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腦髓地獄

第十八章

在橫濱的一家私立醫院千米外。

太宰治看見陸續有車輛奔赴前面的醫院,眼神意味不明，他牽著無法分辨紅綠燈的百鬼丸站在斑馬線上,遵紀守法的與那些闖紅燈的車輛格格不入。

他被森鷗外當作底牌派遣出來,其目的自然是為了收服異能力者。

前面的人死的越多，夢野久作的威懾力就越大。

前方……

各方勢力,怕是橫屍遍野了。

「百鬼丸,你聞到了嗎——」太宰治臉上的無聊一掃而空,鳶色的左眼沒有被繃帶綁住,像泰迪熊那樣睜大,閃閃發光,「死亡的氣息。」

百鬼丸及時後退一步,把突然犯病的太宰治往後拉開。

一輛兇猛的黑色轎車貼著路邊疾馳而過!

「哇,好險！」

太宰治大驚小怪，對車輛里的黑西裝司機喊道：「前面的車闖紅燈了！」

黑西裝的司機理都不理，滿頭冷汗,在車輛里與通訊設備聯繫：「是的,我馬上趕到了，不止是我們的人，其他勢力也派出了人手想要抓捕這名異能力者……請問按照原本的計劃行事嗎？正面突圍？」

通訊設備一開始還有聲音在說話,後來就變成了幾道驚慌失措的求救聲：「不要過來——你瘋了嗎？這是同伴！啊！糟糕,他陷入幻覺了——」

槍聲不斷，慘叫聲戛然而止。

這位負責開車的司機抖了抖，臉色煞白，無法再擺出黑/道成員的氣勢。

橫濱的異能力者很少,每個勢力都當作寶貝供著，為了抓捕這名年幼的精神系異能力者，各方組織不留餘力，結果無法突破醫院的防線。

醫院樓上的病房裡，抱著洋娃娃的黑白髮色男孩貼著玻璃窗。

他天真爛漫地笑著拍手。

「快點殺。」

「哎呀，沒有殺到那個姐姐，快一點，好好玩。」

「又來了好幾個叔叔……都是想來和夢野玩躲貓貓嗎？你們要藏好，不能被夢野發現呀，被發現了怎麼玩躲貓貓？」

每一個傷害夢野久作的人，不是死在陷入幻覺的人手裡，就是死在自己的幻覺，從中招到死亡都無法分辨出哪裡是現實、哪裡是虛幻。他們所見所聞皆是地獄般的景象，被最親密的人背叛，被同伴殺死，在痛苦中自殺。

此異能力名為——「腦髓地獄」！

事情鬧得極大，異能特務科的人也在努力壓制事件，封鎖了醫院的周邊街道，此刻會趕往那個目的地的全是自認為會成功的人。

太宰治還在不慌不忙的趕過去，走路的人總是比開車的人要慢一些。

不到幾百米，他就被黃色的警戒線攔了下來。

警察大驚失色地說道：「快回去！這邊發生了事故，不能過去！」

太宰治停了下來，百鬼丸則「視若無睹」地往前走去，繞過了警察，蹲下身就從警戒線的黃色帶子下鑽了過去。

很明顯，百鬼丸感知到了前方發生的慘劇。

「等等我啊。」

太宰治噗嗤一聲，選擇避開警察阻攔的手，快速一跳，直奔醫院。

人偶進入半自動模式了！

百鬼丸的奔跑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到了醫院外圍。太宰治緊隨其後，慢了一些，還接了一個電話，邊跑邊說道：「森先生，我到了。」他肩膀上的黑大衣沒有甩下來，成為了港口黑手黨辨識自己人的一個標誌。

心眼的世界在寬敞的地面一覽無遺，黑暗之中的生命火焰一簇簇熄滅，紅色的火光猶如瘟疫一樣蔓延到其他生命火焰上。

活著就是罪。

活著就是在地獄。

宛如魔神控制之下的人間地獄，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出來。

一時間，想要斬殺邪物和魔神的百鬼丸茫然了，找不到一個稱得上好人的存在。這些染上紅光的生命火焰有一個共同之處，它們自火焰中有一條條絲線出現，與背後的建築物聯繫在一起，那裡似乎是罪魁禍首。

