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新生右腿

第三十一章

百鬼丸心裡沒有底,一個字一個字的去理解禮包上的中文。

劇情可以進行矯正？

這是系統自動發放的獎勵，而不是穿越司的獎勵？

他與穿越司簽訂的實習生合同里,好像有實習生碰到致命危險,穿越司會出手一次的保護協議，只是時間太過久遠,自己記不太清楚了。莫非穿越司把保護實習生的力量存放在系統里,在突發事故下,系統解鎖了保護功能？

這麼一想,穿越司的D級員工比SCP基金會的D級員工好太多了……

個屁。

百鬼丸憋不出其他髒話,欲哭無淚地想道：我發了這麼多郵件出去,一封回信都沒有,第一封收到的郵件居然是系統的自動獎勵！

人呢？你們穿越司那麼多的員工呢？！

他要投訴時空管理局,你們的分部穿越司枉顧實習生的安危，丟入劇情世界就不管後續問題！他還算幸運的人，可以觸發主線任務,要是那些在高危世界掙扎,活不到觸發主線任務的實習生該怎麼辦？

【是否開啟禮包？】

【是/否。】

百鬼丸極為珍惜地看完系統的文字，懷著一線希望地去點開禮包。

【是……】

禮包從郵箱里跳出來，炸開了遊戲效果的煙花。

系統灑出了大量漂亮的金粉。

金粉在空中組成了一排排的中文,不再冰冷,給予的是希望的曙光。

【《多羅羅》世界的主線劇情為討伐十二位魔神，其餘皆為支線劇情，系統檢測到實習生已推動1/12的主線劇情，尚未恢復身體器官,檢測錯誤，給予級劇情矯正禮包一份，由實習生進行選擇矯正的部分。】

【一：獲得原著劇情第一個器官（右腿）。】

【二：重新回到養父壽海身邊，討伐魔神羅丈門，兩年後再進行劇情。】

【三：可刪除劇情人物對你的記憶（100人）。】

【三選一，請實習生選擇獎品。】

百鬼丸的視線緊緊地盯著第一個選項，思及養父，艱難地去看第二個選項，第三個選項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是選擇器官，還是選擇回歸主線……

十六歲重新出發？

放在現實世界里，百鬼丸就像是被太宰治安慰到了，停止悲鳴。除了沒有佩戴面具的臉，他的外表與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幻術只是為他披上了一層美麗的人皮，讓他更接近於常人，改變不了原本的輪廓。

他正對著太宰治，太宰治罕見的克服了對人臉的驚悸，朝著他晃了晃手。

「百鬼丸，鬆開手吧，讓你身上的幻術恢復過來。」

這樣你就能說話了。

太宰治覺得一句重複的「多羅羅」都很動聽，哭泣也要有哭泣的機會，百鬼丸在失去舌頭和聲帶后……真的會泣不成音。

太宰治的手指被他扣住，義肢的關節靈巧，抓緊了自己。

隨後。

「百鬼君，你的右腳？！」森鷗外發出了驚呼。

太宰治困惑的去看百鬼丸，百鬼丸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在抽搐，右腿的義肢冷不丁地掉落在地上，新的骨頭從斷口長了出來，頂開了義肢，肌肉層迅速覆蓋了右腿的骨骼，赤紅的腳趾貨真價實地踩在了地面！

這樣逆生長的一幕，玄幻至極，唯有「請君勿死」的異能力能媲美。

百鬼丸鬆開了抓著「多羅羅」的手，無知無覺地去觸碰新長出來的右腳，好似被剝了皮膚的右腳說不出的纖細瘦直，肌肉給予爆發力的觀感。

太宰治繞過病床，蹲到百鬼丸身前去查探。

「太宰君，手套！」森鷗外丟了一雙醫用手套給太宰治，太宰治快速戴上，防止細菌感染，用粗淺的醫學知識去觸碰百鬼丸的右腿。

他反覆確定這是真實的產物，不是什麼異能力帶來的幻覺。

「太神奇了……」

太宰治的手從膝蓋檢查到浴衣下的大腿，赤紅的肌肉紋理，有溫度，有血管，沒有痛覺和觸覺，怎麼看都不像是失去皮膚后的正常右腿。

黑髮少年坐在椅子上顯得茫然，怪物般的面容都能顯得單純起來。

他即使是怪物。

也一定是最無害的，最能打動人心的存在。

不過在感知到什麼后，百鬼丸突然一個激靈，拍開了太宰治的爪子。

【多羅羅，你在衣服里亂摸什麼！】

「咳，太宰君……」

森鷗外及時阻止了太宰治重口味的行為，一臉為難道，「我這裡有儀器，你用手也檢查不出什麼，不如去儀器里檢查新長出來的右腿吧。」

太宰治轉頭，對糟糕的大人說道：「森先生在想什麼下流的事情？」他指責道：「我的審美觀無比正常，怎麼可能對百鬼丸有這種想法！」

森鷗外笑得勉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太宰君，你都能正常面對百鬼君了，還覺得審美正常嗎？正常人就不會和這樣的怪物握住手。

兼職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黑醫去啟動儀器，留給這兩個小鬼相處的空間。

太宰治驚奇地看見百鬼丸動著腳指頭。

「你的腳趾能動。」

簡單的小事，放在百鬼丸的身上就是無比大的樂趣。

百鬼丸終究選擇了第一項獎勵，拿回了原著的器官，他沒想到第一個器官會是右腳，既喜悅又難免遺憾恢復的器官不是眼睛和耳朵。他想看見「她」，想聽見「她」的聲音，如同人類天生渴望溫暖。

