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番外：IF線首領宰（十二）

番外：IF線首領宰（十二）

五月。

武裝偵探社。

江戶川亂步始終不肯告訴百鬼丸,是誰送了他花。

擁有最頂尖的推理思維，並且孩子氣十足的江戶川亂步說道：「沒有膽量出現在你面前,只敢送一束鮮花的人，我是不會允許的！」他指向放過花束的空瓶子,臉色不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在江戶川亂步心中,這個不靠譜的追求者可以出局了！

百鬼丸委屈巴巴，不敢說話。

武偵社的其他人對這件事也知道一些，國木田獨步發表意見：「亂步先生,也許是女孩子太害羞了,不好意思出現在百鬼丸面前。」

江戶川亂步的氣消了一些,「才不是害羞。」

那分明是一個膽小鬼。

有膽子監視百鬼丸,給百鬼丸移植人造器官，但是沒膽量見百鬼丸！

江戶川亂步去扯百鬼丸的衣袖：「不要為那種人難過啊。」

百鬼丸回答：「沒有難過……」

江戶川亂步指出：「有！」

百鬼丸蔫了,第一次有人送花給自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去找晶子小姐做體檢。」百鬼丸拋下一句話，逃去醫務室里找與謝野晶子,躲避了這場關於白玫瑰的尷尬問題。

辦公室里的社員們用無奈地目光去看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氣呼呼道：「還沒有見過面就這麼上心，不就是一束花嗎？」

真像是一個害怕朋友被搶走的孩子啊。織田作之助如此感嘆一句，為了不讓百鬼丸和江戶川亂步出現隔閡，他問道：「亂步先生，是送花的人有問題嗎？」

江戶川亂步的眼神飄開：「沒有問題。」

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在江戶川亂步的有意隱瞞之下，再加上大家也覺得送花者不靠譜,一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這件事情便無疾而終了。

百鬼丸在與謝野晶子那邊進行各項檢查，得到了不錯的體檢結果。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全部過關。

與謝野晶子給他測寫下一些注意事項：「身體要注意保養，不能留下傷口，我發現你的身上仍然有幻術作為保護，減少了術后併發症的概率，這不代表你就能出去做任務了，今年都必須乖乖待在社內修養。」

百鬼丸急忙道：「我很強的。」

與謝野晶子給了他一個恐怖的目光：「你是病人，請保護自己。」

百鬼丸：「……」

與謝野晶子給他開了一些營養藥片，補充身體所需的維生素，「我會叮囑社長的，你在社長家裡的時候也不能進行高強度的鍛煉。」

百鬼丸小聲道：「只是日常鍛煉劍術。」

與謝野晶子微笑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

被社員們一致保護的百鬼丸感到溫暖和糾結，低頭去摸自己腰側的劍柄。

與謝野晶子像是臨時想到了什麼，狹促地告訴他。

「修養期間，如果要談戀愛也要注意尺寸，不能過早的做那種事。」

「那種事是什麼事？」

百鬼丸困惑地問大姐姐般的與謝野晶子。

看見百鬼丸清澈的目光，與謝野晶子一噎，反省自己的污糟，差點忘了調侃的對象剛恢復五感不久，還是一個純潔無比的孩子啊。

要是江戶川亂步在這裡，肯定翻白眼地說道：「百鬼丸比你懂得都多。」

沒錯。

百鬼丸的特長就是裝傻。

作為一個資深宅男，百鬼丸內心的小劇場活躍度只高不低，非常擅長腦補。

如果以單純的學習能力而言，百鬼丸在整個武偵社估計僅次於江戶川亂步，在普通人的常識技能方面還會勝過江戶川亂步。一個武力值上的扛把子，外加智商全部點在學習能力上的優等生，某種意義上是一個值得各方勢力忌憚的強者。