百鬼丸無神的灰褐色眼睛掃視四周，慢慢看向了住院部的位置。

【是邪物還是魔神？】

他往右邊側身，避開從左後方射來的子彈。

一個發瘋的渾濁火焰向他撲了過來，混亂不堪，百鬼丸沒有猶豫的踹出一腳，把這團火焰踹開，又給另一個半斤八兩的糟糕火焰過肩摔，頓時他們的火焰就被削弱了許多，成功清理出一個給「多羅羅」的安全區。

太宰治趕到后，看見的就是橫屍遍野的醫院，以及戰鬥的百鬼丸。

他的瞳孔倒映著眾人自相殘殺的場景。

「大場面呢。」

這是光明世界看不到的，警署機構只會掩蓋這場事故，與政府一起默許地下世界勢力的人用性命去探索異能力者的弱點。

他的心情一盪，手就被百鬼丸拉住，制止了其他聯想。

百鬼丸在「多羅羅」的手心裡寫道：「走。」手心發癢，太宰治反過來在百鬼丸的胸口寫字，一個大寫的「×」。

百鬼丸：【……】

太宰治仗著他看不見，吐舌頭氣他：「略。」

沒有辦法之下，百鬼丸蹲下身，示意對方爬到自己的背上。太宰治快速爬上去，抱住百鬼丸的脖頸，以往弱雞的戰鬥能力使得他不能參與這類驚險刺激的場面，還好有近戰能力強的百鬼丸彌補了他的不足之處。

「沖啊，百鬼丸！」

太宰治的情緒亢奮，臉頰泛起潮紅，百鬼丸背好他，往住院部沖了過去。

百鬼丸的行動路線很奇妙，從外面牆壁和陽台上跳上去。

最後。

刺眼的光芒一閃，百鬼丸手臂中的武士劍劈碎了玻璃窗，脫離而出的義肢被太宰治抓在手裡，兩人配合默契，在夢野久作的驚叫中躍入病房。

夢野久作被嚇得坐到地上，碎玻璃扎在他的臉上，刺出了血水。

六七歲的孩子能懂什麼，直接懵逼了。

「你們——怎麼跳的上來。」

病房裡倒著好幾具屍體，牆壁上都是自殺的血水，夢野久作滿臉驚恐，和尋常孩子差不多，完全看不出一分鐘前還是一個笑著拍手的小惡魔。在擁有分辨好壞能力之前，這個孩子便掌握了能夠輕易殺死人的力量。

百鬼丸環視一圈，迷惑不解地去看眼前的生命火焰。

火焰很年幼的樣子。

矮小的個子，應該是一個沒十歲的小孩。

對方不像是魔神的偽裝，人類的生命火焰上全是紅色的光芒，赫然是絲線的連接之地，難道說這麼小的孩子也會是作惡多端的壞人？

太宰治無趣地說道：「百鬼丸，找到目標了。」

一個殘忍的小孩。

夢野久作抱著娃娃縮到牆角處，淚水漣漣，慌亂卻消失了，他摸到了自己臉上的血水，清脆地笑出來：「我受傷了……」

「兩個大哥哥。」

髮絲捲曲，有著可愛外表的孩子天真殘忍地對他們說道。

「你們也要和夢野一起玩嗎？」

他驟然懷裡的娃娃發出詭異尖銳的笑聲。

「腦髓地獄」發動，任何一個傷害到夢野久作的人都會陷入幻覺，沒有例外，越是心靈黑暗的人越無可自拔，被自己恐懼的事物殺死！

然而。

太宰治催促道：「快一點啊，不是要和我們一起玩嗎？」

百鬼丸也面無表情地看著夢野久作，猶豫著怎麼解決掉這個孩子。

夢野久作的笑容一霎那寫滿迷茫，可憐極了，彷彿預感到了要遭遇什麼下場，他的身體抖了抖，抱緊娃娃說道：「你們……沒有事？」

太宰治用大惡魔的壞笑去看待小惡魔。

「有事啊，我就是來專門找你的，對你的能力很感興趣。」

他從百鬼丸背後跳下來，抓著百鬼丸的手腕沒有鬆開，往前逼近角落裡的孩子，用手拍了拍夢野久作害怕得發抖的臉蛋。

「告訴我吧——」

「你的能力使用方法和效果。」

太宰治垂下頭，嘴角勾起，露出能讓小孩子做噩夢的表情。

夢野久作驚恐地看著他，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太宰治就用手指狠狠地捏過小孩臉上的傷口，對方立刻迸發出鬼哭狼嚎。

