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斬滅靈魂
第五十章
「你……怎麼可能……」
「用劍……傷害到……我的……靈魂……」
一把沒有劍柄,鑲嵌在手肘上的武士劍，一個殘破到組裝起來的人偶式少年,五分鐘內逼迫得白蘭·傑索跳樓,重創靈魂，逃脫世界失敗。
普通人看不見的虛幻靈魂,被百鬼丸以最直接的方式一劍斬破。
隔著時空,他身上由六道骸施展的幻術早已失效,摔在地上的那一刻,面具掉落下來,眼眶漆黑,繃帶下的肌肉層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他以讓白蘭·傑索受到極大刺激的扭曲容貌,迫使害怕看見狗的白蘭·傑索發了瘋的想要逃跑。
這種精神層面的刺激酸爽至極,理智瞬間被清空，求生本能佔據主要想法，完全不知道這樣做就是捨棄了自身最強大的力量。
靈魂有多脆弱？
幾秒鐘的時間,由大量火焰包裹的罪孽靈魂就煙消雲散。
紅色的極致火光在黑暗中就剩下殘影。
【魔神,死了。】
百鬼丸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世界末日里，身體燒傷嚴重，他頭上太宰治格外喜歡拽一把的馬尾辮也難逃一劫,發繩被燒斷,凌亂枯黃地披散在了肩頭。
他猶如這個世界的行屍走肉，破敗至極，彷彿據一口氣支撐著身體。
最後的人類。
整個世界失去了火光，再無生命的點綴。
他來不及去想系統為什麼沒有反應,腳下一空，心眼暈眩數秒，手本能的想去抓掉在地上的面具卻來不及了。
下一秒，他回到了「多羅羅」的身邊，世界又亮了起來。
五分鐘已到。
粉色的煙霧在懸崖邊緣坐著的地方出現，遍體鱗傷的黑髮少年身體晃了晃，重新連接上幻術，茫然無措地去摸自己坑坑窪窪的臉。
【面具……沒了……】
當注意到回歸后的百鬼丸，太宰治屏住呼吸，瞳孔微顫，濃密的睫毛也無法遮掩住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波瀾。他曾以為發生在預料之中的事情，不值得他上心，可是他大錯特錯，他其實無法接受百鬼丸受到這麼多傷害。
這是他的人偶，他的朋友，缺失身體器官仍然會努力活著的人。
幻術沒生效時候的那一絲醜陋卻堅強的畫面——
是人類最原始的生命力。
「不要摸臉，會讓傷口感染的。」太宰治不再關心其他事情，想扶住他，又不敢去攙扶。對方的繃帶滲透出血水，燒焦的惡臭味明顯，太宰治居然忍不住慶幸對方沒有恢復觸覺，否則重度燒傷該是何等的疼痛。
【如果是我，會痛到自殺的吧……】
太宰治的異能力「人間失格」會讓幻術消失，幻術製造的皮膚成為了保護百鬼丸最好的防具，隔絕了肌肉層與空氣的接觸。
「百鬼丸，跟上我，我帶你回去治療。」
太宰治往前面帶路，用自己的生命力量引導百鬼丸踉踉蹌蹌地跟上自己。
百鬼丸走得很慢，幻術都無法改變他狼狽的外表，他的左手抓著右手的義肢，手臂不停在抖動，好不容易地把義肢套了回去。除此之外，他的右腿肌肉拉傷，內臟輕微位移，導致他在操控身體的過程中有些使不上力。
白髮少年在能遮蔽視線的地方探出頭，莫名驚懼。憑藉平行時空的共享能力，他清晰地感應到一位白蘭·傑索的死亡。
五分鐘殺死一個白蘭·傑索？！
到底你是大魔王，還是毀滅世界的白蘭·傑索是大魔王啊！
他咽了咽口水，對太宰治打了個「死亡」的手勢，太宰治點頭，殺死了就好。之後，太宰治專心致志地帶百鬼丸回診所，用奪命連環call把森鷗外喊了回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成為了他們隨叫隨到的赤腳大夫。
森鷗外匆匆趕回來，手臂上掛著一看就熱死人的黑大衣，梳理整齊的頭髮被他的手胡亂地抓散開，表情一頹廢，馬上就恢復了在外的黑醫形象。
「百鬼君怎麼突然重度燒傷了？」