然而在外表上，百鬼丸的安靜乖巧充滿了欺騙性。

社員們爭著保護他，隔離外面的變態和危險分子，卻很少知道他才是武偵社的王牌。若不是自身殘疾的緣故，他比國木田獨步更適合當福澤諭吉的接班人。

下一任武偵社的社長，必然是要有堅定的信念和高強的武力值。

這兩點他全部符合。

當百鬼丸走出醫務室，繞過辦公室，準備把體檢報告給社長的時候，他心裡無不遺憾地念叨：【好想告訴養父，我和正常人一樣能看見世界了。】

無法回到《多羅羅》的世界，他傷感，但是不會允許自己沉湎於過去。

如何活下來，如何活得更好是他的追求。

養父那邊……只能聽天由命了。

他有一絲黯然，而福澤諭吉看完了他的體檢報告，彷彿發現了他的心情低落，從衣袖裡拿出了一袋子金平糖給百鬼丸，「吃嗎？」

百鬼丸珍惜無比的接過，拿出一顆糖放入嘴裡，被甜味融化。

「好甜。」

生活也能這麼甜嗎？

「不要告訴亂步。」福澤諭吉一本正經地說道，「他的糖分攝入量超標了，這個月多出的糖果都是你的。」

百鬼丸看著福澤諭吉，又閉上眼，對方的生命火焰始終染著紅斑。

「對不起，社長，我以前誤會過你。」

他為少年時期的排斥而道歉。

「不用。」福澤諭吉回答，「你沒有做錯，我殺過很多人，靈魂不幹凈。」

百鬼丸在沒有五感之前，只能靠心眼來分辨善惡，規避危險，他不會靠近任何一個有紅斑的人，是江戶川亂步強行把他帶入了福澤諭吉的家裡。

或者說，是時間見證了人心。

百鬼丸朝他鞠躬。

福澤諭吉擔憂：「小心脊柱。」

百鬼丸對他揚起笑容，真正的把他視作第二個壽海爸爸，「我會注意的。」

好好活下去，就是對所有關心他的人的回報。

社長辦公室里，喝茶養生的福澤諭吉翻開手裡的報紙，回憶起政府那邊的消息，一個人自言自語：「最近日本真是多災多難。」

沒有人會腦洞大開到猜測世界毀滅，所有知情者保持了緘默。

即使是夏目漱石，也沒有預料到這件事和【書】有關係，畢竟根據太宰治告訴他的內容，一旦有第三個人知道【書】，世界會立刻毀滅，來不及寫下文字。

之所以會這樣，是家教世界的世界基石給予了緩衝的時間。

義大利，彭格列家族內部。

由七的三次方打造的寶物「嘭」得一聲化為灰燼。

里包恩和其他彩虹之子的靈魂從彩虹之子奶嘴裡解放出來，身體變大，恢復了成人的姿態，一直夢寐以求的情況出現，他們沒有一個人高興得起來。

「奶嘴也出事了，世界基石徹底完蛋了。」

「世界要毀滅了嗎……」

「不要啊。」

「冷靜一點，史卡魯，你再抱頭痛哭也沒有用。」

「威爾帝！你趕緊想辦法啊！」

「沒有辦法，等死吧。」

「不……我們最重要的應該是穿衣服……而不是有傷風化地站在這裡。」

風打斷了幾個人的說話，尷尬地提醒大家不要只顧著世界毀滅。

其他人一默。

其中女孩子的拉爾·米爾奇第一個消失不見，去隔壁房間里找衣服。可樂尼洛緊隨其後，大呼小叫地說道：「衣服！彭格列的人，給我們送衣服啊！」

里包恩鄙視一眼這些人，利用伴生的綠色蜥蜴編織了一套高檔西裝。

他衣著得體，風度翩翩，還用手指卷了卷鬢毛。

依舊這麼帥。

里包恩找到澤田綱吉，沒有意外地看見澤田綱吉在對著戒指的粉末發獃，已經成年的澤田綱吉認出了長大版的里包恩，調整情緒地說道：「恭喜老師。」

里包恩問道：「查出世界毀滅的原因嗎？」

澤田綱吉吐出一口鬱氣：「沒有，發生得太突然了，毫無徵兆可言。」

里包恩有點遺憾，戒指毀滅了，就無法去詢問彭格列初代目。

澤田綱吉見狀回答：「沒有用，我之前詢問過Primo，他什麼也沒有說，保持緘默，我的超直感告訴我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里包恩喃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則？」

澤田綱吉苦笑：「是啊。」

可是世界都要毀滅了，保持這種里世界的原則有意義嗎？

戒指里的彭格列初代已經無法回答他了。

有的。

不知道，還有希望挽救世界，知道，則葬送了最後解救世界的希望。

這個世界上與世界基石一樣重要，威力更勝的寶物，彭格列初代目怎麼可能沒有耳聞，他知道日本有一件寶物，然而那個寶物不能被人知道。

所有的秘密能被掩埋的，皆被掩埋。

里包恩提及另一個危險分子：「白蘭怎麼說的，與他無關嗎？」

澤田綱吉臉色嚴肅：「我相信他，這件事與他無關，他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回到義大利，我們不能把最後的時間浪費在內訌上。」

在被秘密監視的房間里，白蘭·傑索不斷敲打鍵盤，查詢世界各地的訊息。

他的身邊還有著滿臉胃疼的入江正一。

「為什麼世界又要毀滅了。」

彭格列高層全部得到過平行時空傳遞的記憶，知道白蘭·傑索毀滅過世界，然而萬萬沒想到，千防萬防，這次毀滅世界的不是白蘭·傑索。

白蘭·傑索笑道：「小正，這次不是我的責任喲~。」

入江正一頹廢地說道：「我知道，你毀滅世界也要遵守基本法。」

比如說建立勢力，奪取七的三次方，毀滅世界支柱之類的。要是白蘭·傑索能一夜之間引發天災，粉碎七的三次方，對方根本就不用奪取世界基石的力量。

白蘭·傑索把袋子里最後一顆棉花糖塞入嘴裡，冷不丁地問對方一件事。

「七的三次方最早出現問題的時間點。」

「……四月下旬。」

入江正一乾巴巴地說出了彭格列內部的機密，祈禱對方能找到辦法。

大家都不想死啊！

「一個月了啊。」白蘭·傑索心煩意亂道，「要是我的瑪雷指環還在，我就能跑去平行時空避難了，誰知道這個世界會被弄成這樣啊。」

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鏡，吐槽道：「你逃不掉的，趕緊想辦法吧。」

白蘭·傑索趁著對方不注意，把這條信息隱秘的發送給在日本的太宰治。他飛快地分析已有的情報，手指沒有停頓地去查上個月的事情，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世界毀滅的現象，契機在哪裡？四月下旬有什麼特殊的大事件發生嗎？

