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枚銅錢 花錢月下

二十五枚銅錢 花錢月下

兔子不吃窩邊草,近水台先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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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頌正替我拍背,咳嗽剛緩過點勁兒,酒娘卻一腦袋湊過來神神秘秘與我道:「很多年以前,我遇上一個人,送了我一窖的酒,他說那叫『醉生夢死』,喝過之後,可以叫你忘掉以做過的任何事。我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酒。他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麼都可以忘掉,以後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你說這有多開心。那窖酒,本來酒娘我是打算獨飲一輩子的,認識了梁爺這路朋友,這些年才同他分來喝了。葡萄妹,你敢不敢一試?」她笑得意味深長。

咦,激我?可小仙我瞧什麼都新鮮,端過酒杯湊到嘴邊就這麼一仰脖,什麼了不得。其實心裡倒並不著惱,反覺這酒娘甚可愛。

飲完抹嘴我還潤了潤嗓,轉而笑對梁頌:「對於太古怪的東西,我向來不怕。嗯,酒是好酒,可是這話你也信?這酒誰活膩味了釀的,膽敢和孟婆搶買賣做?梁頌,你喝了那麼些,真管用么?」

酒娘氣呼呼大嚷:「喂,自然是酒娘我釀的!」

我哈哈大笑:「你說是別人送你的呀。」和小仙我故弄玄虛嘿,我再次追問梁頌:「真管用么?」。

梁頌沒理會酒娘,倒是頗給我面子,卻緩緩斂了笑意,握緊我的手,把頭輕搖:「你說呢?」

我自己讀話本子也有這毛病,人人都能諒解浪子,唯獨卻不能諒解那蠱惑人心的狐狸精。在酒娘眼裡,小仙我就是狐狸精,辯解什麼的沒用。想來人家也不是存心作梗,不過是見了我有些氣不順。

酒娘這會兒插不上話,還見我偷偷沖她吐了個舌頭,氣呼呼自哼曲跑開了。

手被這麼一緊握,梁頌剛才那抹帶了戚戚然的笑,這就又恍恍惚惚蹭到眼跟前來了,我忍不住問了個活膩味的問題:「梁頌,你告訴我,要真有這麼一味能忘記前塵的丸子,你是願意吃,還是不願吃?」

我真真不算個人。明知人家心底里住過一個人,還非得死命刨了出來,再讓他當著我承認自己全都忘了,這才甘心?我這是在吃乾醋呢,還是吃乾醋呢,還是在吃乾醋?之前暗自琢磨著要厚道要厚道,他那傷心事,千萬別去惹……我這會兒一定是瘋了。

我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不好。

酒娘說什麼來著: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

那東西是真有。孟婆湯許是無甚門道,老君那廂,忘盡前塵的丸子,我去討要兩顆來,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如果他想要的話。

梁頌這會兒好心情,沒一絲怨怒,含情脈脈和顏悅色,卻是反問我:「能不能,只吞半顆?」

我大笑:「別胡說,吞半顆,忘半拉事半拉人,那才叫一個痛苦。迎面而來不認得,瞧人背影你就認得;回家的路不記得,出去混的路記得。哎唷,這是一個怎樣銷.魂的效果?」

欠扁的瘋話又來:「這不正好?從今我只認得了葡萄,把自己也一道給忘了罷。」臉都沒紅一紅,皮子這個厚。

我……還真捨不得呸。

我出了個題,到頭來他這沒心沒肺的答案,我是受用好,還是不受好?這丹丸,我又是去要來好,還是不要的好?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這甜明明沁到了心窩子里,卻又恍惚著不踏實。

梁頌威武,結果被難煞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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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我一貪心,這心裡就疙疙瘩瘩的,其實這良人剛得手,好事正入港,凡事總得有個過渡,我實在犯不著那麼著急。

也虧得話題多,犯不著還沿著這個繼續。本來么,剛聽沙少年壁腳那段兒,被梁頌那麼一纏,我都沒消化明白呢。

原來沙少年這個人,她有個喜好,就愛擺個小攤,更愛吃那小攤上的東西。呃,誰讓人是擺雞蛋灌餅和卦攤起家的呢。至少坊間是這麼傳的,有關她有段竟還盜過墓,梁頌言他也是今天剛聽得。

坊間也傳沙少年上頭有高官罩著,至於那罩著她的人是她的皇上親爹,清楚的人就不多了。

無論如何,沙少年身居江南財主首位,上頭又有人,有權又優勢的男財主通常聲色犬馬過得甚舒坦,旁人想巴結起來,也無非尋那麼幾條尋常的俗路子。可這位沙大財主,卻是個女人,吃喝嫖賭她沒興趣,她就愛個擺小攤。

