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拜訪齊木

第四十四章

八月一日,大多數學校都放假了。

森鷗外仍然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個社畜，每天全靠在診所里能緩口氣,並且他毫無讓十四歲的太宰治和百鬼丸上學的念頭。用他的想法就是「上學耽誤人才」、「我什麼都可以教」,像太宰君這樣的人就該早點入職！

生活回歸日常，百鬼丸每天都能見到太宰治的生命火焰,森鷗外和愛麗絲時不時出現,被紅色火光包圍的他選擇了接受。

【多羅羅和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無法插手他們的事情,等我恢復了,我就把多羅羅帶出土匪窩,洗刷掉她生命火焰上的污點。】

【岳父就隨便吧……】

百鬼丸表示,實在對拯救岳父無能為力，那人黑漆漆的全靠紅色點亮。

新的一天到來，太宰治是個沒耐心的人,不想再等白蘭·傑索了,選擇出動出擊尋找另外兩個人。吃完早餐，森鷗外就牽著愛麗絲去上班，上班前和太宰治說道：「太宰君,你只剩下半個月的假期了。」

太宰治看也不看他,揮手趕人：「好啦，使喚童工的森先生快點走。」

森鷗外和愛麗絲關門走後，太宰治為了不再長痱子，在今天穿得格外清爽,繃帶也選擇了最輕薄透氣的類型，僅綁了露出皮膚的那部分。

他羨慕地對百鬼丸說道：「百鬼丸不會覺得熱嗎？」

不會熱的百鬼丸看上去好清爽。

而後，太宰治牽起他冰冷的義肢左手，扣住手指，在幻術暫時消失后輕聲道。

「那位幻術師……倒是出乎意料的喜歡你。」

太宰治有點警覺。

幻術師是專修精神力量的人，自己拜託六道骸修復百鬼丸，不是讓六道骸有事沒事就來吸一口百鬼丸的精神意志，在監獄里積攢越獄的動力。

他給彭格列家族點上關注，決定假期結束就去留意十代目繼承人的事情。

在出門前，太宰治給異能特務科的郵箱發送了一份遲來的情報。

【彭格列十代目，一個打敗了六道骸的少年。】

【真名叫澤田綱吉，十四五歲，性格善良，正直，勇敢，直覺過人，疑似有成為保父的傾向，戰鬥時候釋放的力量是橙紅色的火焰。】

他的形容詞精準說出澤田綱吉的特點，完全不在乎異能特務科的人信不信這份說辭。一旦進行交易，他會盡量做到承諾，以防失去信譽值。

時間會證明一切。

「百鬼丸，我們出門啦！今天的目標是清爽愉快的拜訪一戶人家！」

【是……出門去約會嗎？】

從早上起就注意到「多羅羅」的興奮，百鬼丸還專門等「她」換好衣服，以前不敢用心眼盯著一個女孩子換衣服，後來就視若正常了。

百鬼丸心底還有一點點小期待，「多羅羅」明知道他「看」得見生命力，卻願意在自己面前坦誠相見，豈不是說明「多羅羅」對他放開了心懷，全心全意的接受了他，畢竟「多羅羅」以前再沒性別概念也不會抱著他睡覺。

