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巫典》 第2章：酒肆鬼現

劉半仙面色一緊，攔下姜幽，朝那黑臉大漢上下打量一圈，冷冷問道：「你的意思，是想現在就見識見識我的法術？」

「當然！莫非你不敢？還是沒有真本事？」黑臉大漢雙手一抱，肅色說道。

眾人見這大漢滿臉猙獰，相貌可憎，皆低頭吃酒，不敢多話。

劉半仙見黑臉大漢一臉不敬，卻無怒色。他緩緩坐下，吃了一口飯，滿臉笑意地咀嚼著，卻不咽下。突然間，他將嘴裏的飯粒朝那大漢噴出，飯粒頓時變成幾百隻黃色大蜂，蜂擁撲向那大漢身上蟄去。

「啊啊……」大漢遍身上下被大蜂包圍，倒地痛呼，在地上不斷翻滾，顯得慘痛無比。

沒過多久，劉半仙張開嘴巴一吸，數百大蜂又紛紛飛進他口中。他咀嚼著繼續吃着，仍然還是原來的飯粒。

眾人好一陣寂靜，鴉雀無聲，震驚不已。不過他們很快反應過來，立即一起山呼「神仙」。

劉半仙得意地享受眾人膜拜，過了一會，他沖那黑臉大漢微笑道：「我看你並無惡意，故而剛才只是施法略懲小戒，沒有真的傷你。我且問你，你服與不服？」

大漢爬起身來，摸了摸全身上下，發現並沒有半點傷勢，彷彿剛才被百蜂蟄咬猶如幻覺。他嘆了一口氣，恨恨說道：「我雖懼你法術，但我心裏卻還是不服，你又能拿我怎樣？」

劉半仙微微一笑，道：「那依你之言，你要怎樣才肯服我？」

大漢思量一瞬，咧嘴笑道：「你既然誇口說你能召鬼，那就在這裏召來一隻鬼給我看看。這大白天的，要是你果真能召來，我便真心佩服了你。」

「在這裏？」劉半仙摸了摸下巴，眼珠打轉。

圍觀的眾人卻看不下去了，就有人就衝出來喊了一句：「你這渾漢也太胡攪蠻纏、強人所難了！光天化日之下，皇人山腳底，哪裏來的妖魔鬼怪？」

其他人紛紛點頭，竊竊議論。皇人山可是堂堂「五行宗」的仙府所在，上有修行得道的仙人居住，附近一帶哪裏敢有鬼魅靠近？

黑臉大漢嘿嘿一笑，質問道：「怎樣？如是你能在此處召來鬼怪，我便服了你！」

「這有何難……」劉半仙頷首笑道，又捋了捋山羊鬍須，突然伸手朝酒肆外一指，「你看，那裏又是什麼？」

眾人順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卻見十丈遠處，有一棵數人才能圍抱的大樹。劉半仙口中默念咒語，一張符籙從他手中飛出，直接粘在大樹之上，霎時間，大樹的枝幹猛一陣晃抖。此時正值盛夏之際，大樹的枝葉卻紛紛枯萎，枯葉不斷掉落而下。

劉半仙雙手結智拳印，喝出一聲「列」，只見那大樹的粗干爆裂，一個碩大的黑影站了出來，徐徐向酒肆靠近。

鬼物？

眾人一陣驚呼，只當此怪是被劉半仙法術所召，被符籙控制而來的野鬼，故而無人害怕。不知何人帶頭拍掌，大夥便紛紛鼓掌叫好起來。

黑臉大漢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他回頭看向劉根，卻見這個劉半仙已經眉頭緊鎖，額頭滴下層層冷汗。

別人不知道，黑臉大漢心裏卻清楚的很。他剛才跟劉根一來一回的，不過是兩人合演的障眼把戲罷了。等召鬼表演完后，接下來便是劉根趁機推銷自己的各種「仙丹」和「仙符」了，什麼驅鬼的、祛病的、辟邪的等等，應有盡有。完事後便是他二人按比例分贓，這種事情他乾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他和劉半仙四目一對視，二人頓時明白不對勁了。

「大家快退散，趕緊快跑啊……」劉半仙大呼一聲，瘋狂向眾人揮手。

酒肆里裏外外上百人，一齊回頭看向劉半仙，皆是疑惑之色，根本沒弄明白什麼情況。

「嗷」的一聲嘶吼，接着便是「啊呀」的慘叫聲，血光一閃。只見離那黑影最近的一個村民，已經被血盆大口咬住，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不到一個呼吸時間，被咬村民便猶如一根枯木，一身精血已被黑影吸干。

「撲通，撲通……」

四周寂靜得可怕，連自己的心跳聲音都能聽見。也不知誰大喊一句「鬼啊……惡鬼！」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抱頭就跑。十幾個小孩更是哇哇大哭起來，被各自父母揣在懷裏，四散開去。

「妖怪大膽！」劉半仙祭出一張符籙朝黑影擊去。

這倒不是他膽大，或者是對自己法術自信，而是他反應也是極快，知道此物絕非自己所能敵，早已萌生退意。只是他深知，惡鬼被自己符籙召引出來，自己若是獨自逃跑，反而會吸引這妖怪的注意。他之所以大呼，正是想讓眾人四下散開，增加自己逃走的幾率。

