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楚牧修心中不免有些疑慮,可細細想想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步,只能進不能退。想想身後的千軍萬馬,想想天越的黎民百姓,想想還在大牢里受苦的千澈,他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而自己卻畏首畏尾的不敢向前又怎麼對得起千澈的死撐呢?

楚牧修記得兒時母親帶著他坐在城樓上,指著天空對他說人要心存大志,他眺望了一眼面前的高樓,那些母親相伴的美好時光似乎歷歷在目,原本他可以在母親的呵護下幸福的長大,奈何楚韓淵母子奪走了他母親的性命,從此他的生活只有一片昏暗,眼裡只有復仇,心漸漸的封閉然後再結成冰,完全活得不成人樣。想到這些心中便湧起一股淡淡的憂傷。他說,「既然已經萬事俱備,若不迎面而上時間拖得越久只會給楚韓淵更多時間準備,更有幾分取勝的機會。」

「是!」羅將軍和武德慶也沒再說什麼,表示贊同。

他直視著前方,浩然正氣道,「將士聽令,速速前進,攻入皇城!」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步入皇城,來勢洶洶,給人一種勢不可擋的感覺。

我一路上都不敢停,撐著力氣使勁地跑。我跑到南城門口但是楚牧修早就不在那裡了,我一路循著軍隊的步子摸著進到宮裡,往日戒備森嚴的皇城如今竟然連一個羽林軍都沒有,我輕輕鬆鬆地就混進了皇城,諾大的皇城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諾大的皇宮讓我一下子失去了方向,這裡就像一座迷宮,我摸不著頭腦,一個人都沒有隻留我一個人亂竄。我跑到一個閣樓中,剛想要進去便有幾個宮女路過,我順勢靈巧地躲到了假山後。我看見兩個宮女扶著太後走進去,待門關上之後我躡手躡腳地跟了過去,靠在門外細細聽著她們的對話。

太后問:「近日冷宮中那名賤人怎麼樣了?」

宮女說:「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兩天沒有給沈庶人送吃的了,恐怕……」

太后嘴角泛起一陣陰笑:「待會你把這碗湯送到她那裡。」

「太後果真要做得那麼絕,陛下若是知道您用毒藥毒死了他心愛之人,只怕會恨您。」

「那就做得乾淨一點不要讓他知道,到時候就說西涼亡國,皇后鬱鬱寡歡不願進食最後跟著西涼陛下一起去了。」

宮女仍然有些遲疑,唯唯諾諾道,「可是……」

「可是什麼,當時在南相女兒吃食中下毒時也不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如今輪到皇后也是一樣,只要手腳麻利,做得乾淨就一定能夠做到天衣無縫,將來有一天陛下他會理解哀家的苦心的。」

我靠在門外,瞬間傻了眼,只覺得腳下一陣發軟,背後一陣發涼,原來給我下毒的是太后,我身邊到處都是陰謀,到處都是算計,浣城實在是太可怕了,皇宮真是太可怕了。那個傳聞母儀天下的太后不過是個心狠手辣的小人,正因為有這樣一個母親才鑄就了這樣一個與她一樣殘忍的兒子,這樣殘忍的君王。

門內的兩人談完話之後,那個宮女便端著一碗湯走了出來,我一路跟著她,她戒備心很強一步一回頭,果然是做壞事心虛,幸好我腳步輕沒被發現。

我隨著宮女一起來到一座宮殿,那裡寸草不生,荒涼至極,門上寫著大大的冷宮二字,原來這所謂的冷宮當真如此蕭條,若是讓我活在這樣的地方還不如去死。

宮女先進去,我一直按兵不動,直到宮女走出來我才敢悄悄溜進去。我一進去便看見皇后拿著把碗湯,就要一口吞下肚去,我神色未定,眼疾手快撞翻她手上的湯水,「這湯里有毒!」

