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他的軟弱
他不再逃避,站到許曳面前,他坦誠過去的是是非非,也坦誠自己的心意。
「我從前不屑於愛情,更不願意被愛情所掌控,覺得那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害人害己,讓人輕易的迷失自我,所以當愛情來臨之際,我最想做的事情是逃跑,我害怕。」
天邊飄著清雪。落在眼皮上,一片微涼。
「我害怕自己也陷進去,我喜歡掌控一切,一旦有什麼東西或事物脫離我的掌控,我就開始慌亂,暴躁,沉鬱。可是別的東西,我稍微用用力,都還能抓住。愛情不一樣,這不是我想抓住就能抓住的東西。我母親就是前車之鑒,她那麼努力的想要抓住自己的愛情,可抓得越緊,卻失去得越多,最後甚至連自己的姓命都搭進去了。」
母親的事情是他一生的陰影,也是他裹足不前的原因,他明白自己的性格缺陷是什麼:「我曾經不止一次有想過要弄個籠子,將你鎖起來,讓你除我之外,不再見任何人,這樣,你的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這是心中最隱晦的事情,他一直不敢講給任何人聽。
哪怕是許曳,他也不敢說。
「這一次,是你一直在鼓勵我,讓我膽子大了起來,可還是不敢全部都講給你聽。」
這樣的心思太陰暗,怕把人嚇跑了。
當初從法庭上下來的時候,梁啟山說的那番話實際上正中他的內心。
他的身體里有著白慧跟梁啟山兩個人的基因,一個為了愛情,可以偏執瘋狂,不顧一切,一個因為愛情卑鄙無恥,陰險狠毒。
他一直都在擔心著,自己也會成為他們那樣的人,做出傷害許曳的事情。
這一層擔心卻又是許曳所不知道的。
沒了拐杖支撐,他站在這裡幾分鐘的時間,頭上的冷汗都已經流了下來。
許曳將房門打開了,兩個人進屋。
「你還關心我,真好。」
梁照凜目光灼灼,許曳不自在的避開。
梁少不敢再在許曳面前玩苦肉計。
直接在沙發上做了下來。
動作有些艱難,稍微一挪動,傷處疼得厲害,只感覺渾身的么筋脈都繃緊了一樣。
一個踉蹌,差點沒趴在沙發上。
還好被人及時扶住。
他不自在的看著許曳,笨拙的解釋:「我站的有點久了。」
「為什麼不坐輪椅呢?」許曳覺得不能理解,這個人現在的狀況,坐輪椅才更方便吧?
梁照凜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平白比人矮了一截……」
許曳無奈,這人真是。
扶著人在沙發上做好,想要離開,卻被拉住:「我還沒說完。」
梁照凜的神情像是小孩子,目光殷殷讓人不忍心拒絕。
許曳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只覺得自己的立場實在是不堅定。
「說吧。」
「那天在法庭,梁啟山還說了一句話。」
「嗯?」
「他說,我會像是他和我母親一樣,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永遠不要想跟自己的愛人在一起,這輩子都註定孤老。」
許曳不意外,這的確是梁啟山能說出來的話,那個老人渣一直都在試圖拆散他們。
「所以,我害怕。」
「害怕什麼?」許曳覺得自己的聲音好像離得很遠,又好像離的很近。
其實她也不太聽得到自己在說什麼。
「我怕我真的一鬆手,這輩子就再也抓不住你!我已經錯過了一輩子的時光,怎麼還能繼續錯過?我不想這輩子也摟著骨灰過完餘生。」
許曳神情微頓。
這個時候的梁照凜,眼中瀰漫著濃濃的悲傷和痛苦:「你不知道,上輩子的我,就是一個行屍走肉!失去了你,就算是掙再多的錢,手上有再大的權利,我的人生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可是,你上輩子,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哪怕是一點暗示。」
梁照凜苦笑:「我連逃避都來不及,哪敢真正的面對!」
他嘆息:「我也沒想到,一時的逃避換來的居然是追悔莫及,等我真正明白的時候,我已經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
時光不能倒流,他只能無差別的發泄著心中的憤怒和悲傷。
對沈唯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高朋虞問渠都不得好死。
將許宛如徹底逼上絕路。
上輩子的盛重遠也沒什麼好下場。
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度過自己的下半生。
最後知道溫瑾死亡的真相的時候,去找盛寒衾報仇,卻被對方厲聲質問:「你有什麼資格?你想替溫瑾報仇,可是許曳呢?她又有什麼錯?她只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憑著本能想要抓住一切,實際上從來沒有害過誰,卻要承受那麼多?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而你,你弄死這個,整死那個,『復仇』兩個字被你演繹的大義凜然,實際上最該死的那個人明明是你!每天夜裡捧著許曳的骨灰入眠?你真的能睡著嗎?」
他無可辯駁,他也的確睡不著,自從許曳去世之後,屋裡換上了更明亮的燈,常常睜眼就是一夜。
就算是拚命地工作,也不能麻痹自己。
他的性格缺陷也越來越明顯了,孤僻,冷漠,親人也好,朋友也罷,都再也不能走進他的心裡。
患上神經衰弱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斷地做出自殘的事情。甚至看過心理醫生。
不過對於心理醫生的建議置之不理。
甚至只希望自己能病的更重一些。
他在自我懲罰,卻不敢真的去死。
怕自己死了之後,就將許曳徹底忘記。
也是膽怯,不知道若是在另外一個世界看到許曳又該怎麼說。
得知雀靈山是個例外,花了天價將整座山都買下來,將許曳葬在那裡。
雀靈山的傳說玄之又玄,他又不敢真的不相信,只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希望一切都可以重來。
餘下的事情發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也沒想到,許曳還記得前世的事情,他自己竟然不記得了。
差點再次釀成大禍,白忙一場:「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盛寒衾,他縱使心裡對我有很多不滿,可卻全心全意為你打算,這一點,就算是我做的再多也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