相擁而眠，懷抱幸福，這是百鬼丸前半生想也不會想到的體驗。

黑髮的浴衣少年去感知手指的相扣，嘴角有了細微的笑容，向陽而生的花，悄然綻開。生命雖然卑微而脆弱，但是他們可以過得盡量快樂一些。

【戀愛的滋味，你明白嗎？多羅羅。】

「百鬼丸一定是在笑。」

太宰·多羅羅·治一如既往的自行理解，與百鬼丸錯開腦迴路。

人與人的思想過程很重要嗎？

——你快樂就好。

幾個小時后。

從公交車下來，太宰治低頭看著手機地圖：「S縣左肋鎮，PK中學旁邊……」

他納悶地說道：「日本有這麼古怪的地名和校名嗎？」

百鬼丸左顧右盼，來到新地方的感覺令他很新奇，心眼捕捉到了一個個生命火焰，而他們的顏色要比「多羅羅」居住的城市裡的人白一些。

灰黑很少，大部分人都是淺白。

最沒資格說別人單純的百鬼丸想道：【這裡的人很單純呢。】

太宰治停止手機的搜索，確認地點后注意到百鬼丸的反應，「看來百鬼丸喜歡這個地方了，民風淳樸也是一件好事。」

他一眼就能看穿這個城鎮的特色——

普通到了極點。

沒有戰爭，沒有殺戮，沒有任何在危險與死亡邊緣交織的人性。

這種太宰治最厭煩和排斥的平庸之地，卻讓他帶著百鬼丸轉了幾趟鐵路和公交，主動前來，不得不說人生處處是意外。

又過了一會兒，太宰治握住百鬼丸的手，去敲響了齊木宅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如少女的家庭主婦。

「哎呀，你們是……」

「我們是來找齊木空助與齊木楠雄，不知道能否聯繫上他們？」

說著話，太宰治用餘光去觀察百鬼丸的行為。

百鬼丸的氣息安靜柔和。

很好，是見到了好人時候的表現。

其實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段時間，在見到齊木久留美的時候仍然不變，百鬼丸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了這座充滿和平與善意的城市，

【未來與多羅羅在這裡定居就好了。】

齊木久留美一聽他們是來找兩個兒子的，吃了不小的驚，捂住嘴：「沒想到空助和楠雄會有共同的朋友！我以為他們……哇——還是這麼好看的兩個孩子，快進來吧，我來招待你們，千萬不要客氣！」

天然屬性點到滿值的齊木久留美爆發強烈的熱情，拉他們進門。

太宰治：等等，我什麼時候說了是他們的朋友？

百鬼丸：好人。

齊木宅里，齊木國春已經去編輯部上班了，他是漫畫編輯，不好好上班和討好上司就沒有辦法混飯吃。齊木久留美一邊布置招待客人的食物，一邊從冰箱里殘忍的取出了齊木楠雄留下的咖啡布丁，笑著回答太宰治的問題。

「你問楠雄去哪裡了呀？他應該是去拯救世界了吧。」

「……夫人是認真的。」

太宰治獃滯，讀心術般的分析能力在齊木久留美身上失效了。因為這個家庭主婦說的每句話都沒有經過大腦，全部用輕鬆的方式說出來，大概在每個母親心中兒子都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不過楠雄這麼久沒回來，有可能是在外面有喜歡的人了，啊，楠雄也到了這個年齡，咖啡布丁儘管吃，不用給他留了。」

齊木久留美還是有一些想念失蹤幾十天的小兒子，畢竟丈夫天天在嚎：「楠雄A夢在哪裡，家裡電視壞了/我上班要遲到了/我鑰匙又忘記帶了，救命！」

一不小心，齊木久留美心中就冒起了黑氣。

咖啡布丁便犧牲了。

「我就不客氣了，夫人。」太宰治沒有拒接甜食，在親口嘗試后，沒有讓百鬼丸去品嘗，說到底他對陌生人充斥著的戒備心高出常人太多倍。

齊木久留美好奇道：「這個孩子不吃嗎？」

百鬼丸安靜地「看」向她，手沒有抬起來，被太宰治在桌子下握住。

太宰治代為解釋：「他沒有舌頭，無法品嘗到美食，他也沒有聽力，聽不到夫人溫和的聲音，甚至他沒有視力，見識不到這個世界。」

齊木久留美愣住。

在普通人的人生之中，遇到受傷，或者被辭退工作估計就是極大的挫折了，就算是擁有一個天才大兒子和超能力者小兒子的齊木久留美也不例外，她被保護得非常好，從未接觸過黑暗，如何會認識百鬼丸這樣的人。

她驚呼一聲，滿眼關心的看向外表沒有缺陷的百鬼丸。

「這個孩子太可憐了吧！」

「不哦。」

太宰治舉起百鬼丸的手擺了一個招財貓的動作，自娛自樂，俏皮地說道：「百鬼丸一點都不可憐，他能看見我們無法看見的心靈世界，分辨善惡，打敗妖魔鬼怪，在夏天也不會流一滴汗……」