大洋彼岸，同樣的疑問出現在了太宰治的腦海里。

【四月下旬？】

【七的三次方在上個月就出現裂痕了？】

他篩選了一遍四月下旬發生過的事情，找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這個世界能跳出命運的人不多，他算是一個，白蘭·傑索算是一個，江戶川亂步也算是一個，誰掌握住情報，誰就掌握住了世界的脈絡。

【還有誰呢……】

【我把這個因果律武器級別的寶物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

【魔人也不可能，他沒有看見的機會。】

【看……見……？】

太宰治的心臟猛然一縮，手指冰冷，指尖滑過桌子上的日曆。

【四月下旬，我去見過百鬼丸。】

【書】=因果律武器。

百鬼丸的心眼=看見因果業力的一種心靈能力，對特殊力量的物品存在感知。

【他看到了——！！】

不僅是看到，百鬼丸的情報超乎太宰治的想象，對方甚至了解【書】、知道【書】！是太宰治坐在車裡去見百鬼丸的舉動，令百鬼丸無意中觸犯了規則！

這世界上最大的絕望是什麼？

他想要不折手段殺死的對象，是自己拼了命去保護的人啊！

這個月中原中也和中島敦輪班，配合時間，倒是讓中原中也休息了一段日子。在他接替了晚上的工作，踏入港口黑手黨辦公室里時，他才慢半拍地意識到中島敦臨走前悄悄跟他說的話是真的：【中也先生，太宰先生這幾天的心情很不好。】

這條青花魚不是向來會隱藏情緒嗎？

中原中也看到沒有工作，而是離開辦公桌，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的身影挑眉。他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不早不晚，九點左右，對方總算知道休息了。

「中也……」

太宰治沒有去看到來的人，有些疲倦地支著額頭。

「Boss，需要我給你找醫生嗎？」

中原中也發誓自己沒有嘲諷對方，用良心保證，他覺得對方有必要進醫院。

太宰治的黑眼圈濃得清晰可見！

更神奇的是，這傢伙的頭髮沒有掉多少根，依舊茂密！

「不用。」

太宰治拒絕了他的好心，眼神沒有焦點，虛無縹緲地看著落地窗外的世界。

中原中也覺得落地窗不安全，時刻做好有人暗殺他的準備。

辦公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快到晚上十點了，太宰治彷彿記起了說話：「中也，下個月繼續由敦君保護我吧，你的戰力不該浪費在港口黑手黨的本部。」

中原中也當然也覺得很累、很浪費，口是心非道：「Boss的安全第一。」

太宰治低笑一聲。

中原中也愣住，從倒映太宰治的落地窗上似乎看見對方用口型說道。

【謝謝。】

開什麼玩笑，這條青花魚會感謝他？

這輩子太宰治只感謝過幾個人，照顧百鬼丸的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默默幫助百鬼丸的夏目漱石，最後才是他最心不甘情不願承認的中原中也。

沒有小矮子小心謹慎的保護，太宰治很難活到今天。

——活著。

這個詞不存在於太宰治十五歲前的字典里。

能夠讓他幸福的事物是短暫的，無法挽留住的，他不該那麼貪心的去靠近百鬼丸，以為自己可以用皮囊遮掩骯髒的靈魂。

你看，報應不是來了嗎？

他去見百鬼丸的代價，是這個世界的毀滅啊！

百鬼丸的人生剛剛有了新的開始，還未體會多久，就捲入這麼無辜的事情里。

【錯的人是我。】

太宰治從未如此清晰的認知到，他該停下腳步了。

【這個世界不能毀滅。】

三個知情者里必須死一個，是他連累了夏目漱石和百鬼丸。

【我……還沒有看見織田作寫的小說。】

太宰治輕撫眼部的繃帶，這裡曾經被平行時空最親近的人扯下來過，讓他暴露在陽光之下，有了棄惡從善的想法。

沒有機會了。

就讓罪大惡極之人承擔應有的結局吧。

……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意義的。

無聊的，無趣的，內心空洞一片，唯有在生死邊緣能看得見一些精彩之處。

為什麼平行時空的「太宰治」會被朋友和戀人改變？

為什麼觸碰幸福就會感到害怕？

果然是因為……

名叫太宰治的我，依舊是一個躲起來想哭的人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