湯灑在地上,被屋裡的貓舔得一滴不剩,不出一會兒那貓便發了瘋的狂叫繼而癱倒在地,口吐白沫一動不動。

皇后驚愕地看著我,眼中似乎有許多疑問,她說,「你怎麼知道這湯里有毒?」

對於她我仍心有餘悸,潛意識裡還是有些不想搭理,我說,「我剛剛聽見了太后與宮女的對話,太后指使宮女在你的湯里下了葯,妄圖去你性命。」

她連謾罵和抱怨都沒有一句看起來很輕鬆,不知道是不怕死還是已經習慣了,她淡定的樣子讓我心裡發毛般的害怕。

「謝謝你了。」

她說得很牽強,我沒再回答,因為我不想讓她覺得我是有意要救她。

楚牧修的軍隊還沒走到皇城就被陛下的人馬攔住,對面而來的同樣是一方軍隊,人數明顯比楚牧修的多了一倍,氣勢絲毫不輸給楚牧修,甚至在楚牧修之上,陛下身披鎧甲坐在馬背上,號令著身後的千軍萬馬,好不威風。

兒時那些悲慘的經歷一幕幕浮現在楚牧修的腦海里,他恨不得將楚韓淵抽干血,剝開皮,然後再剁碎了。兩人就這樣對持著,不說話只用兇惡的眼神對著彼此。沒有一人敢大聲喘氣,就連馬兒都識趣得不敢蹄叫,空氣中迷漫著一股強烈的**味,似乎這層味道一散所有人便粉身碎骨。

楚韓淵對著身後的統領揚手,那統領便壓著千澈走到前面,千澈臉色慘白,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傷,頭髮亂得一塌糊塗,嘴角還流著一道血,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像軟泥一樣攤在那統領的身上。

楚牧修看著這樣痛不欲生的千澈,心中著實有些苦楚,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

楚韓淵隔著千軍萬馬對著對面的楚牧修喊著:「楚牧修,你不是重情重義嗎,現在你兄弟就在我手上,只要你放下武器歸降與我,我保證他安然無恙。」

沒等楚牧修說話,千澈聲嘶力竭道,「殿下不要管我,殿下那麼多年忍辱負重為的就是今天,我死不足惜。」

楚韓淵一把劍狠狠地刺穿千澈的胸口,一道鮮紅的血從千澈的口中噴湧出來,楚牧修面目猙獰,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他舉起手中的長劍,嘴裡怒吼著,「殺啊!」

剎那間兩支軍隊迅速地交織在一起,從遠處看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螞蟻,他們舉著手中的武器朝著敵人身上砍去,他們廝殺著,無情地掠奪著他們的性命,一圈圈鮮血從他們身上湧出來,流淌在地上將地板染成紅色,他們都是天越的子民,現在卻無故被牽涉進一場廝殺,真是可悲可嘆。

我還坐在冷宮中,綠蘿從外面跑進來,跪在地上急匆匆地說,「娘娘不好了,陛下的人馬和熠王殿下的軍隊已經打起來了,場面一度不能控制,這場仗死傷萬人,宮中的太監宮女都已經逃命去了!」

皇后心頭一緊:「你說什麼?」

我還驚魂未定,皇后便起身拉住我,說道,「你快走,待會陛下他們打進來你在這裡會有危險的!」

皇后一邊沖著說話一邊把我往外推,我心裡亂糟糟的,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皇后的話一遍一遍的迴響在我耳邊,忽遠忽近,忽上忽下,但是我總是聽不清楚,我使勁地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

皇后驚慌失措地問起:「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我只覺得全身上下猶如火一般灼烈地燒著,喉嚨燙到不能說出一句話,我知道一定是我的毒又發作了,每一次傀儡之毒發作血脈逆流而行猶如萬箭穿心,每一次我都痛不欲生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

隱約中我感覺到有人往我嘴裡塞了點什麼東西,我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覺得頭沒有那麼疼了,我只睡了一會兒,身上也忽然有了一些力氣,我從床上爬起來,看見皇後背對著我坐著。

我剛起來皇后就過來扶著我,她臉色凝重地問我,「你是不是中了傀儡香?」

被她說中了心事,我欲言又止,眼神飄來飄去不知道說什麼。

「你不必遮遮掩掩,到現在你還以為我會害你嗎?」

「我是中了毒,但是你方才給我吃的是什麼東西,為何我吃完以後頭痛之症得到了一些緩解?」

「傀儡香,是太后所下的毒?」

「是的,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傀儡草大多出自西涼,實不相瞞剛才我給你服用的是我從西涼帶過來的回魂丹,小時我體弱多病,父王到處為我求葯也不見好轉,有一回我險些喪命多虧一個名叫無相子的老頑童救了我,那顆回魂丹便是他贈予我,你不妨到西涼尋尋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綠蘿急急地對我說:「小姐快走吧,陛下的人馬上就到了!」