「夫人，您在他眼中是善良的好人，所以我願意相信您。」

「請您救一救他吧。」

太宰治的鳶色眸子與百鬼丸的灰褐色雙眼，一起看著齊木久留美，無法形容的羈絆在兩人之間形成，沒有第三個人能夠擠入進去。

當殘缺變成圓滿，陰鬱被凈化，迸發出的是最正面的人性光芒。

齊木久留美瞬間被秒了。

攻略成功。

她感動到不行，唰唰流下淚水，第一時間說道：「可是楠雄不在家啊……」

齊木楠雄？

太宰治再一次意識到在這位夫人心中，誰才是最厲害的那個人。

齊木宅一樓的電視機自動打開了，出現了滋滋的電流聲，幾秒過去，金髮少年出現在屏幕上，傲慢而冷淡的聲音介入了他們的話題里。

「媽媽，你就只記得楠雄嗎？還有楠雄不是去約會了，他被狗咬得到處逃竄，暫時沒有辦法回來吃他的咖啡布丁了。」

「咦，空助？」

齊木久留美驚喜。

齊木家掉線已久的天才大兒子成功上線。

齊木空助無視媽媽的遲鈍，坐在高背椅上，冷漠的目光扎在了太宰治身上。

「找我和楠雄的母親賣可憐嗎？我真是高估你了，異能力者。」

一句話就毒性十足。

「唉。」

太宰治嘆了一口氣，笑容可恨地說道：「齊木夫人是難得可貴的好人呢。」

這世上，百鬼丸就是針對一切好人的剋星。

果不其然，齊木久留美握起雙手，擺出期待的表情：「空助，楠雄不在家，我們來幫助這個孩子重見光明，能夠品嘗美食好不好？」

齊木空助內心無情道：不好。

然而，他還是被抓住親情的軟肋，一臉煩惱地說道：「媽媽，我沒空啊。」

齊木久留美疑惑：「楠雄不在，空助還在研究什麼？」

從小到大輸給超能力者弟弟的齊木空助極為得意地回答：「楠雄那邊等著我救命，我作為哥哥，當然不能見死不救，等我研究出殺那條狗的辦法就來幫忙。」

齊木久留美左右為難，楠雄被狗咬，空助去幫忙殺狗好像也說得過去。太宰治退讓一步地說道：「聽說空助先生是劍橋大學有名的發明家，名聲遠在令弟之上，既然空助先生擅長發明和創造，不知可否訂做一件成長型的脊柱義肢？」

太宰治以為會很難，誰知道齊木空助二話不說道。

「七天後，快遞送達。」

「啪」得一聲，電視機彷彿迫不及待地關閉了，阻絕了這邊的干擾。

太宰治：「……」

森先生，這就是你說的當代科技辦不到？

太宰治遲疑地去看直覺靈敏的百鬼丸，百鬼丸沒有感覺到任何問題，心眼的世界里是「多羅羅」的生命火焰與齊木久留美純白的生命火焰。

世界很美好。

百鬼丸不免有些遺憾，找不到魔神啊。

突然，百鬼丸的頭偏移視線，無機質的冰冷目光投向外界的一個方向。

魔神雷達.jpg

【有一種邪惡的感覺……】

距離橫濱市三十公里之外，東京羽田國際機場降落了一架來自義大利的飛機。

非主流風格的白髮少年脖頸上戴著鉚釘項圈，衣服露肩，牛仔褲破破爛爛，一副與其他旅客畫風不一樣的潮流外表，興高采烈地拖著行李箱走出來。

「橫濱公園的可麗餅，我來了！」

什麼，救人？

那只是旅遊和甜食以外的附帶品，玩得開心才能夠多花一點心思來想問題嘛。

白蘭·傑索卻不知道，他身上的紅光已經濃烈得快要穿透空間了。

極致的紅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