「殺死他！」

「腦髓地獄——殺死他啊——殺死他！！！」

任他叫破嗓子，也不過是換來臉上傷口的流血與疼痛。

欺負完畢。

太宰治收回手，在床單上擦了擦，「什麼都不懂，真是的……這種小孩子也就森先生看得上了。」他發了一條郵件給森鷗外，確定見到了封印對象，而郵件的回復速度很快，森鷗外要求他開啟現場的通話視頻。

太宰治打開攝像頭和麥克風，現場拍攝夢野久作崩潰的尖叫場景。

港口黑手黨本部，森鷗外捂住遭到魔音繞耳的耳朵。

「太宰君！」

太宰治壓住麥克風，降低哭聲，裝模作樣道：「莫西莫西，聽得見嗎？」

森鷗外無力道：「他父母那邊的問題，我已經全部擺平了，你替我問一下他，願不願意來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點頭，原話去詢問夢野久作。

回答他的就是夢野久作憎恨的眼神和哭聲：「我才不去！」

森鷗外「嗯」了一聲，對太宰治說道：「把他抓回來，活著就可以了。」

夢野久作哭得更大聲了。

「嗚哇哇啊——我不要去！放過我啊！我要見爸爸，媽媽！」

他手腳並用，想要逃出去，結果后領被百鬼丸伸手抓住了。百鬼丸對這團生命火焰實在是看不懂，特意提得近了一點，冰冷的面容直接對著夢野久作，讓夢野久作想到了家中沒有表情、會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偶。

恐慌反而減少了一點，喜歡娃娃的夢野久作去摸百鬼丸的臉。

「大哥哥是人偶嗎？」

「真的是……好漂亮的人偶啊！」

夢野久作噙著淚水的眼眸，左邊瞳孔呈金色圓形，右邊瞳孔是金色星星，他笨拙地去討好他的舉動沒有遭到百鬼丸的反對。

百鬼丸把心眼發揮到極致，去「看」紅光包裹下的生命火焰。

是白色的嗎？

有點像……被擋得看不清了。

太宰治不開心道：「嘖，小孩子就會有特權嗎？」

他把夢野久作從百鬼丸的手裡搶奪下來，和爭風吃醋的大齡兒童沒區別。

「不許碰他，小鬼。」

太宰治漫不經心的語調危險三分，「這個人偶是我的。」

「……」

夢野久作沉默，淚水流個不停，絕望地看著人偶哥哥，而百鬼丸再三看不清夢野久作的生命火焰后，放棄了觀察下去，冷漠地抓起夢野久作的娃娃摔到地上，劍起劍落，分屍了這個笑不出來的娃娃。

【絲線還是沒有斷裂？】

百鬼丸想要解除絲線與外面殘存的生命火焰的聯繫。

太宰治這邊已經收集完了情報，說道：「百鬼丸，這樣做是沒有用的。」縱然百鬼丸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但是異能力只能由異能力來解決。

太宰治沒有去觸碰地上的娃娃，隨手把夢野久作丟到另一邊去。他站直身體，用奇異的神色看著一直在砍娃娃的百鬼丸，經過自己的判斷，夢野久作的異能力名字是「腦髓地獄」，發作之後會讓人陷入一種精神幻覺里，利用幻覺攻陷人心的缺陷，致使人瘋狂。

