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干就去干

驅車四十分鐘。

秦牧野駕著陸地巨獸緩緩來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院門庭前，卻被門前哨兵攔下，向他索要證件，大院里住著數十位在此頤養天年的大佬，可不是隨便讓人自由進出的地方。

慕月影從坤包里翻出大院的通行證，遞給站崗的哨兵，待哨兵例行公事看過慕月影的通行證，對慕月影敬個軍禮，遂朝閘門處的哨兵打個放行手勢，秦牧野才驅車駛進大院。

所謂近鄉情怯。

秦牧野駕輕熟路的來到外公一家所住的大院，穿過走廊，佇立在門扉緊閉的正門前，抬手欲要輕叩門扉，眼角卻閃過一絲猶豫，手臂忽地停在半空，怎麼也叩不下去。

「咚咚……」

猶豫片刻，秦牧野還是抬手輕叩下去。

「咚咚咚……」輕叩門扉，房裡隱約傳來一陣輕快的小碎步。

意料之外。

來給秦牧野開門的是位一身桃粉休閑裝，臉蛋稚嫩略顯嬰兒肥的小姑娘，看年齡該有十五六歲，頭上梳著兩個羊角辮。

小姑娘站在門裡，仰頭望去，見客人是她不認識的陌生人。

臉蛋上瞬間露出警惕的神情，她盯住秦牧野，眨巴著兩顆烏溜溜的大眼睛，連問道，「你是誰？來我們家做什麼呀？」

一瞧見模樣討喜的小姑娘，秦牧野笑意甚濃，想要伸手摸摸這小姑娘頭上那兩根衝天辮，不料卻被戒備心很強的小姑娘躲閃一步。

若秦牧野所料不錯的話，此時臉蛋上掛滿警戒的小姑娘，該是他舅舅的女兒，他的小表妹，任簟軒。

時光如梭，白駒過隙。

當年，他流落異國他鄉時，任簟軒才四歲半，時光荏苒，小表妹任簟軒都到他胸口這麼高……

「軒軒，怎麼見了月影姐姐，也不喊姐姐……」

正當秦牧野暗自感概時，翹立在他身後兩的慕月影，笑盈盈的走了出來，看著躲在門裡的任簟軒，柔柔一笑。

見到慕月影，小姑娘眉眼樂開了花，甜甜的叫了聲，「嘻嘻，月影姐姐，你來啦！」

「軒軒，是誰來啦？」

人未至聲先到。

秦牧野聽到房裡傳來的溫婉嗓音，忙站起身來，打量著迎面走來的美艷婦人，一頭波浪型淺棕捲髮，藕荷色圓領上衣，咖啡色百褶七分裙，兩條修長筆直的玉腿，腳上踩著兩寸高咖啡色細高跟。

美艷端莊的婦人來到任簟軒身畔，眸中噙笑打量著臉龐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秦牧野，他很是迎合時機的，踱步上前，喚道：「舅媽！」

「你是……秦牧野？」

這世上能喊她舅媽的人除了她家姐的兒子外，再無他人，柳煙麝纖細玉指指著面帶微笑的秦牧野，驚喜莫名。

「嗯！」

秦牧野迎上柳煙麝驚喜的目光，點頭一笑，「舅媽，您還是這麼美麗動人！」

「呵呵……哪有，歲月不饒人，舅媽老咯！」

沒有哪個女人不願意聽到別人對自己姿容的讚美。

謙虛是一種很好的美德，儘管嘴上說老，不過從柳煙麝雙頰展露出來的兩朵雪白梨渦上，可以推斷出，她對秦牧野那句美麗動人的讚美，受用的很……

同時，柳煙麝注意秦牧野身邊的慕月影以及金髮洋妞，慕月影自不必多問，隔三差五就來家裡探望老爺子，兩人熟稔的很，只是那位無論身姿還是樣貌，都和慕月影不相伯仲的金髮洋妞，讓她詢疑……

