣皆以安排妥當了。」伯黎急忙躬身抱拳說道。
「哦,如何安排的?」伊嗣瞧了伯黎一眼,又說道。
「回稟君父,兒臣已命五軍大將各歸本陣,嚴格約束手下士卒,不可尋釁滋事,嬉笑打鬧,大聲喧嘩,更不可謠言惑眾,動搖軍心,違者軍法從事。」
說着,伯黎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同時,兒臣還命中軍司馬加強了中軍大營的護衛力量,點了一百親衛,護衛君父營帳,任何人膽敢靠近,一律格殺,並讓中軍司馬,親率五百親衛,巡視營區,有膽敢妄議君侯病情者,立即拘拿!」
聽了伯黎的話,伊嗣不由得有些詫異的又看了伯黎一眼,微微皺了皺眉,說道:「這些都是你下的令?」
知子莫若父,伯黎是伊嗣的長子,伯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自然一清二楚的!若說這伯黎上陣殺敵,衝鋒陷陣,那自然是沒得說的,用勇猛無敵,萬人敵來形容,也一點都不為過,可在謀略方面,伯黎可就差強人意了!
剛才伯黎所說的那些,如果說是中軍司馬蘇復下的令,伊嗣或許還相信,可若說是伯黎下的,伊嗣卻還是有些懷疑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蘇復擔心自己越權,借大公子的口下的令也說不定。
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是,君父,兒臣未奉君令,擅自下達軍令,請君父責罰。」
「事急從權,寡人暈厥,你身為寡人長子,代寡人下達軍令,又有何不可?」伊嗣瞧了伯黎一眼說道,說着,又微微轉頭瞧著英疾說道:「英疾,你有何事?」
英疾微微遲疑了一下,才單膝跪地,抱拳說道:「啟稟君上,公子華夜遁。」
聽了英疾的話,伊嗣雙眼不由自主地便瞪大了一些,臉色也微微變了一下,但旋即便又恢復了正常,沉聲說道:「寡人昨日午後,便已下令,讓子夜護送公子華還都,公子華離營,不算出逃。」
「是。」英疾低聲應道,只是臉上卻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伊嗣見狀,便又說道:「英疾,你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是君上。」英疾低頭應道,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公子華連夜離營,隨身只帶了百騎將子夜一人,且是從后營柵欄離營的,沒入東雲台山林之中,去向不明。」
聽了英疾的話,伊嗣不由得又微微皺了皺眉,過了一小會兒才又說道:「公子華可有留下書信印鑒?」
「未曾!」英疾沉聲說道,說着,略微停頓了一下,英疾才又說道:「后軍兵符,公子華並未帶走,就放在帥案之上,兵符下面還壓着雲台郡與西林郡的山川地輿圖。」
「取來給我!」伊嗣沉聲說道。
「喏!」英疾急忙抱拳應道,正要起身離去,卻聽伊嗣又沉聲叫道:「英疾!」
「臣在!」英疾復又單膝跪地,抱拳說道。
「扶我起來。」伊嗣轉頭對伯黎說道。
伯黎急忙上前一步,攙扶起伊嗣說道:「君父,您身子尚未大好,有什麼事,吩咐兒臣去做就行,何須勞累君父親自起身?」
伊嗣卻沒理會伯黎,起身後,在近衛伊蘇的服侍下,穿好衣甲外套,然後才又說道:「帶我去公子華營帳。」
「喏!」伯黎、伊蘇、英疾三人同時躬身應道,隨後伊蘇又招來兩名奴隸,抬着一頂軟榻,將伊嗣抬到了后軍公子華的營帳中。
營帳中,所有的擺設都沒動,只有營帳牆壁上掛着的隨身佩劍,被伊華帶走了,而後軍主將的兵符印信,就像英疾稟告的那樣,就放在帥案之上,下面還壓着雲台郡與西林郡的山川地輿圖。
伊嗣走上前去,走到帥案前,低頭瞧著帥案上放着的兵符,過了幾秒鐘,才伸手將兵符拿了起來,拿起之後,卻發現兵符下面壓住的地方正好是雲台關關城!