原本站在他一旁的姜幽，此時哪裏還會不知道大事不妙，頓時面無血色，正想跟着劉半仙的方向逃命，卻被一旁的趙泓拉住，朝另一旁的樹叢跑去。

相比之下，黑臉大漢的反應顯然是慢了半拍。他見劉半仙祭出符籙，還以為是要對付惡鬼，卻不料劉半仙扔出符籙就拔腿而去。他心中暗罵一句「混蛋」，正要逃跑時，不料那符籙竟然空中變了方向，卻是打在自己身上。

定身符！

黑臉大漢倒吸一口涼氣，心中燃起憤恨之意。

他竟沒想到危機時刻，這個劉根早就想好了暗算自己，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來拖延惡鬼。

「嗷……」

黑臉大漢可以清晰看見，這黑影渾然人形，鬼頭青面獠牙，頭長雙角，猙獰之極。

絕望之色浮上臉龐，黑臉大漢只感到眼前一黑，脖頸之間一陣涼意，頓時渾身血液猶如失控一般，瘋狂朝那黑影血口中涌去。

「劉半仙，你不是說你能召鬼驅邪的嗎？這又是怎麼回事？還請你援手，救救各位鄉親村民啊！」

「我哪知道？這厲鬼竟是只吸血鬼，少說也有百年修為，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那…那該如何是好？如果任由鬼怪作亂，我大坑村民可就完了！」「劉半仙，沒見你的小徒弟跟來，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哪裏想得到，皇人山下還會有如此厲鬼……我那徒弟？管不了那麼多了，能跑一個是一個吧，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劉半仙邊跑着，不禁回頭朝酒肆望了望，看見那吸血鬼扔下黑臉大漢已經乾枯的軀殼，正好抬頭看向自己。目光一對視，劉半仙頓時打了個哆嗦，他立刻又從懷裏掏出幾張定身符。

他正準備隨便找個替死鬼激發符籙，卻見後方金光一閃，一道丈長的巨大青虹從天上激射而下，隨之傳來一道尖銳的喝聲「惡鬼休要猖狂！」

酒肆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眾人回頭看去，竟見那原本肆虐的鬼物，此時已經被一柄青銅長劍釘在大樹上。片刻之後，便化作縷縷黑煙消散不見。

就這麼被滅了？

眾人一片愕然，停下了腳步。人群中不知誰喊了句：「我認得這位仙人，他就是『五行宗』中『風塵二仙』之一的風不語。他可是真正的仙人啊……大家快快拜見仙人。」

「多謝仙人救命之恩！」村民們紛紛跪拜。

風不語將長劍拔下歸鞘，示意一眾起身。他望了望不遠處的樹叢，眉頭微皺，「出來吧……」

樹叢中走出兩個瘦小的身影，正是躲藏其中的趙泓和姜幽。

「參見仙人，多謝仙人救命之恩。」姜幽顯然要機靈一些，先開口說道。

風不語眉頭舒展，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姜幽答道：「回稟仙人，我叫姜幽，這位是我的兄弟，趙泓。」

風不語點了點頭，又道：「你二人倒是機靈，知道怎麼躲避吸血鬼。」

姜幽又答：「這個多虧了趙泓兄弟，是他告訴我趴在地上屏住呼吸，不動裝死，就能避開吸血鬼的察覺。」

風不語點頭嗯了一聲，目光從趙泓身上一掃而過，然後認真地打量了一遍姜幽。他忽然露出欣喜之色，說道：「你現在知道了，我是五行宗的風不語，就在這皇人山上『摧銳峰』修行。你的資質不錯，我意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姜幽滿臉震撼，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時竟啞口無言起來。

風不語眉頭一皺，哼道：「怎麼，莫非你是不願意了？」

姜幽被這質問聲驚醒，連忙說道：「不不，我……晚輩當然願意。多謝前輩願意收我們做弟子。」

「我是說收你為弟子，又沒說把你們二人都收下了！」風不語一臉不高興，指了指趙泓，「這小子跟你不一樣，資質實在太差了些，我收徒弟豈會如此沒有眼光！」

「這……」姜幽面露遲疑之色，不禁猶豫起來。

「等等！」這時一個灰色身影躥了過來，正是劉根劉半仙。他狠狠瞪了一眼姜幽，「臭小子，你難道是不把為師放在眼裏？」

姜幽面色漲紅，卻堅定地回答：「不是做徒弟的不敬，剛才你老人家丟下我一人逃跑的時候，心裏可曾想到還有我這個徒弟？還有，剛才若不是你用定身符將那黑臉大漢定住，方便你自己逃走，那他也不會死。此等做法讓人不齒……」

圍觀的村民也義憤填膺，紛紛指責起來。

「住口！氣死我也！你…你…真是大逆不道！」劉半仙滿臉黑氣，被徒弟當面揭自己的短，這個面子算是丟盡了。

他看了看風不語，見其雙手倒背，面無表情，心中更加懊惱，卻又不敢出言冒犯。

「罷了罷了……」劉半仙面色一沉，「你當我真稀罕你這麼個弟子？既然你去意已決，希望以後不要後悔！」說完，他便扭身拂袖而去。

「弟子姜幽拜見師父！」劉半仙走後，姜幽便跪下行拜師禮。

風不語點點頭，將他扶起，「好了，修行講究返璞歸真，沒那麼多凡俗禮節，你這就跟我上山去吧。」

姜幽起身，面色複雜地看了看身旁的趙泓。

趙泓也明白了他心意，笑道：「好兄弟，雖然我沒有這個福氣，但是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而且還有駟叔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沒有他的同意，我也做不得主。你不是一直嚮往拜仙人為師嗎？如今算是如願以償了，你便放心去吧。來日方長，你我兄弟總會有再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