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萬貴妃抬杠
梁老夫人聞言爽朗大笑，那笑聲中氣十足，實在聽不出是一個年近古稀的人的笑聲，「不過是些唬人的花架子，不值一提。」
「老夫人那是唬人的花架子，那咱們這些晚輩便是朽木爛泥了。」莫夫人也爽朗地笑了起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老一少追憶往昔崢嶸歲月，將一場賞花盛會，活生生地變成了回憶大會。
好在，皇後來的很快。
明黃的鳳穿牡丹對襟翟衣，銜著拇指大小珍珠的九頭鳳冠，鑲嵌著碩大的紅寶石的耳墜子。長眉若遠山，眸中點染笑意，雙唇艷若胭脂。一抬手一投足，俱是風情。
在場的人，有第一次見皇后的，諸如唐夫人、柳夫人，都在心中暗暗讚歎，傳說中的皇后，果然美艷。也有見過皇后其他樣子的，諸如溫誠心、莫夫人，皆是平常心。但皇后一進入亭子，她們都得起身屈膝行大禮。
唯有梁老夫人一直端然坐着，只等皇后入了座，她才慢悠悠地起身，朝皇后微微頷首，便算是行禮了。
上一世，顧姝與這位穿越撿來的便宜外婆也多有接觸，知道這人並非是特意刁難人的。如今她這般，只怕心裏還為着顧二小姐的死不平呢。她也就沒多想，示意眾人平身就坐。目光掃了一圈，見還有兩個位置空着，便問：「還有誰沒來？」
胭脂看了看，說：「還有皇貴妃與萬夫人沒到。」微頓了一下，補充一句：「皇上也還沒到。」
「皇上國務繁忙，只怕是抽不出空來。」顧姝面上端著從容不迫的笑容，「萬夫人一早便去了斕樺宮，想必她們母女有體己話要說，咱們便不等了，開席吧。」
胭脂便吩咐開席。
不多時，便有宮女陸續端上小蒸籠來，揭開蓋子，裏頭還冒着熱氣，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團臍螃蟹便呈現在眾人的桌上。
古人的智慧無窮無盡，為了吃一口螃蟹，還專門發明了蟹八件。其中，腰圓錘用來松殼，長柄斧用來掀開背殼和肚臍，簽子用來勾肉，而勺子是用來吃黃的，鑷子剔鰓、剪刀分腿兒，還有個專門的盆用來放蟹蓋，甚至還專門為敲螃蟹準備了砧板。
在場的人都不是第一次混交際場，對吃螃蟹的門道門兒清，自然也不用多說。一時間，整個涼亭里只剩下了敲敲打打的聲音和蟹肉的清香，微風再帶來幾縷菊花的清香，正是一副持螯賞菊的美妙場景。
螃蟹吃到一半，萬貴妃便帶着萬夫人來了。
眾所周知，萬貴妃生的也很美，一襲橙色的團紋百花衣衫，梳着高高的飛天髻，明眸皓齒，舉止溫和。若說皇后的美中帶着點百花盛開的艷麗，那麼萬貴妃的美中，便是春風拂過大地般的暖和。
萬貴妃入涼亭來，見皇后的禮，卻也不過是將雙手疊在腰側，連膝蓋彎都沒有屈一下。
「臣妾與母親相談甚歡，一時間忘了時辰，來遲了，相信皇後娘娘不會介意的。」
聽了萬貴妃這話，在場眾人心中俱是一咯噔，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皇后。萬貴妃這話，明面上是請罪的，但就是年輕如溫誠心，也聽出了這話中的挑釁意味。
而這位皇後娘娘呢，正埋頭用金鈎子勾出蟹腿里的肉，彷彿沒聽到話一般。等她將一整團的肉勾了出來，沾了薑汁放進嘴裏，才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來。不經意間地一抬頭，彷彿才看到立在正中央的萬微瀾一般，「哎呀，萬姐姐還站着做什麼，趕緊坐呀。」
萬微瀾臉上和煦春風一般的笑容並沒有因此落下去，反而隨着高升的日頭，灑下了幾縷春陽般的溫暖。「多謝娘娘體恤。」然後，施施然落座。
萬夫人也謝了恩，入了座。
小宮女立即將母女二人的份給端了上來，萬夫人謝了恩便動手，萬貴妃卻拿一方帕子擦拭著嘴角，說：「娘娘恕罪，臣妾還在病中，太醫囑咐須得吃的清淡些，這螃蟹怕是吃不了了。」
萬貴妃病了？
眾人的目光又往萬貴妃臉上瞥了瞥，唇紅齒白，滿眼春光，若說這是病了的人，只能說宮裏的日子太養人了，連病人都養的這麼水靈滋潤。
當人，這其中還有一位眼明心亮的莫夫人，一眼就瞧出，這位嘴上說着自己病了的萬貴妃，實際上身體好著呢，估計繞着這岸邊跑上一圈都不成問題的。
看來，傳言說萬貴妃和皇後娘娘不睦，是真的了！
高門大宅子裏，還有個妻妾之爭呢，這裏是後宮，那爭鬥就更加明顯了。也就是如今皇上的後宮沒多少人，往後人要是多起來，指不定爭成什麼樣子呢！
