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明白人
張嬤嬤端來了醒酒湯后，我讓他們都退了下去。
林芮蘭眼神渙散著坐在凳子上，我端起醒酒湯道:「大姐姐，你先喝點醒酒湯，不然明日起床，腦袋可有得受的了。」
林芮蘭輕笑一聲道:「醒酒湯就不必了，有的時候清清醒醒的活著，還不如迷迷糊糊來得好，一點小痛又算什麼！」
我放下醒酒湯，竟然有些同情此時的林芮蘭，林家的家長們是絕不會放棄孫家這樣的高枝兒的，不管林芮蘭如何不願和掙扎，她和孫連盛的事情，都是板上釘釘了的。
林芮蘭突然對我說道:「哈，只有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整個林府，老太太和父親根本不會考慮我的想法，我母親覺得我不識抬舉，其他的，有的羨慕甚至嫉妒我，有的便是同我母親一樣，覺得我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攀上了孫家這門親事，這會兒又作這個樣子！」
說完后，林芮蘭連笑了幾聲，笑聲空洞而乾澀:「你知道那日孫家圍院過後，都安城內的世家小姐們都如何議論我嗎？」
我搖搖頭，此刻的林芮蘭，完全不是人人艷羨的林家大小姐了，她竟然在意她最瞧不上的閨閣宅院女子的閑言碎語。
林芮蘭繼續道:「她們說我那是故意勾引的孫連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孫家這樣的門楣，我早就肖想許久了，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孫連盛那樣的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他！」
林芮蘭提及孫連盛的時候，眼睛里有顯而易見的恨意！
林芮蘭突然轉頭看著我，輕笑了一下道:「全家上下，怕是只有你一個明白人了！」
我回以林芮蘭同樣的笑:「大姐姐凡事可看開些，你向來志不在閨閣之中，就算到了孫家，以你的從商之能，孫家家長定會高看幾分，往好了想，孫家對大姐姐來說，更方便施展拳腳！」
我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我知道大姐姐的心思，一心想把林家的生意做大做強，不再處處受制於人！」
林芮蘭道:「你倒是個明白人，可惜我是個女兒身，父親終究還是要把我犧牲在和孫家的聯姻之事上。」
當天晚上，林芮蘭與我絮絮叨叨的聊了許久，也是在我這院子安寢的，她說她不想回自己的院子，看著鬧心，整個林家又找不到其他的去處，想來想去便來了我這裡。
後來，我聽她講了大半宿的話，險些睡去的時候，被她一言驚醒:「林芮知，我說你這會兒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對我和孫家的事情冷眼旁觀，等輪到你了，你就知道什麼叫做，叫做什麼……」
林芮蘭說完這句話，便沉沉睡去，反倒是我這個最先瞌睡的失眠了許久。
第二日早晨，我睡得很愜意，直到闕子來叫我，我才蘇醒，我這院子偏是偏些，冷清是冷清些，可偏和冷清也有他的好處，譬如說，你就是睡到日晒三竿也無人打擾，更沒人管你。
林芮蘭早就離開了，臨走前讓闕子對我代她說聲謝謝，聽闕子這麼說的時候，我還坐在床上，也想不清楚她為何要向我說謝謝，是因為在我這兒寄宿一夜嗎？還是因為其他的緣故！
倒是我這一夜，迷迷糊糊的，腦袋裡總想著林芮蘭的話，若是我真的落到她那個地步，被強娶強嫁的，這日後的日子可怎麼得了，再說這商家女眷的日子，我真是過得夠了。
我在林家的這狀況，到了哪個商戶之家都是被厭倦的對象，恐怕真要步了我母親的後塵，再說林老太太和林庭筠，一心攀高枝兒，就是讓林家的小姐們嫁過去做妾室，他們也是願意攀附的。
一想到這些，便想到了祖母和殷駱的話，然後，莫尋那張臉便自覺的闖入了我的夢裡面。
闕子見我魂不守舍一會兒愁眉，一會兒略帶嬌羞的模樣，問道:「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因為大小姐的事情？」
我搖頭道:「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出去！」
東大街最好的文墨鋪子，老闆將鋪子里最上乘的信紙拿了出來，顏色和款式結合起來，可真夠人看得眼花繚亂的。
闕子在一旁見我翻來覆去的找，她不懂這個，也不知道我要找什麼，便皺眉問道:「小姐，你這是在搗鼓什麼呢？這不都大同小異的啊？」
老闆笑了兩聲，然後接話道:「這位姑娘有所不知，這信紙講究可大了，顏色，圖案，折法這些都與這信中所要傳達的意思和那寫信送信之人的心意有關，正所謂對人選物，正是這個意思。」
老闆一說完，闕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問道:「那小姐，你這信是要送給誰呀？」
我雙手一頓，一張淡綠色的信紙映入眼睛裡面。
我將那信紙抽出，信紙上面畫有顏色深一點的竹子，君若竹子，挺拔屹立，正合我意:「誰說我這是要寫信送人的？」
闕子對我的話信以為真:「小姐，你既不送人，何必選得這般認真呢？」
我沒搭理她，讓老闆為我包捲起來，卷了厚厚的一捆，闕子拿著還有些吃力。
許是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闕子也有了貪吃的毛病，東大街上，兩邊的小商販吆喝叫賣聲不斷，確實也是香飄四溢，闕子單手數著手中的銀錢，另一隻手上，胳膊上掛滿了東西。
「小姐，今天不能再買東西了，不然這個月的月份就要不夠了。」闕子擔憂的說到。
我還沒有說話，身後傳來稚嫩故帶沉穩的聲音:「沒想到堂堂的林家小姐，也會有缺錢財的困擾。」
我和闕子轉過頭，戚家的兩父子正同一副做派的看著我們，我心道:「可真是有點兒冤家路窄！」好不容易出門一趟，都安城這麼多的街道，東大街這麼多的鋪子也能讓他們遇到！
戚家的孩子，又是戚承遇的兒子，難免自大嬌縱了些，我不同他一般見識，只對他父親道:「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公子，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