他抽出手術刀，把百鬼丸身上裹住肌肉層的繃帶劃開，少年的黑色浴衣被敞開放到了腰邊，在幻術的作用下，皮膚散發著溫潤潔白的光澤，猶如野獸套著精緻的皮囊，與內里的燒傷和臭味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總之，比較刺激成年人的眼球，容易激發起人類內心陰暗的一面。
森鷗外冷靜地審視百鬼丸，剔除腦海里的陰暗面。
「太宰君，用上你的『人間失格』，我看不清楚他的傷勢。」
「……啊，好的。」
太宰治把手放到了百鬼丸的頭髮上，手指與頭髮發生接觸，幻術擾亂五感的一層光幕褪去，暴露出百鬼丸的真實狀態。
森鷗外用最快速度為他處理燒傷，十分靠譜，沒有分心去追問原因。
面對百鬼丸的醫生都不可避免地被喚醒使命感。
——救死扶傷。
只要能讓這個孩子活下來，減輕痛苦和折磨，森鷗外會覺得自己不再是沾滿血腥的劊子手，而是一個短暫的被喚醒善意和道德觀的正常人類。
百鬼丸坐在接觸面積小的椅子上，彷彿被挖去的五官散發著空洞的氣息。
他不停地去看身上，實則在看自己的生命火焰。
【我的身上……為什麼多出了一個紅斑……】
【我殺的不是魔神嗎？】
【不，他肯定是魔神，死有餘辜、罪大惡極的魔神！我不可能殺錯這種壞蛋！】
【沒有系統任務的要求，我也會殺了這個魔神！】
百鬼丸的生命火焰構成很簡單，潔白的火焰上分部著十二個猩紅的魔神光斑，魔神的力量殘留在他的體內，增強了他的身體素質，污染了他的靈魂。
這十二個猩紅的光斑之外，又多出了一個微弱的紅色斑點。
位置接近於他的右肩膀。
他是用右手的義肢斬殺了魔神的靈魂。
百鬼丸在發獃的期間，被森鷗外用診所里最好的燙傷藥包紮起來，穩定住了他的生命火焰。百鬼丸的胸口和右腿部位尤其嚴重，燒得肌肉層焦黑，臉部倒是沒有出太大的問題——一如既往的丑到難以直視。
「看來是弄丟了面具。」森鷗外摘掉手套說道，「幸好我用儀器掃描過百鬼君的面具，根據3D圖紙可以臨時列印出一張人臉出來。」
說著說著，森鷗外去詢問太宰治：「你要面無表情的，還是面帶微笑的。」
太宰治老實回答：「你不覺得一直面帶微笑很詭異嗎？」
森鷗外沉思，恐怖片的那種微笑啊。
「而且有幻術在……」太宰治凝視著百鬼丸，「外出沒有問題，就算失去面具也無所謂，我不會為了所謂的表象去厭惡百鬼丸。」
森鷗外看了一眼太宰治與百鬼丸，走到旁邊去清潔雙手。
【太宰君。】
【當你不再關心皮囊之時，你如何能忍受其他人庸俗乏味的靈魂。】
【活得太清醒、太透徹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低下頭微微一笑。
圍觀著兩個小孩的成長和變化，探究內心，算是他收留他們的樂趣之一了。
「百鬼丸，不要胡思亂想。」
太宰治捏住百鬼丸的一根手指，義肢有了磨損，沒有最開始那麼光滑，每一道皆是戰鬥帶來的痕迹，好在四肢的替換品在港口黑手黨買得到。
百鬼丸……親手殺死了人，遺憾的是沒有恢復器官。
「看看我啦。」
這份罪孽一起承擔，他會幫他洗白的。
「我比你難看多了。」
太宰治隨意的一句話能噎住森鷗外，森鷗外不禁去想髮際線後退的自己，如果太宰君長得難看，眼角出現皺紋的自己豈不是年老色衰得更嚴重了！
森鷗外的嘆氣惹來太宰治的吐槽：「森先生，您就不要豎起耳朵偷聽了。」
森鷗外怨念：「我就站在這裡啊！」
注意一點，不要小小年紀就學會無視大人，撒狗糧！
百鬼丸的心眼發現一大一小，一黑一灰兩道罪孽的生命火焰幫助著自己，用紅光照亮黑暗，那份可能殺了人的茫然感不再堵住心口。他常年討伐邪物，所計較的不是殺人這件事的本身，而是那人究竟犯下了什麼罪孽。
【人類，邪物，魔神，芸芸眾生……】
【我只殺作惡的。】
心靈世界，百鬼丸仍然不死心地去戳灰色的系統面板，看不到獎勵品。
殺一個魔神，掉落一個器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