適應著右腳的百鬼丸努力站起來，身體搖晃，在保持平衡，笨拙得讓太宰治想發笑，記起了對方可能從未用自己的雙腳走過路。

記憶可以是出生后就有，語言也可以在嬰兒時期學習到，唯獨走路這麼容易的事情，不是百鬼丸這樣殘疾十幾年的人能夠奢求。

百鬼丸學習走路的意義，不亞於嬰兒人生中第一次學會站立起來。

他又進一步接近常人了。

「百鬼丸，走過來吧。」太宰治輕不可聞地說道，沒有攙扶對方，再寵愛孩子的父母都會咬牙看著孩子跌跌撞撞走路，何況是他這樣理智的人。

學習走路，是每個人必須完成的事情。

太宰治與百鬼丸保持著一米的距離，在前面引導對方，眼中的視線全部給了百鬼丸，沒有了「人間失格」對幻術的壓制，在契約的聯繫下，不可思議的幻術再次出現在百鬼丸的身上。人偶披上人皮，有著精緻面孔的黑髮少年朝著他的方向前進，腳趾抓著地面，浴衣之下的義肢全力支持著他的走路。

每一步，是人生的前進，是對百鬼丸穿越之後求生意志的肯定。

【我要活下去。】

【我要戰勝那些魔神，奪回剩餘的器官。】

【我要活到看見多羅羅的那一天，與多羅羅一起回去見養父……】

【對不起，我沒有選擇你……】

【爸爸。】

慢吞吞走路的百鬼丸在得到右腿后，不再怨恨穿越司，敞開內心承認了壽海是自己的父親，而不是一個在命運的安排下拯救自己的劇情人物。

儀器檢測的時候，百鬼丸分外乖巧，讓躺下就躺下。他猜測「多羅羅」的父親不僅是一位土匪頭子，天天與惡人打交道，還神奇的猜出了對方精通醫術，自己這樣恢復身體的畫面自然會讓古代人感到神奇。

「是完美符合骨齡的腿……簡直像是一同生長，沒有失去過一樣。」

森鷗外在細心地為百鬼丸的右腿包紮繃帶，對方身體再健康，也不能讓容易受傷的肌肉層暴露在空氣中——重點是會嚇到人的。

【這麼安分，讓自己擺弄的百鬼君果然和人偶一樣可愛。】

森鷗外不由想道，大腦強制忽略之前的恐怖畫面。

幻術師真棒！

太宰治囫圇吞棗地把檢測報告看完了，「嗯，就是右腿恢復了的意思？」

「與其說是恢復，不如說是回歸吧。」森鷗外系好繃帶后，把百鬼丸的浴衣衣擺遮蓋住大腿，扶起躺在上面不知道該不該坐起來的少年。

「也許我們都想錯了，他的身體器官是寄存於某個地方，當完成了特定條件后，器官就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他的身上……而且我發現這條右腿的力量十足，不管是骨骼密度還是肌肉的分佈比常年鍛煉的人都強悍。」

森鷗外三言兩語直指關鍵，發揮出了不亞於讀劇本的能力。

太宰治聲調抬高的「哦」了一聲。

森鷗外不著痕迹警告道：「不要再打中也君的主意，他需要休養。」

太宰治抱怨道：「森先生就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中也還沒有被你套牢，你便覺得那是你的人，我的勞動力就不值錢了嗎？」

不再去聽森先生的辯解，太宰治擠開對方，使得潔白的生命火焰再次落入百鬼丸的心眼世界里，百鬼丸坐在那裡看了好一會兒，百看不厭。

他不需要關心外界發生了什麼，「多羅羅」總會來到自己的身邊。

最後，百鬼丸牽動面部神經浮現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好似歷經風雨的雛菊。

永遠乾淨。

這份堅韌不拔的生命力被太宰治牢牢的記住了，而這還不夠，想要這個人和正常人一樣行走在陽光下不被排擠，未來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百鬼丸~，喊我一聲。」

「多羅羅。」

「不，你靠我養活，應該喊我主人，快點喊我主人。」

「多羅羅。」

……

躲著太宰治走的愛麗絲出現，拉著林太郎的衣角說道：「他們好無聊。」

森鷗外無聲地笑了笑：「不要打擾太宰君的童趣了。」

太宰治抽空給了他一個眼刀子。

誰是兒童？

然而在森鷗外看來，哪個傢伙都沒有真正長大，大人之間不會有這樣的感情，唯有在青澀懵懂的時代會培養出這樣的羈絆。

太宰治有些口乾，跑去找水喝，一路上忙了這麼久總算能休息片刻了。

森鷗外趁著太宰治不在，頗為在意地問道：「百鬼君，我在你眼中是什麼？」

愛麗絲也睜著好奇的藍眸。

林太郎在百鬼丸的眼中，應該不是單純的惡人了吧。

全靠直覺的百鬼丸沉默地看著森鷗外的生命火焰——還是辣眼睛。

自己該怎麼稱呼這個紅彤彤的人呢？

此刻的百鬼丸已經認定了「多羅羅」是陪伴一生的人，就算未來會遇見波折，想必也無法分開他們。《多羅羅》世界的主線任務不是談戀愛，即使暴露了提前學會過一點日語也沒有關係，他無法忍受「多羅羅」離開自己，與另一個人在一起。

所以，百鬼丸拋開穿越者的身份，說出了日語里的稱呼。

「……しゅうと。」

「呃？」

森鷗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連連咳嗽，聽得走回來的太宰治狐疑道。

「森先生，你在對百鬼丸說什麼？他又聽不見。」

「……我沒有小覷過百鬼君的直覺。」

森鷗外的表情有些隱忍。

直到走出這個房間，森鷗外的背部顫抖起來，手裡牽著的愛麗絲也笑容詭異，異能力者與自己的異能力的心思一剎那出現重疊。

【太宰君，你未來還能有女朋友嗎？】

因為——

百鬼丸說的是「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