我現在哪有什麼心思想著如何解毒,我拉著皇后說:「我們一起走!」

皇后掰開我的手,把臉轉到另一邊,「我不能走,就算陛下攻進來他也會念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不會對我怎麼樣,可是你就不一樣了,他一定會抓了你用來危險熠王殿下,你快走!」

「他不顧百姓的安危跟魏國借兵,代價就是割讓邊境一半的土地,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戰無論勝負邊境百姓都會流離失所,他早就不是那個愛護你的陛下了,他以前可以將你打入冷宮,現在就可以為了江山社稷殺了你!」

皇后臉色漸漸暗淡下來,仍舊不為所動,綠蘿跑過來,緊緊地拉著她的手,眼淚嘩嘩地流,「娘娘,小姐說得對,陛下與周貴妃恩恩愛愛,娘娘在這冷宮中受盡折磨陛下從未來看過我們一眼,陛下早就不降娘娘放在心中了,娘娘我們走吧,我們回西涼去!」

皇後娘娘心中湧起一陣酸楚,一說到西涼便再也不掙扎了,握住綠蘿的手,哆哆嗦嗦地說,「好,好,我們一起回西涼……」

我們三人一齊悄悄溜出了冷宮,可能是陛下快要攻進來的緣故,宮裡都是巡邏的羽林軍,我們順著小路,隔著假山逃了出來,我們站在高高的城樓上。

我看見兩隊人馬混在一起撕打著,他們揮動著手中的大刀朝別人身上砍去,一刀又一刀,那些人一個個地都倒在了血泊中,楚牧修的人寡不勝敵,很明顯已經快被陛下的羽林軍剿滅了。我遠遠地就看見了騎在戰馬上的楚牧修,他身上都被刀劍划傷的傷口,額頭和嘴角都是血,陛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皮肉。楚牧修正和陛下兩人廝殺著,每一劍每一刀都是致命一擊,兩人拆了幾招都顯然楚牧修處於上風,楚牧修縱身一躍連連朝陛下胸前踢了幾腳,陛下跌倒在地,嘴裡留出一道血,怎麼都爬不起來。隨後幾個羽林軍又從後面襲擊楚牧修,楚牧修不再理會躺在地上的陛下,與身後的羽林軍撕打起來。

楚牧修只顧著與前面的羽林軍撕打卻沒有想到身後的陛下已經提刀而起,正朝著楚牧修一點一點地走過去,我站在城樓上大喊著楚牧修的名字,可是他怎麼都聽不見,千鈞一髮之際我只看見武德慶朝陛下衝過來,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簡直不敢相信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我不知道皇后是什麼時候離開了城樓,不知道她是什麼跑到了陛下的面前,待我回神時只看見皇后擋在陛下的面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陛下這般驚慌的模樣,武德慶的大刀已經刺穿了皇后的心口,霎那間一股鮮血如同洪水泛濫般從皇后的身上咆哮出來,她嘴角都是血怎麼都止不住。

皇后慢慢地身子一軟就要躺下來,陛下趕緊去接住皇后,他伸手捂著皇后的傷口,眼神不住地往外看著,嘴裡喊著,「傳太醫,快去傳太醫啊……」

皇后撐著最後一口力氣緊緊地拉著陛下地手,輕輕地說著:「陛下,陛下收手吧,再這樣下去整個天越就沒了,臣妾希望陛下做一個心懷天下的明君。」

陛下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掉眼淚,我從來內有見過一國君王這樣難堪無助過,就像一個失去了最喜歡的玩具的孩子,痛不欲生,他結結巴巴地說,「你怎麼,怎麼這麼傻?」

皇后冰冷的手撫著陛下的臉,一股熱淚劃過她的臉頰,她梗塞著說,「陛下,陛下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我們……」

「你不要再說話了,這些朕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朕都記得,都記得……」

「陛下。」皇后的聲音很小,似乎一陣風就那將它吹散,陛下把耳朵附在皇后的嘴邊,只聽見她說,「陛下,我們,一起,回西涼去……」

皇后的手慢慢地從陛下的臉上滑落下來,剛剛打在陛下的掌心,陛下終於忍不住,抱著皇后不住的搖晃著,他抬頭大喊著,「朕帶你回西涼,朕帶你回西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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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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