伊嗣見狀,不由自主地微微楞了一下,眼角的餘光卻又發現地面上好像有幾道划痕,伊嗣轉頭仔細一瞧,卻見帥案前的地面上,被利刃劃出了一道道划痕,仔細辨認了一下,竟然是天下列國地輿圖!
伊嗣不由自主地微微皺了皺眉,那天下列國地輿圖雖然畫得不是很準確,但天下十國大體位置卻是不差,諸國都城大邑,也都一一標註在冊,而在鄭國都城陽高,上面還扔著一塊竹簡!
伊嗣艱難地蹲下身子,盯着地上的列國地輿圖瞧了一小會兒,然後才伸手撿起了扔在「陽高」兩個字上面的竹簡,伸手撫摸著光滑無一字的竹簡,眼中精光閃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君父,這是叔華留下的么?這天下列國地輿圖,叔華畫得倒是像模像樣的!」伯黎在一旁說道。
伊嗣嘴角微微上翹,輕聲說道:「這未必便是華兒的手筆。」說着,伊嗣這才抓着伊蘇的胳膊,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然後轉頭盯着英疾,冷聲說道:「英疾,公子華離營之事,絕不可向他人提起,若有半句泄露,族滅之!你可聽明白了?」
英疾嚇了一跳,急忙伏身於地,說道:「臣遵命!」
警告了英疾一句,伊嗣才又轉頭對伯黎說道:「伯黎,擊鼓聚將!」
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才大聲應道:「喏!」轉身大步走出營帳,很快,趙軍營區內,便傳來了「咚咚咚」的聚將鼓鼓聲。
很快,身着戎裝的伊嗣,便強撐著病軀,在近衛伊蘇的攙扶下,出現在了中軍大營之中,趙軍五軍諸將,一起躬身行禮說道:「君侯安康,大趙萬年!」
「諸將平身!」伊嗣微微抬了抬手說道,說着,在帥案後方坐下后,然後才又說道:「坐!」諸將這才重新跪坐在帥案兩旁。
伊嗣微微環視了一下五軍諸將后,然後才又說道:「后軍主將公子華,舊疾未愈,昨日激戰,又添新傷,寡人已命其還回宸都,精心調養,后軍主將之職,便由中軍司馬蘇復暫時兼任。」
說着,伊嗣又朝一旁的近衛伊蘇示意了一下,伊蘇雙手托著放着后軍主將兵符的木盤,走到了蘇復跟前,躬身將兵符奉送到了蘇復跟前。
「末將遵命!」蘇復挺身而起,抱拳行禮應道,然後才伸手接過了伊蘇手上的木盤。
微微又掃視了眾將一眼,伊嗣才又說道:「寡人昨日與薛軍激戰,為薛軍流矢所傷,雖無大礙,然醫官令依然諫言寡人,宜修養數日!」
說着,略微停頓了一下,伊嗣才又說道:「如此,寡人決意,大軍後撤兩里,退入雲台關中,據城而守,諸將以為如何?」
「君上聖明!」營中諸將一起躬身說道。
「如此,伯黎,傳令全軍,依次拔營,退入雲台關城之中!」
「喏!」伯黎直身而起,抱拳說道,話音未落,卻聽伊嗣又說道:「雲台關城外東西山隘,地勢險要,不得不防,伯黎,你率左軍兩千,於西雲台山烽火垛子紮寨!」伯黎微微楞了一下,然後才又躬身應道:「喏!」
「左軍副將英駒!」
「末將在!」伯黎下手邊的英駒微微楞了一下,旋即直身抱拳應道。
「你率左軍兩千,東雲台山烽火垛子紮寨!」伊嗣瞧了一眼英駒說道,說着,略微停頓了一下,伊嗣又說道:「其餘左軍諸將,由左軍司馬公叔儀暫領,隨寡人一同退入雲台關城!」
「喏!」
「大軍駐紮於雲台關城內外,未奉軍令,任何人等不可隨意出戰,若有違令出戰者,雖勝亦斬,諸將可聽清了?」說着,伊嗣還死死地瞧了伯黎一眼。
伯黎心中猛地一震,急忙與其他諸將一起躬身應道:「謹遵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