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男人聽見怡木臣的回答,臉上的笑容不自覺變得更深了:「我們差不多有三年沒見了。」

怡木臣顯然沒有男人所料的那般的欣喜,反而只是苦笑了下,淡淡的說道:「是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真是好久不見。」

陡然的反差,使得倆人之間的氣氛摻雜著幾分詭異。

男人有些不適,沉靜的雙眸始終靜靜地注視著怡木臣,可還是難掩臉上的欣喜,幾乎連自己都不自知一般,不自覺的又朝著怡木臣微微靠近了些。

似是察覺男人的靠近,怡木臣顯然沒有這樣的好心情去回應。眉頭下意識的緊鎖了下,臉色有些難看,很不自在的轉移話題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見嫂子和你在一起?」

雖然怡木臣的口氣里依舊帶著微笑,可是那種刻意的疏離感,還是讓男人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語氣中難免有些淡淡的失落:「我也是前陣子才回來,一直聽你們公司里的人說,你平時很少來上班……本來今天我也就是想碰碰運氣,誰知道竟這麼好運竟然真的能再見到你……」

怡木臣沒有回話。

顯然沒有這麼好的心情聽下去,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忍不住打斷了男人的話:「那個,對不起,我還有些要緊的事急著要去,要是有什麼事有什麼下次再約。」

說完,怡木臣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木臣!」見人要走,男人像是再也耐不住好脾氣,忽然沖著怡木臣的背影,喊道。

「……」

「你……這是為什麼?」男人的臉色再難忍掩藏住沮喪和不安。

「……」怡木臣的背影卻漸漸地變得有些僵直。

「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你了?為什麼……這三年來,你連個簡訊都不肯傳給我?是不是我要是不回來找你,你真的打算就這麼躲著我一輩子?!」

男人的話讓一直站在怡木臣一側的龐毅偉微微挑了下眉,興緻有些盎然。轉頭細細的看著怡木臣緊咬著下唇的模樣。剛才就覺得不對勁兒,此時男人的話更像是證明心裡所想一樣,似乎有什麼答案正要呼之欲出……

莫非?

「是你想多了。」怡木臣語調依舊是自持而冷靜,不摻雜一絲一毫的熟絡。

男人的神態中流露出些手上,欲言又止:「……我結婚的時候。」

「……」頓時,怡木臣的臉色更難看了,卻沒有出聲,猛然變得安靜下來的四周,變得有些詭異和躁動不安。

「你,為什麼不來?你是我多年的兄弟,如今卻這麼冷淡到不近人情……」

……

第一次。

這是龐毅偉第一次見到一隻完美無缺的怡木臣臉上會忽然多出這麼多沮喪的神情,那雙慵懶的眼眸甚至不再像之前他一直見到的那樣,滿滿的充斥著自信盎然。

此刻的怡木臣卻好像被人忽然揭開了偽裝的盔甲,帶著一絲軟弱,還有難以維持的驕傲……晶亮的眼睛灰濛濛的,甚至,看得出有些躲閃著……不知所措。

恐怕,要不是他刻意的一直緊緊的攥著雙手,他站的僵直的身子一定在微微發抖。

狼狽……

這是,此時怡木臣最為恰當的寫照。

察覺如此的龐毅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微微有些不爽。

「你不來,是不是因為你還怪我,我……我那晚真的不是有心,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男人的話斷斷續續。

一時間怡木臣屏住了呼吸,只剩下緊張和茫然。他忽然恐懼聽見下面的話……一直保持筆直的身子,微微開始發顫。

……

「哥,還不走嗎?」龐毅偉拽著怡木臣的胳膊,頃刻間,打斷了空氣中不安分。

「……」還沒從驚恐中緩過神的怡木臣,只是錯愕的看著龐毅偉,僵硬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茫然。

「我們到時間了。」說著,不待,身後的人再次出聲,怡木臣就已經被龐毅偉半拖半拽的迅速拉著離開了。

直到二人都進了休息室,關上門,怡木臣這才覺得漸漸地恢復了理智。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漸漸調整好神色的怡木臣雖然是遲疑了下,但最終還是側頭看著坐在一旁的龐毅偉淡淡的說了句:「……謝謝。」

怡木臣的聲音很淡,很輕,那雙幽靜的眼睛卻包含著疲憊。

讓龐毅偉心微微一顫,卻假裝不在乎。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坐在一側,低頭擺弄著新買的手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還是簡單的應付的答了聲。

看著龐毅偉這樣滿是無所謂的反應,顯然是怡木臣鬆了口氣。他真的不知道,若是龐毅偉真的問他那個人是誰,他該怎麼回答……

那個人,那個熟悉的聲音,卻讓這些年一直埋在記憶深處的往事,就這麼被不經意的打開了……

其實他們認識了許多年,具體多久了甚至連他自己都快要記不清楚了。

他只記得,那個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玩伴……也是他長這麼大最不敢多想的人。

元塵……

那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他真的很久很久都沒有想過了。

怕是……差點就真的就快忘了。

但是,有意見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他喜歡過元塵。

雖然那個時候,他一直反覆告誡自己並是個同性戀,可是,他一邊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正一點一點被那個人叫做元塵的人吸引著。甚至,有的時候,沉浸其中的他在不知不覺中連自己都已經模糊了究竟他們之間是愛情還是友情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在他的記憶中,他一直覺得元塵是特別的。

