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公，人家好怕怕
沈兮若刀子嘴豆腐心，為了讓他吃飽，把家裏僅有的麵粉用來做了麵條，還煎了兩顆荷包蛋，再放了些青菜，弄了滿滿一大碗給司辰。
病人最大。
「給，趁熱吃。」她蹲在地上遞給他。
司辰接過碗筷便吃了起來。
他很久不曾吃過飽飯，感覺這普通的手擀麵比他從前吃過的山珍海味還要香。
雖然他吃得有點急，但卻一點都不難看，而且沒發出聲音，從這點看，這個男人家境應該不錯。
沈兮若自己的吃卻是麵湯泡冷饅頭。
不是白面饅頭，是那種帶着麥麩的面做的，嚴格來說應該叫窩頭，難以下咽。
司辰吃完了才看到她吃的窩頭，放下空碗時，臉色複雜，「你就吃這個？」
「你是病人才有優待。」沈兮若道：「等傷好了，每天也得吃這個。」
她只有三十兩銀子了，要修房子，要養病人，還想買地，壓力山大呀。
司辰抿了抿唇，含糊道：「謝謝。」
沈兮若聽到了，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她曾經想幫助一個落魄的小姐，那小姐卻瞧不起她這個出身低微的丫鬟，即使那位小姐的處境當時還不如她這個丫鬟。所以司辰的這聲謝謝，不但是領了她的情，還是用平等的眼光在看待她。
沈兮若心情愉悅地洗了碗，然後回來。
小屋擁擠，兩人相對無言。
「司辰，我跟你說說目前的局勢……」沈兮若有些尷尬，便扯開話題打破沉默。
司辰幾不可見點了點頭。
到此刻他還有些恍惚，怎麼就這麼巧的被她『買』了出來，成了她的相公了？關鍵是他對她竟有幾分莫名的信任。
沈兮若無比認真地說到口都幹了，他始終一聲不吭，就有些惱，「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似乎，他理解不了像她這種掙扎在社會底層小老百姓的疾苦！
「聽到了。」司辰道。
一直開小差，你聽到個屁！沈兮若沒好氣瞪他一眼，繼續道：「我手裏的銀子不多了，本來想修一下這個房子的……我是這麼想的，房子既然要修就一次性修好，不然折騰兩次花銷更大，不如租間房子暫時住下。」
買是不敢想的了。
「你的傷需要的藥材很多，我只能採到一些，其它的得去藥房買，另外我還能多采些葯去賣，換些糧食存着過冬……你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唬住我祖母，保住我弄回來的糧食，至於分寸你自己掌握，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知道了。」司辰掏了掏耳朵，這個女人話未免也太多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沈兮若見他不耐煩，卻還是忍不住再加一句：「記住，你的身份一定要保密，若是人家問，就說是我在縣裏遇到過的貴人。」
「你還去過縣裏？」
「少瞧不起人，我不但去過縣裏，還跟那兒住了八年，在一家大戶人家……」當丫鬟，這不是什麼體面事，她略過不提，又道：「所以就說是那時候認識的，反正別人也無從查證。」
想到在張家的那段時光，沈兮若鼻子一酸，冷不防紅了眼眶，忙背過身去，道：「我去曬草藥了。」
望着她逃似的背影，司辰擰眉，想必她心中定然藏着不為人知的心酸，或是刻骨銘心的情感。
天高雲淡，沈兮若仰頭望天，眼淚還是從眼角溢了出來。
她用袖子擦了下眼角，吸吸鼻子，把草藥從背兜里拿出來放到葯架子上，正要回屋，忽然聽到那個最討厭的聲音。寶來小說網www.baolaishiye.com
「兮兒。」
沈兮若恨不得一巴掌把人扇回去！心裏咒罵一句，抬頭看着身穿紅配綠大花襖，小眼睛裏全是算計的老太太，冷言道：「祖母來了。」
這人便是林氏。
林氏停在三步遠的地方，用通知和命令的口吻說道：「聘禮昨兒已經送到了，你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去等著成親。」
成親你大爺！
沈兮若看了眼屋裏，想到『相公』司辰，眉梢眼角都帶着一絲得意。
「聘禮是你收的，不如你嫁到王家去吧。」沈兮若下巴微揚，道：「祖母，張家還的賣身契在我這兒，真遺憾，你賣不了我第二次啦。」
林氏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沒良心的白眼狼，我費心幫你尋個好男人，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我不把你賣到張家當丫鬟，你能和張家少爺好上嗎？你自己沒本事抓住男人的心，連個小妾都沒當上……」
心中的傷疤被她殘忍撕開，沈兮若渾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林氏見她臉刷一下蒼白，諷刺道：「你之前跟他不清不楚，現在人家不嫌你棄殘花敗柳還肯要你……」
沈兮若側身翻著草藥，把她當空氣。
她沉默不語，林氏便以為是先前說要告上衙門的事把她唬住了，臉上有了得逞的笑容，「兮兒，祖母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你這丫頭，肯定在心裏偷着樂呢，礙於臉面不好意思告訴祖母是不是？」
「我不答應！」
朗朗的男聲驟然響起，林氏渾身一個激靈。
沈兮若也往門口望去。
司辰不知何時站在門外，身上雖只圍着一塊布，偉岸的身型卻透出一股別樣的野性與威懾力，五官立體冷峻，眼神犀利深邃。
陽光下的男人，高大、俊美、威嚴，氣勢十足。
沈兮若不由得看呆了。
「你是誰？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在她家？」
司辰的出現令林氏方寸大亂，聲音打顫。
「這裏也是我家，她是我娘子。」司辰面色陰沉，「你來逼我娘子再嫁？」
林氏再橫，一生也只是在小小的村子裏橫，司辰的出現十分突然，看上去又很不好惹的樣子，她氣勢上被輾壓，怯怯的縮著肩膀。
沈兮若頭一次看到她這樣，只覺大快人心，怕司辰說多露餡，便裝作一副受驚小白兔的模樣跑過去，頭挨着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嗲聲嗲氣道：「相公，倫家好怕怕喔……你昨晚太辛苦了，再進去睡兒吧……」
為了裝得像，她整張臉都蹭他胸膛上去了，一想到林氏便秘一樣的表情，就禁不住想笑。
「人都走了，還不起來？」司辰道。
「啊……這麼快？」
沈兮若扭頭去看，林氏當真已經沒影了。
這個欺軟怕硬的老傢伙，果真不敢跟司辰耍橫！
司辰垂眸看着被她靠過的地方，眸底劃過一抹複雜，嘴裏卻道：「真夠髒的，灰都沾到我身上了。」
沈兮若摸了把臉手心果然蹭了些黑灰，沒好氣道：「還不是幫你熬藥弄的！」
無意中翻起舊事的傷感，林氏跑來鬧的煩躁，都在這一句發泄里，消散了大半。
「司辰？」沈兮若見他臉色突然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話音剛落，司辰高大的身形一晃，後背貼著門框，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