好處是——幻覺會勾起人內心深處的回憶，達到置身於現實的效果。

「百鬼丸……」

太宰治的手指在一點點鬆開。

一旦完全鬆開，「人間失格」的效果就會在百鬼丸身上消失。

百鬼丸猛然抓住他，有種將要失去什麼的心悸。

【多羅羅，你想做什麼？！】

太宰治為他的野獸直覺低笑地說道：「別弄得好像沒有我，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樣，放心吧，我還沒有打算把你拋下來……」

夢野久作在吃痛中抬起頭，記住了太宰治此刻清淡的淺笑。

那是……理智的、稀薄的溫柔。

太宰治選擇把百鬼丸推入「腦髓地獄」里，僅為了讓他能夠在活人哀嚎的地獄里，看一眼這個世間原本的色彩。

百鬼丸的眼前變得凌亂起來，黑暗與白光、紅光混雜到了一起。

絲線朝自己湧來。

他僵硬地低頭去「看」那個被分屍的東西。

第一次，他的心眼失效了，看不見「多羅羅」的身影，也看不見危險的紅光。

他的精神恍惚一下，好像回到了穿越司的時期，站在人群之中，四周都是同期的實習生，他們愁眉苦臉地看著前方屏幕上出現的穿越名單。

「只有這麼多選擇嗎？」

「這次的難度提高了一些，剔除掉了無敵流的角色。」

「本來還想從頭到尾虐敵人……」

「算了吧，只要沒有東喰主角的扮演任務，很容易就能安全通過考核。」

「嘶……那個受虐角色……」

喧鬧的聲音震得他的頭顱嗡鳴，如同許久沒有聽到過聲音的人，驟然聽見了大量聲音的驚惶，百鬼丸不由自主蹲下來，渾身顫抖的抱住了耳朵。

好痛苦。

好痛苦……這是聲音……？

我……在哪裡……是穿越司嗎？我被穿越司接回去了嗎？

強烈的違和感和不適應席捲全身，在百鬼丸快要痛苦得昏厥過去前，一道較為熟悉，但是在記憶里已經找不到名字的聲音響起：「■■，《多羅羅》里的男主角扮演時間特別長，從出生起就開始走劇情，女主角小男主角好幾歲，容貌不算特別漂亮，你確定要選擇他嗎？」

百鬼丸在心裡說過很多話，張口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被堵住。

這個實習期間的「朋友」也沒有太在意他的反應，羨慕地說道：「你能有這種把握，我就辦不到了，只能選擇一些主角以外的配角，要知道所有少年漫的主角都要被磨礪一番，穿越司又不會提供琦玉這種角色給我們……」

百鬼丸強忍著接收太多訊息的崩潰，驀然從抱頭中看向上方。

整個世界印入眼帘。

這裡是穿越司的考核現場，「朋友」的臉平凡普通，陌生至極，一張一合的嘴在說話，比他在早期做夢的時候夢見的還要清晰。

忽然，就在百鬼丸去辨認對方，大腦產生陣陣昏眩，場景又消失了。

一排冰冷的字跡如印表機在列印般地出現。

【根據實習生第■■■條規定，禁止在異世界詳細構想穿越司，構想穿越司員工，你已觸發穿越司的防泄密模因，強制將相關想法變成■■■■■■■■■■■■……】

這是什麼？

來不及閱讀完，百鬼丸的思維被無數黑色馬賽克填滿。

緊接著，異能力的效果遭到偏移——

場景一變，回到了百鬼丸這一世出生時候的產房，外面下著暴雨，在電閃雷鳴的瞬間，一聲嬰兒凄厲的啼哭聲穿透人心！

百鬼丸產生了無法形容的共鳴，這是自己的聲音！自己的無助和絕望！

【我竟然可以看見出生的時候……】

原來……

在魔神的雷霆劈來之前，世界早已印入百鬼丸拼了命睜開的眼睛。

回到嬰兒時期的百鬼丸淚水模糊，眼睛刺痛不已，朦朧地見到了柔弱美麗的母親躺在床榻上，生下自己的時候痛苦而喜悅。

「我的孩子……」

縫夫人沒有來得及抱過百鬼丸的手，溫柔地抱住了他。

淚水簌簌的落下。

這一份擁抱，遲來了太多年，想要把百鬼丸溺死在這份骨肉親情之中。

哪怕下一秒失去一切，哪怕下一秒苟延殘喘……彷彿都值得了。

雷霆落下，百鬼丸再一次失去了視線，感知中的母親用雙手扼住了他的脖頸，想要殺死自己。她是那麼柔弱可憐，她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更在看清楚孩子變成人棍的慘狀后，沒有殺死孩子的力氣。