所以,他才會舍下了自尊,主動引誘了元塵和他上了床,發生了關係……

那也是他第一次和男人上床。

不過那晚之後,他們的關係卻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有任何的進展。在元塵眼中,那是場意外,兄弟就是兄弟。

只不過有些事情發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騙不過自己。他也清清楚楚的察覺到元塵漸漸地開始可以的和他保持距離,刻意使他們之間變得陌生。

那段日子,對於他來說近乎與昏暗,模糊不見天日……他甚至到了現在都記不得那段日子裡他究竟是怎麼過的,有什麼可以回憶的。

那些沉默的日子,直到,他假裝交了女朋友才得以終結。

得知到這個消息,元塵才再次出現。

依舊是,好兄弟的身份。

……

他雖然不甘,雖然氣惱,但是誰讓他喜歡他。

所以,他以為他一直可以心平氣和的這樣偽裝下去,耐心的給彼此時間等下去,或許有一天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直到,元塵那晚喝醉了,醉眼惺忪的摟著他,一點一點吻著他的耳垂。

那時候,怡木臣覺得那是他第一次有心跳聲這麼強烈的感應,原來真的可以讓心跳變得這麼毫無規律可言。

可惜,所有的慌亂都在元塵滿口酒氣的開口說話時,變得蕩然無存。

他說,他一直都知道他對他的這麼些年的感情,其實有時候,說起來心裡一直隱隱覺得有點噁心,男人和男人不過就是那麼回事……唯一可惜的是,他終究不是女人,否則現在他就當場要了他……那一刻,他才徹底的幡然醒悟,自己有多會錯意。

那一瞬間,高傲的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自尊就這麼被毫無預警的踐踏了一次,好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不醒也得醒!

從未有過這樣的屈辱和受挫……讓怡木臣格外清楚的認知到自己究竟有多離譜,有多不堪……

所以,第二天,除了護照,他甚至什麼都顧不上帶,就直接硬生斷掉一切的刻意和他聯繫方式,坐飛機直接回國了。

那天之後,他知道元塵也找過自己,但是陰差陽錯都讓他刻意的錯過了。

漸漸地,元塵似乎也懶得再找下去。

隨後的幾年聽說他也結婚了,後來那些事情,也被蒙上了灰,就連心也一起變了。

只是,他沒料到還會再遇到。

……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亂了怡木臣的回憶。

「怡少,董事會的人到齊了。」

怡木臣深吸了口氣,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緩緩地站起身看著龐毅偉:「咱們走。」

董事會裡的那些老傢伙比怡木臣想象的要難對付,無論是論資排輩還是目前他手上現有持有的怡式股份,他都不夠分量。

尤其是……

在經過幾輪談話之後,他覺得這些老傢伙,似乎私底下已經達成了某些協議。

幾個人甚至是同一口風,全是說話避重就輕,閃閃躲躲。背誦台詞一般總是說,怡老爺子人才剛去世,身為唯一的長孫怡木臣還是多休息些日子的好。公司有幾個叔父看著,所以儘管放心。

怡木臣完全能感覺到排斥和敵意,他覺得他若是想重新回公司,手上沒有老爺子的那些股份是根本不可能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可悲的是以他現在的股份持有量,充其量連個蝦米都算不上,想站穩腳更是不可能。

其實對於怡時來說,表面上怡式一直在做正經生意,但也只是最近幾年的事情而已。

一直以來,怡式就是靠著走私軍火生意發的家,當然這也是他一直不想回來幫忙的最大原因。

直到老爺子四年前得過一場重病,好像一夜之間很多事情都變了。似乎從那之後老爺子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老了,徹底的打算洗手不幹。當時,表明態度想抽身的時候,董事會的意見很大,畢竟誰能甘心能讓大把賺錢的機會全都白白的流逝掉。後來,因為老爺子手腕很強勢,態度決然,所以董事會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一直忍著。

雖然錢是少賺了不少,但是怡式總算是徹底被洗乾淨了。

而現在,老爺子人不再了,難免這些人不打算再想重新牽線搭橋走原來的老路。

否則,要不是利益,他們怎麼可能捨得一個鼻孔出氣。

……

「世侄啊,怡老人才剛去,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不是幾個叔伯們難為你,而是你也需要多休息不是嗎,再說這裡又我們這麼些叔伯兄弟幫忙看著,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難道連六叔都信不過?」六叔這邊話音剛落,果真一片附和。

怡木臣低頭笑了笑,倚在身後的椅子上:「當然,我怎麼會信不過叔伯們,就算信不過,不是還有六叔看著嗎。只是,公司的事情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畢竟這些全都是祖父的心血,……」