金髮洋妞莫非是自家外甥在英島找的養媳婦？

柳煙麝打量完洋妞秦茉莉，遂即向秦牧野投去詢疑的眼神，「秦牧野，這位是？」

秦牧野呵呵一笑，一指洋妞秦茉莉，向柳煙麝介紹道，「舅媽，她叫阿莉西亞．凱里，中文名叫秦茉莉，烏克蘭人，是我在英島的合作夥伴，舅媽可以叫她的中文秦茉莉，或者茉莉。」

同時，又向洋妞秦茉莉，介紹他舅媽柳煙麝，「秦茉莉，這位是我舅媽，你跟著我喊舅媽就好了！」

「啊芙，你好，歡迎來家裡做客……」

「舅媽好，舅媽好漂亮！」

「哪有哪有，茉莉更漂亮……」

兩女一番商業互捧，柳煙麝拉過自家丫頭的小手，將秦牧野慕月影秦茉莉迎進門

「小野，月影，茉莉，隨便坐，別拘束……我去廚房給你們切點水果……」

進到屋內客廳，柳煙麝招呼三人坐下，然後去了廚房洗水果，不多時便從廚房端出來一盤水果拼盤。

幾人邊吃水果，邊聊天。

柳煙麝在言語之中，更多是關心秦牧野在國外的十三年過得好不好，得知秦牧野在國外這些年過得很好，才徹底放下心來。

寒暄一陣。

秦牧野從柳煙麝口中得知外公正在書房，遂向三位女士告了聲罪，起身去了書房。

「進來！」

屈指叩響房門，聽到門裡傳出一聲滿是滄桑的嗓音，秦牧野悄無聲息的推開房門，輕步踱進去。

站在書房門口，略微打量下十三年來不曾改動過的書房格局。

當年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書房兩側擺放兩架擺滿書籍的書架，中央位置放置一張檀木書桌，筆墨紙硯陳列之上。

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鼻樑架著一副老花鏡，手捧一卷精裝版《雍正王朝》細細品讀，消瘦的臉頰，面色雖不甚紅潤，卻也不似一般老人那般蠟黃，濃眉下一雙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

「六年不見，外公的精神頭依然矍鑠，很好！」

秦牧野緩步來到桌前，望著眼前年已古稀的老人，眼眶有些濕潤，輕聲喚道：「外公，外孫回來了！」

垂目品讀《雍正王朝》入神如老僧入定的老人，聞聲抬頭望著身前流落異國數年的外孫，語氣平和的說道：「回來就好！」

說完，老人放下《雍正王朝》摘掉鼻樑上的老花鏡，指了指桌前檀木靠椅，示意秦牧野坐下。

回來就好……

平淡無奇的四個字，卻讓秦牧野的眼眶瞬間濕潤，眼淚不自覺的順著眼角滑落下來，他笑眯眯的順著老人所指，坐在檀木靠椅上。

久居上位，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人。

靜靜凝望著扭頭偷偷抹去眼角淚痕的外孫，微闔的眼角洋溢出祥和的神采，微微頷首，才扶須問道：「是慕家的姑娘領你來的吧？」

「嗯！」

秦牧野點頭一笑，正欲答話，卻見老人望著他，又問道：「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嗯！」秦牧野又點點頭，「不走了！」

「不走好！英島畢竟不是你的家……」

老人滿意且欣慰的點了點頭，「未來有何打算，很外公說說！」

「混吃等死唄！」

聽到老人的問話，秦牧野撓了撓頭，給出老人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噢？」老人不著痕迹的笑了笑，單從神情來說，似是對秦牧野的回答並沒半點不滿。

老人扶須垂目，凝視著擺在書桌正中央的一個四寸見方的相框，裡面有張一家四口的合照，只是他和兒子還在，夫人和女兒卻……

老人出神良久，才抬頭端詳著面戴微笑，溫文爾雅的秦牧野，不溫不火的緩緩道：「你外婆在你離開燕京后不到兩年就過世了……葬在盤龍山，你有空去和你外婆報聲平安……你外婆臨終前嘴裡直念叨你的名字，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外孫記下了！」

秦牧野目光閃過一絲悲愴，心底默默念道：「外婆，請恕外孫不孝，未能來見您老人家最後一面！」

慕月影說老人一直關注他在國外的一舉一動，他又何嘗不是在國外默默關注著二老的消息……

老人架起老花鏡，重拾《雍正王朝》，卻沒品讀，而是笑望著秦牧野，語氣依舊不溫不火的道：「慕家那丫頭，雖說性格強勢了些，這些年背著你慕爺爺幹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不過，慕家丫頭在我們這些老輩兒面前卻從未有失儀態……」