眾人心照不宣，繼續低頭吃螃蟹。
皇後娘娘雙眉一挑，忙道：「萬姐姐既然不能吃，那螃蟹就本宮幫你吃了吧。胭脂，將螃蟹端過來。」
莫說是旁人了，就連胭脂都愣了愣，提醒道：「娘娘，御膳房螃蟹備的足，您若是還要吃，令人再傳就是了。」
顧皇后笑道：「何必那麼麻煩呢？再說那螃蟹萬姐姐不吃，旁人自是不敢吃，白放着也是可惜了。」
胭脂拗不過，只得將萬微瀾桌上的螃蟹端了過來。抬眼掃了掃一眾命婦，見她們都是一副見了鬼的吃驚表情，心裏暗暗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家主子這兩日是怎麼了，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舉動。
皇后吃妃子不吃的食物，這在眾人眼裏，已經不是奇怪二字可以形容表達的了。便是尋常人家，也沒有個正妻吃妾侍不吃的食物，更何況是在後宮，還是當着這麼多命婦的面？
皇后這是要自貶身價嗎？
顧皇后才不管眾人的議論，拿過工具都開搞，同時不忘吩咐胭脂：「將小龍蝦也端上來吧。」
胭脂去吩咐了，不多時，一盆盆小龍蝦也就端上桌來。與清蒸的螃蟹不同，這麻辣小龍蝦一揭開盅蓋，便迎面撲來一股子香辣味，衝擊著滿亭子的花香。一時間，好幾個噴嚏聲響了起來。
顧皇后笑道：「你們別客氣，這吃小龍蝦呀，就得動手才有意思。」說着便自己先上手，一頓操作后，心滿意足地將蝦肉放進嘴裏。
眾命婦哪裏見過這陣仗呀，都驚得沒有動手，獃獃地看着挽起袖口吃的正嗨的皇后。
不一會兒，梁老夫人便起身來，告罪說：「老身上了年紀，實在支持不住，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顧皇后招著滿是油脂的手，十分大氣地表示：「老夫人能賞臉前來，已經是給了本宮極大的顏面了。胭脂，傳步攆送老夫人出宮。」
胭脂立即去傳了。
梁老夫人，那可是跟隨梁老將軍上過戰場拼過性命的存在，坐一乘步攆，也沒什麼，眾人自然也就沒放在心上。只是老夫人出了涼亭時，微垂眉眼看了看在末席默默吃茶的溫誠心，「老身與溫姑娘相談甚歡，不知道姑娘可否能陪老身說說話？」
被艾特的溫誠心忙慌慌地起身，還沒應允，便聽到了皇后的聲音：「溫姑娘是本宮請來的貴客，待會兒還有大賞賜給她，老夫人，對不住了。」
托這句話的福，溫誠心再次感受到了眾人熱忱的注目禮，實在忍不住瞅了一眼皇后。
顧皇后仍舊剝著自己的小龍蝦，眼隨手到，彷彿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她說的一般。
今日入宮的人，不是身有誥命的夫人，便是跟着這些夫人來的女眷。只有溫誠心因為母親早亡，朝中又無其他的親眷，她是單獨來的。這一點，本來就令眾人十分奇怪，但想起皇後娘娘讓一眾命婦帶着姑娘們入宮來，大有相看之意，捎帶上這位生母早亡的孤女，也在情理之中。
可聽皇后剛才那話的意思，好像這場賞菊宴是專門為溫誠心一人辦的，而她們這些命婦小姐才是捎帶的？
好在梁老夫人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聽了皇后的話，並未多說，拄拐而去。
在眾人的注目禮下，溫姑娘忐忑地坐了下來，心思轉圜千百遍，不知道皇后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
眾人的心思也暫時地收了收，見皇后小龍蝦吃的香，也紛紛挽袖動了手。唯有萬貴妃坐在原位，看着香噴噴的小龍蝦直咽口水。
香啊，那小龍蝦着實是香的很呀！可她才剛剛說了自己生病，連清蒸的螃蟹都不能吃，更何況是這麻辣小龍蝦呢？要真吃了，不是啪啪啪打自己的臉嗎？
既然不能吃，那就說說話吧！
「皇後娘娘的母親為何沒有入宮來呢？」
萬貴妃一句話，又令眾人都停止了手上的舉動，一個個舉著滿手的油脂，看向了皇后。
「嗐，瞧本宮這記性，怎麼就忘記了呢？」萬貴妃自說自話，十分愉悅，「雖然顧夫人去世了，但娘娘生母卻仍舊只是個妾侍，沒個正經名分。按照規矩，妾侍是不能入宮來的。」
眾人緩緩的低下了頭去，恨不能自己兩個耳朵聾了，沒有聽到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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