話沒完,果真在坐的幾位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但是,仔細想想又確實正如幾位叔伯說的那樣,家裡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怡木臣話鋒一轉:「不如,就讓他代替我在。」

話音一落,在坐眾位全都看著一直站在怡木臣身後的龐毅偉。

「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怡木臣緩緩地說著。

眾人恍然大悟一般,細細的考量著坐在身後的龐毅偉。

看起來,年齡不過二十歲,毛頭小子一個,難免魯莽。比起怡木臣似乎這個忽然多出來的便宜弟弟似乎……更容易對付。

反覆斟酌下,一來二去。

最終,幾人達成協議。

正如怡木臣所料的一樣,那些老傢伙乾脆的同意龐毅偉留下,他自然而然暫時被排擠在外。

讓龐毅偉看著這裡,雖然不是什麼上策,但是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強。好在,那些軍火生意靠的是過硬的關係和途徑,一時半會就算那些老傢伙想重新搭上線也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趁著這些時間把那個人找出來,拿到股份就可以了。

不過,連老爺子都找不到,他……就更沒底氣了。

因為龐毅偉什麼都不懂,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手把手的教。好在他很聰明,很多事情一點就通。甚至,他的見解有時候會很獨到也很老辣,這讓怡木臣顯然是吃驚不少,要不是他親自把龐毅偉從工地上接回來的,他真的會以為龐毅偉一定是生意場上的老手。

等二人回到府上的時候,天不知不覺竟已經黑了。

用過晚飯,怡木臣有些累了就先上了。

「少爺,您要的資料。」肖晉手上放下泡好的紅茶,遞過已經整理有序的資料。

怡木臣淺淺的酌了口紅茶,瞬間茶香沁滿心脾。慵懶的雙眸靜靜地看著手邊的那疊資料,最上面的是一張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男孩又瘦又小卻一臉幸福的甜甜笑著,小手被一個長得極為標緻的女人輕輕地拉著。

那個女人他還記得……

雖然只是一面,但是他至今都忘不了。

那時候,他還很小,不過十歲。

那晚,那個女人滿臉淚痕的跪在老爺子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樣,渾身上下遍布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明明瘦的厲害手卻一直緊緊地攥著老爺子的褲腳。

「求求你,救救他,醫院一直在催著交錢……他也是你的孫子……」女人近乎匍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求著。

「我的孫子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一個野種也配說是我怡家的孫子?!」老爺子狠狠地甩開了女人死死拽著的手。

女人錯愕的抬頭瞪著站在一旁的他,眼裡的怨恨彷彿深入骨髓一般。

他被嚇得後退。

「帶小少爺回屋。」怡老冷冷的說道。

奶媽見狀,連忙拉著他回了屋。

「嗚嗚……求求你……救救他……」

他還記得,他走了很遠甚至還能聽見那個女人哀求的聲音。

……那晚,他做了個噩夢,被嚇哭了。那個女人的模樣彷彿夢魘一樣纏著他,還有那雙憎恨的眼睛,讓他怎麼都忘不了。

怡木臣的臉色有些難看,看著照片的臉色甚至有些發白。

肖晉輕輕地推了下厚重的眼睛,緩緩地開口:「少爺,少爺……」

怡木臣這才緩過神。

「茶快涼了,要不要我再去沏一壺。」

怡木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不用了,」深吸了口氣,才接著說道:「都查到什麼了?」

「不過只是些零碎的記錄,但是資料都不全。本來知情的人基本上沒幾個,再加上有些事被人刻意隱瞞了,所以還是沒有進展,只是知道找到些老照片而已。」

怡木臣簡單的翻了翻那些泛黃的照片,確實是毫無進展。

習慣性的撫了撫額頭,這才發覺渾身累得厲害。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緩緩地起身:「先收起來,有什麼進展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是。」肖晉低著頭站在一側安靜的收好照片。

怡木臣走到床邊,退下身上的絲綢浴袍,絲滑的薄被覆上修長的身體,柔軟的黑髮貼服在酥軟的枕頭上閉上雙眼,不一會就傳出均勻的呼吸。

肖晉肖晉單手牽制著男人的下顎,怡木臣卻只是不舒服的顫抖了下睫毛。熱切的唇津津的吸住男人的柔軟的雙唇,舌尖貪戀的遊離在男人的貝齒間。直到,怡木臣的呼吸紊亂,唇角隱隱有些紅腫,肖晉這才滿意的鬆開手。

笑了笑:「少爺,晚安。」

這才關上了燈,緩緩地退出了房門。

剛一下,就見下龐毅偉坐在那大廳,喝著茶,扭頭朝他招了招手,微微一笑:「你就不擔心安眠藥用多了會不會不管用?」

肖晉只是走到窗前,把紅茶一點一點倒入他栽培的幾株藍色妖姬上:「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月光下,站在藍色妖姬前的肖晉,顯得異常的妖邪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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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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