「你離開燕京這些年，慕家丫頭隔三差五就來家裡借著看簟軒的幌子，來找我打聽你的消息……」

說罷，老人不再言語，並未直接點破那層窗戶紙，推了推老花鏡，慈祥的目光透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端詳著秦牧野，靜候秦牧野回應。

只要秦牧野敢點下頭，老人當下就敢去找慕家老頭子提親。

四目相對。

「外公！」秦牧野撓了撓頭，憨厚忠良道：「這麼些年，我一直將月影姐當作親姐姐……」

不等秦牧野說完。

老人抬手虛空一壓，打斷秦牧野的話音，老人畢竟是在官場縱橫捭闔五十年的老古董，怎麼看不透自家外孫心中那點小矜持。

遂即溫善笑道，「讓慕家丫頭留下一起吃晚飯。」

說罷，老人笑著朝秦牧野擺了擺手，「出去陪陪簟軒那丫頭說說話，這麼些年，她一直念叨你，好了，去吧！」

「嗯！」

秦牧野點點頭，腳步輕緩走出書房，生怕弄出一絲聲響，驚擾了品讀《雍正王朝》的老人……

老人嘴上不說，但是他能想的出來，外婆的離世，是禁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心郁成疾，才過早離世。

「傲氣藏於胸，才氣見於事，和氣浮於面，義氣施於人，十六就能用軍刺刺殺自己舒服。十三年後，你回來只是混吃等死？」

等秦牧野走出書房，老人若有放下手中那捲精裝版《雍正王朝》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望著房門，怔怔出神。

「表哥，軒軒想死你了……」

重返客廳，秦牧野前腳剛走到客廳，就給乳燕歸林的任簟軒送來一個大大擁抱。

還記得當年，秦牧野放學回來，小丫頭就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屁股後面瘋癲瘋跑。

秦牧野是真心寵溺任簟軒這小表妹。

不過，感受著任簟軒初具規模的乳鴿在他懷裡蹭，避免尷尬，秦牧野還是不漏聲色的輕推開懷裡的任簟軒。

只不過，秦牧野剛坐到沙發，任簟軒嬌小的身子又重新膩在他懷裡，小嘴巴拉巴拉不停。

中午時。

任齋鉞從妻子柳煙麝的電話中，得知外甥秦牧野歸來，忙推掉部隊的工作，特地趕來家中與十三年未見的外甥團聚，舅甥相見，難免又是一陣噓寒問暖。

黃昏時。

任家晚宴，滿桌美味佳肴全憑秦牧野那位面相端莊，體態豐腴的小舅媽柳煙麝一人張羅。

看著滿桌美味佳饒，秦牧野心中對他這位成熟豐腴，美艷動人的舅媽由衷贊慨：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賢妻良母……

任老坐諸位，秦牧野和任齋鉞陪坐在老人左右，下首依次是柳煙麝任簟軒，慕月影秦茉莉。

席間。

任齋鉞拉著秦牧野幹掉兩瓶特供茅台，戒酒多年的任老爺子，也破戒，乘興小酌了幾杯……

外孫歸來，老人嘴上不說什麼，甚至擺出一副好似漠不關心的姿態，可這心裡卻是說不出的高興……

秦家對不起任家，但於自家外孫無關！

甚至說，自家外孫更是秦家當年那場謀權之變的受害者之一。

一場其樂融融的晚餐結束。

秦牧野婉拒了舅舅讓他和秦茉莉留宿任家的好意，而是選擇去慕月影位於什剎海那棟別墅暫住一夜。

洋妞秦茉莉客串司機，秦牧野和慕月影肩並肩坐後座。

在路上，秦牧野靠著後座閉目養神，咀嚼著臨出門外公單獨對他叮嚀他的話：「小野，外公這個老頭子，雖是黃土埋身，卻還有幾個能說的上話老傢伙！」

「想干就去干！」

「萬事有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