既當了大財主,就有大財主的場面要撐,隨便街頭擺個攤,它掉價也不安全,沙少年一度甚惆悵。

怎麼辦?三五酒肉好友,張羅建了這麼條夜市街,號個「少年會所」。

這條街一開,遠近的大小財主自然都來買鋪位了。平時求都不求不來一見的主,在這街面上擺攤,能與她比鄰而居做小買賣玩,這是多好的巴結機會。

這條街面的鋪位能便宜么?沙少年單單靠賣那些鋪位,就又撈了好一票。

不過財主們這筆錢投下去也不虧,從此這條街夜夜笙歌,明面上小買賣一應俱全,桌底下大買賣也沒耽誤。乾脆,成了城中財主的第二號聚會場所。

我忍不住問:「這德性還是第二,那頭號場所,又在哪兒?」

梁頌意有所指地笑:「你想想?」

我提溜出扇子來一敲桌:「麻將館!」

梁頌說,今晚攜我趕去聽那場壁腳,原是要去最後確認那沙少年金子的去向和金額。

我腦子骨碌碌轉了會兒,梁頌這一天,帶我上了兩個擠購東西的街市,兩個聚財主的寶地,落實了一趟鹽款的下落。小仙我自認不是個笨人,我是下來修理財道的,如今錢打哪裡來,錢往哪裡去,脈絡在眼前漸漸清晰。

還道荒廢了一天,原來他一天真沒糊弄事。儘管這一路上,這廝實在假公濟私跑題得厲害。

不過,我還是用扇子敲敲梁頌前胸,提了個疑慮好半天的問題:「我說梁爺,有我在,聽場壁腳,你還用那麼麻煩的招數?忒沒技術含量了,把小仙我簡直不當神仙吶。我再不濟,只要吃飽了,還是能糊弄一陣的。」

梁頌撇了嘴直笑,眼睛卻烏溜溜,一派委屈模樣:「圍著你忙活一天,也就這麼點私心了。」

我被這廝糊弄慌了神,反伸手輕撫他皺起的眉毛。

他就算笑得似個孩子,眉間也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痕迹。我撫得心安理得,因為那又不可能是我造的孽,酸澀心疼,不過也只是替他感受。

話題又回到起沙少年身世時,梁頌說,這裡頭還有個令人捧腹的關子,我八成猜不到。

我使了好些解數想套問出來,卻始終不得其法。這不厚道的財主有主意的很,提了又不肯說,說是要明天白天告訴我,才有意思。

後來我舉頭望明月,覺得夜必然已經很深了,好死不死提了句:「那麼晚了,回去聊唄。」

我把頭放下來就瞅到了他一臉玩味的笑:「著急了?」

腦門前飄過的是剛在車上那通膩歪事,愣是教他這話給噎了。可人家又沒明說,我撇撇嘴,承認搖頭都不是。

咳咳,我這不是羞,是權宜。權宜聽過么,誰說色胚不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梁頌見我支吾不言語,反樂不可支吩咐那酒娘:「餛飩賬我擱桌上。」

許是對別人家的狐狸精,酒娘發泄過,就放棄了聲討,只在後頭應了聲,自己接茬哼曲。

梁頌在桌上留了一大坨金子,拎著我走了。

嘖嘖,這兩碗餛飩,當真不便宜。就為著沙財主這點古怪愛好,人間愣多了條「花錢」月下的街。

我安安心心被執了手走,以為這會兒肯定上車回家去,心裡直打鼓。結果又是我猥瑣了,梁頌並不那麼花花腸子,還領我轉了圈。

花花綠綠的財主們齊齊站攤前吆喝,這景象甚壯觀趣味。可吃飽喝足了我就算對那些個小吃攤再垂涎,也是有心無力,厚著麵皮問梁頌:「喂,下回能不能空腹來?」

他不曾笑我直白,歡歡喜喜答應下來。

轉到一間「忽悠古玩鋪」前,我倒有心拽了梁頌就跑前去瞧,不料鋪門緊閉,像是掌柜的不在。

鋪前貼了副對聯,對得毫無工整可言,可讀著能笑噴,上聯「兔子不吃窩邊草」,下聯是「近水台先得月」。

作為一個古玩鋪子,這聯的確忽悠得厲害。縱使我腦子裡一向天馬行空得很,還是不禁要誇讚這顯然矛盾的兩個句子硬湊成的有趣聯子。

別看小仙我平日里貪玩,可我貪玩得有內涵。我粗讀過些凡間的古玩志,有些興趣。

神仙手上隨便一個物件,都能用上千年。可凡人的日子過得快,他們用收藏許多古物,來解讀自己的先祖,就象解讀自己的生之脈絡。從它們誕生,到經了那麼多代人的手,古物在手,時間便也好似在手上般,不曾溜得那麼快。

古玩志裡頭,最能吸引我的是那些玉器。玉器的年份夠長,故事也夠多。

我總心說梁頌是那玉般男子,倒不是說的那些小家子玉,我是暗嘆這廝的身上,有溫潤中不易查的歲月留痕,更有那凌厲中帶了豪氣的萬象在傍。昨兒一見,我便私以為他俊奪天工,我是明知那巧奪天工里,蘸滿了好些無可奈何的嘆息,卻又教他不由自主地吸引了過去。

咳咳,拽了些古玩意經,說到頭,我還是個半吊子好色小仙.這會兒怎麼瞧他,心頭自然是怎麼歡喜。梁頌才多大年歲,我這是往自己臉上貼玉呢。

按說好色沒得尋理由,可是沒辦法,誰讓我剛貪圖上他,便生出些欲罷不能的傷感來。老想著回去了還能多尋得些理由,好讓這場俗情延得更長久些,回憶的時候更無憾些。

梁頌指著鋪簾問隔壁鋪:「小忽悠又抓賊去了?」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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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神,給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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