他的心底陡然升起了悲哀與怨恨。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即使知道該恨的是醍醐景光，那個獻祭了自己的父親，但是誰能夠在親生母親的扼殺下沒有一點痛苦？

【母親，我想活下來。】

【還有……】

【我有了一個比父親更好的養父，他照顧我長大，就像是另一個母親，所有您沒有做的事情，他都為我做到了。】

百鬼丸躺在幼年的襁褓中，與死亡做抗爭，等待被壽海抱起的結局。

在「腦髓地獄」的幻覺里，他沒有等到壽海的出現，縫夫人把他一點點掐死在襁褓里，他快要沒有呼吸了……

【我不想死……我還想見到壽海……見到多羅羅……】

死亡就像是水平面下的世界。

沒有觸覺、視覺、聽覺、嗅覺的百鬼丸被瀕死的黑暗包圍，怎麼也沒有認命，拼盡全力去突破窒息的感覺，那些痛苦永遠無法殺死他。

十二個魔神殘留下的力量在他的靈魂中閃爍。

最後一次艱難的呼吸……

百鬼丸的臉上有什麼東西被揭開了，窒息消失，呼吸得到順暢，脖子上不再是母親的雙手，那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再一次得救了。

太宰治摘去了他的面具后，有條不紊的按壓胸口，幫助他呼吸。百鬼丸不同於其他在幻覺中自相殘殺的人，中了「腦髓地獄」后就抱頭蹲在地上，顫抖得有些可憐，猶如在洞穴里瑟瑟發抖的野獸。但是太宰治強行掐斷了心軟的因素，等到百鬼丸陷入窒息狀態才出手解除了異能力。

「百鬼丸，恢復過來了嗎？」太宰治有一點點懊惱計劃不周，不停的安撫對方，無知無覺的人偶在他的擁抱下和上一次一樣，漸漸地停止了顫抖。

【剛才是……幻覺？我出生后，母親好像沒有抱過我……】

百鬼丸在意識到幻覺的時候，悵然若失，手急切的抓著「多羅羅」，【我還想要再看一次！那個色彩鮮明的世界！】

死亡很痛苦。

可是生不如死，苟延殘喘的人生，豈不是比死亡更加痛苦？

「看得到嗎？」太宰治讀懂他的意思，眼神倏然盯著想要逃跑的夢野久作，嘴裡輕聲說道，「你先休息，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看到。」

安心等待吧。

我們都渴望體會活著的感覺。

太宰治神色柔和下來，在百鬼丸的心口寫道：「等。」

急躁不安的黑髮少年安靜了下來，捂住了心口的位置，遲鈍的點了點頭，那張三個漆黑空洞的面孔竟然莫名展現出了一種乖巧的滿足感。

「嘶——」

太宰治不禁覺得有點可愛，隨即一陣驚悚，頭皮發麻。

他覺得自己哪裡壞掉了。

是審美嗎……

門口旁的夢野久作擦著被欺負的眼淚，抽著鼻涕，突然愣住地喃道：「長得和我的人偶娃娃好像，好可愛……」他低頭去看地上綁著繃帶、眼部漆黑、嘴巴封著線的人偶娃娃，好吧，被對方無情的分屍了。

「……」什麼鬼？

太宰治移開視線去看了一眼相似度頗高的人偶娃娃，對比之後，果斷給百鬼丸合上面具。他再一次用欣賞的目光去看面具上的臉，深深佩服為對方雕刻面具的大師，好手藝，把他的審美觀都能強行掰正回來。

可惡，他的審美觀才沒有淪落到和夢野久作一個層次的地步！

【多羅羅好像在嫌棄我的臉……】

無需證據，百鬼丸恍惚地發現了真相。

這個看臉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