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無形牢籠

第1026章 無形牢籠

昨晚杜下跟我講哲學,現在杜二夢跟我講哲學,杜家的大小姐們果然都是深不可測之人,不管是二十幾歲的還是十幾歲的。發展的眼光看問題還是無法承諾未來,承諾未來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只不過個人想像當中的空中樓閣而已。承諾有什麼用?

人都會變承諾更會變,承諾大部分到最後變成欺騙,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女孩子都喜歡男人的承諾,哪怕明知道未來實現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女人們更感性男人們才理性,彷彿各司其職一樣。不過現實中女人們冷靜冷血起來比男人還要恐怖。

我看着對面小孩子,「你要的承諾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要來何用?」

小孩子睜大眼睛很無辜,「我相信啊,別人不信但是我信你,只要你還活着你就會實現你的承諾,若是你死了那我給你陪葬,這樣可以吧。」

我低下頭,聲音也隨之低沉,「你只是想讓我成為你的家人,我有個比你小四歲的妹妹,所以我當你是妹妹。我對於家人的感情很特別,原本我的世界裏只有我媽一個人,現在又多了一個妹妹。你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結婚的夫妻很多都會分開都會離婚,但異性兄妹反目成仇的很少,只有志趣相投的人才能成為異性兄妹。那麼你對這樣的關係滿意么?」

杜二夢立刻拒絕,』「不滿意,我才不要跟你做兄妹,都是騙人的鬼話。我要你答應我要求的,必須那樣,不能更改。」

我也強硬起來,「好,那不用談了,一拍兩散,本來就是我在給你機會。」

杜二夢冷笑,「你是怕我成為你的敵人,而你這樣的偽君子又不能直接殺人,我知道你的弱點,你看起來冷血動物實際上內心卻是正義的,我抓到了你的弱點你卻找不到我的弱點。」

這孩子居然跟我來硬的,很好,就怕她梨花帶雨哭起來沒完,來硬的更好說了,她強硬我會更強硬,「杜二夢,我不是非出手幫忙不可,你在挑戰我耐心的同時也是在破壞我的底線,最終的輸家是你。你無非擔心我不是杜家人會隨時轉身離開,但是杜家不是監獄,不能控制人身自由。真正的信任沒有任何條件,真正的信任不是交易不講條件,像深山裏的溪流那般清澈見底。杜二夢,我現在信任你,你卻不信任我。」

杜二夢很長時間不再說話,我們都是頭一次遇到跟自己如此相像的對手,她需要冷靜下來從長計議,需要很認真的去衡量。我看向遠處的杜下,相對於杜下跟我的相似度楚易她們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因為杜下跟我一樣根本過着與外界幾乎完全隔離的生活,楚易不算杜小丙也不算,她們其實都是正常人中有一點怪異而已。

我不知道古人一直講的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是什麼意思,大概是實力過於均衡的意思,過於均衡會導致痛苦的決戰而且會持續的相持不下,最後的結果很可能不是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而是同歸於盡或者至少兩敗俱傷。

我要的結果不是兩敗俱傷而是互惠互利,那麼我們只少要成為暫時的盟友才行,我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哲學正在悄然變換,以前我根本不會去跟任何人結盟,我對待陌生人的方法只有兩種,視而不見和揮舞拳頭。現在我在用第三種,我之前人生當中根本不存在的縱橫。

縱橫之術在春秋戰國時候應用的最為廣泛,什麼遠交近攻圍魏救趙三國伐秦等等,那是一個恢弘且戰亂不斷的年代,大大小小遠不止七個國家那麼簡單,國與國之間從交好盟約到翻臉刀兵往往只在一念之間一夜之隔。小國為了自保不得不在大國之間虛與委蛇,今天依附這個明天跟那個聯手。我已經充分意識到自己一個人勢單力孤到境地,所以才開始聯盟結盟。

杜下也是如此,她這一生活到現在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跟任何人聯手盟約,她的人生註定孤獨到底,哪怕杜家覆滅她也要依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重新振興。因此我們兩個的相似度簡直像極了連體嬰兒。

如果我內心都如此震驚那麼她至少該有同樣的想法,甚至比我的想法還要震撼,只是我們都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肢體動作的差異都沒有。

我的那一句你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拿來跟我交換必然深深刺痛了她,因為在她的人生當中,哪怕最初的一些年她也不曾遭受到如此侮辱。是,對她來說無異於世界觀的徹底顛覆,她根本無法想像到底因為什麼原因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對她如此鄙夷不屑。若在平時她早已出手,可眼前卻沒辦法出手,武力上身體上的差距讓她不得不倍加謹慎。如果再不謹慎,再隨便出手,最終死的可能是她。

