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仙人出沒稱名山 道法傳出度心猿

()「他娘的，這是什麼地方？」岳不平鐵青著臉，心頭恨恨地想着。那禪唱，那金光，豈是人間氣象？分明是某個佛家修真門派駐錫在此。

王離黑安排得好地方，讓三百多個手足，去撞他娘的機緣，一撞撞到人家老巢里。

岳不平現在防有鎮山袍與玄武如意球，攻有太古殞銀刀，放在人間已是無敵的存在。但對上正宗修真人士，不免底氣不足，以前見過的玉真子與劍元道人，他根本看不出人家深淺。

一個黃巾力士，人家手上不知有多少，傀儡一樣的存在，他也費心費力收拾了半天。劍元道人小露一手，他至今也沒想清楚其中原理。現在就正面對上這種高人，要他如何硬得起來。

「我原本想先到修真界見識一番之後，摸一摸水深水淺，再崢嶸頭角的啊。」岳不平在空中左嘆右想，是招集了撞機緣剩下的人就此離去，這太也窩囊。還是打上山去，打得贏就硬打，打不贏就偷襲，這，太也囂張。

還是正兒八經地，投貼拜山，說明來意，有商有量？問題是人家不認得你，賣不賣帳還在兩可之間。要碰上對方來上一句：居士與我有緣，還不拜師？他怎麼辦？

對方來頭不知，實力不知，心性不知，自家三百多手足情況不知，「夫戰，未算勝先算敗，是以百戰不殆。」底下王離黑等八人興奮激越，看着自家老爺高高在上，飄飄如仙。

岳不平在天上久久不動，左算又算，只因疑點太多，不知如何去證實才恰當，真是一籌莫展。

心底有股自信不輸於任何人，見識太淺卻讓這份自信無法安之泰然。

正不知應該怎麼辦，一句聲音傳了過來，「哪方道友造訪，何不山門一敘。」這話音清越悠遠，明明知道出於司空原山中，卻如站在對面隨口道來，不疾不亢，水火不動，點塵不驚，恰似鄰舍老翁話家常一般。

岳不平計算雖多，心不曾亂，聞言哪還不知如何處理，空中拱手道：「赤霄客之後，山野散修南海鱷神岳不平拜上。」這句話以百穀王神變的法門發出，浩浩蕩蕩，寬廣宏大，以傳音之法送進司空原。

底下八人只見他作勢行禮，卻不知在說些什麼。徒弟雖有不對，岳不平卻也不想嚇著了他們。

傳音入密吩咐了王離黑幾人，岳不平衣帶當風，真正是體迅飛鳧，飄忽若神，一步跨出，行有一里，不過二步，已到了司空原上。

峭崖筆立之處，金光一閃，突現一道門戶。門戶中一道白玉台階層層而上，隱於雲霧之中。透過雲霧，依稀可見寶塔林立，山巒起伏。或有飛鶴唳空，也見猿猴摘果，淡淡檀香氣味瀰漫而出，聞之不禁精神陡然一振，心氣自然平順。

「這才是仙家氣象。赤霄客那三間茅草棚子，算是什麼啊。」岳不平心底一嘆，打個稽首，一步邁入。只聽身後一聲輕響，回首時但見山下司空河水流光閃銀，山風尖嘯，哪裏見有什麼門戶。

「尊客遠來，請『曬心亭』奉茶。本門方丈坐空禪師，正在彼處相候。」

岳不平轉首看去，一個白凈小沙彌站在道旁，雙目神光湛然，合十而立，一如峰頂青松，契合自然，卻有一股巍然大勢，居高臨下，不可輕辱。

岳不平法眼無差，這小和尚與齊貝孫五羅二徒同階，已入先天引氣之境，還不曾感應天地，借法自然。

仙家山門，知客僧不過如此？是藏拙，亦或是將他這個赤霄客傳人隨便打發？這念頭一閃而過，岳不平抱拳道：「有勞小師傅，敢問法號？」

那小沙彌道：「不敢，小僧釋旺和，施主這邊請。」頭前帶路，往上即行。一路上旺和僧展開腳力，步不沾塵，飛也似往前竄。岳不平看他身法稍嫌急促，推演他運氣搬力法門，精妙非常，心下尋思：這小傢伙莫不是個雛鳥。玄武如意球輕輕搭在他肩頭，隨身附影，省心省力地觀賞起山景來。

這山連綿起伏，分出有七八個峰頭，空間寬廣，少說也有百里方圓。二人所行之處，是樑上斫出的一條石階路，平整光滑，望之如玉。

路旁青松瑤草，層疊往上。松間綴以大殿古剎，草間也有鳥雀哺食，不見豺狼，卻有虎豹，猿猴輕展臂，仙鶴慢梳翎。常聞大士**，忽見金剛降龍。

那山上光頭三五成群，青壯老幼，或瞑目獨坐，或聚眾**，旺和小和尚領着岳不平只往人多處行走。這些人自顧修行，更無一人側目，路到盡頭，方有一老僧問及，旺和只答「主持相邀」，便不再問。

岳不平跟在後邊，目不斜視，越走越是輕鬆。他一路見了也有二三十人，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感應天地的層次，多數都與旺和持平，倒有**人還在後天境界，與王離黑一樣處在引氣的邊緣。

要殺光這些人，也不過費他一口氣的工夫而已。如果這司空原上，都是這樣貨色，此地何所懼哉。

石階路盡，二人轉過一處崖壁，前方又有一條小徑，蜿蜒前進，花草沒膝，漸行漸高，不一刻到了崖頂，卻見崖上橫出一條巨石，寬厚各有三丈，長有十三四丈。

巨石一頭扎在崖中，一頭平懸半空，懸空的那一頭，上面建亭，亭中坐一白袍僧人。

旺和側身作勢，回身就走。岳不平大踏步走過巨石，及至亭中，方見此僧甚是年輕，白玉袈裟，手持念珠，閉目瞑坐。岳不平不言不語，站在坐空方丈身前，鼻中立時嗅到一股說不出的香氣，自坐空身上傳出。

此香非檀香，非花香，非世間一切香，乃是修行者伐毛洗髓，改性換質之後，非但肉身純凈無瑕，心靈一樣光明圓通，自然而然散發的體味，勉強命名，可謂：心香。

岳不平一聞這香味，便知道坐空和尚的修為，比自己可能高過一階，說不定已到金丹境界。

鍊氣修行，自引氣先天築基，感應天地為一，至借法自然偉力，到金丹凝結三寶，步步艱難。每一步突破，都是命與性的超脫升華，非具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氣，不能為之。

岳不平此時正處在第三階，步水火而不傷，收萬物為己用，心同天地運，氣自虛無生。此階也需內氣與外氣互換，納清祛濁，錘鍊命性。功成之時，內氣自然圓滿，心性洞察物理，不求不虧，無疑無蔽，金丹自然而成。

能發心香，即是借法大成之象。但金丹初成，也還有餘香未盡。只有金丹大成之輩，離道日近，離人日遠，人已非人，再不具有人身一切表象，只得一個外形罷了，自然再沒有香氣散發出來。

岳不平正自猜測估摸，面前白袍和尚忽地睜開雙睛，無聲無息，波瀾不驚。岳不平盯着那雙眼睛，恍惚看到一個廣漠無垠的世界緩緩展開。

那世界廣大無邊，無日無月，無星無辰，無人也無物，空蕩蕩，白茫茫，看得岳不平心頭驚悸，只想往裏一撲，撕開全身血肉，填補那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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