她在之前短短時間內已經被眼前乳臭未乾的小子輕而易舉的制服兩次,第一次並沒有將她怎麼樣,只是警告而已。第二次則拳腳相加,雖然沒有打臉,可是身體上的疼痛仍然在不停的提醒她眼前的年輕人是個惡魔。

她有許多跟死人打交道的法子,也有許多殺人的法子,可惜對付一個完全佔據優勢的惡魔她並不擅長。她以前以為自己擅長對付任何人,如今才夢醒,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原來如此有限甚至讓人絕望。雖然眼前的困境本能代表所有,可是人生一向如此,陰溝裏翻船也會死人也會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她對我心有餘悸,然而雖然心中有千萬種憤怒需要向我反擊,可現實卻是她發覺自己竟然無法立刻組織出哪怕一條過硬的理由。

對面的惡魔說的沒什麼不對,因為他本就與常人不同,他們本就是同一種人,不看重金錢沒有家族家庭桎梏,做什麼只看自己的心情和意願。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對面的年輕人就是她自己的一面鏡子。

……

對我來說短暫的沉默可以接受,畢竟我們都是沉默為本的人,沒有必要絕不開口說一個字。

可如果這種沉默繼續下去那麼對我沒有好處,對杜下來說她剛才提出的條件可算意外事件,而我則是本來目的。兩者最大的區別在於杜下可以失去她提出的一切條件,她可以輕易回歸到自己原本的遠點,畢竟杜家並沒有全族覆滅,畢竟按照她的職責根本還不用出手。對我來說則沒辦法退回原位,我的目的就是要讓杜家在巨大的危機之中將權力過渡到杜衣衣杜小丙手中。

她有從容退路,我則沒有,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她,因為我無法對她視而不見。她是個未知因素,也許在我成功實現自己計劃的過程當中不會起到任何積極作用,但是如果她出手暗中阻撓那麼對我將十分不利,我將陷於多方制約威脅的被動境地。

幸好暫時她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一點,所以這是我最後也是我最好的機會,我抬手摸摸鼻子,聲音低沉,「杜下,你真的想過那樣的人生?」

這是一個問句,百分百的問句,問的是她此前毫無計劃的族長生活,她是否需要是否能夠應付。中國有句古話叫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對她這樣一個永遠封閉自我的人來說即便排除千難萬險成為新族長代理人,那麼她真的能勝任能適應那被世俗和陰謀詭計利益糾葛纏繞的高高在上的鎂光燈下的生活?

她的人生將會發生徹底轉變,她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會被挖出來,都會被拿到聚光燈下曝光暴晒,她真的能接受?

所以我突然意識到她提出的兩個條件並不是她真正的目的,她跟我一樣從來都不想走到前台來,她想的是其它的,隱藏在她內心深處一直想要實現但是自己清楚這一生根本無法實現的事情。她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因為她很清楚我絕不會答應她這樣的條件。所謂七人會議也好,所謂投票也罷只不過是我計劃當中的一部分而已,她只是棋子。她很清楚這一點但是還堅持自己要成為新族長代理人。

那麼,我笑了,微微笑,淡淡笑,抬頭看她,眼神清澈乾淨,「說吧,杜下,你最終要的是什麼。」

她看我,笑了,微微笑,淡淡笑,「重回杜家,成為暗影長老,終身擁有長老會一票否決權。」

居然是落葉歸根,在二十幾歲的年紀,我無法揣測這些年杜下內心的掙扎與絕望,但好像無意間一個巧合我打開了她人生的一扇希望之窗。

她一直以為絕望和黑暗才是自己人生的主題,她心中存在希望,不過那希望彷彿深宅大院牆角中一棵永遠無人在意任憑雨打風吹的小草,它長出來沒人知道,它長大沒人留心,它枯萎沒人多看一眼。但那份被她看作為人生絕望的希望一直都在,安靜的停泊在她內心深處某個幽暗的角落。

她不知道自己明天會遇到誰,然後遇到了我,起初並不清楚我對於她的特殊意義,後來很快發現原來我就是能夠揭開她絕望封印將希望釋放出來的人。她提出自己真實目的的時候眼神清澈乾淨,沒有任何的心機算計,她只是個父母雙亡想要回家的孩子,就像我內心深處始終有一塊地方永遠拒絕長大一樣。

我剛剛才知道她的生身父母已經不在,因為我看見她車上有一張合影,一張故意隱去頭部的合影,我的第五感立刻告訴我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在她出生后不久便雙雙出事。當然我不會去懷疑那是杜家人自己導演的人間悲劇,我更願意陽光的相信那真的只是意外事故,所以杜下才會成為送出杜家的暗影人選。

我看透的她也早就看透,她早就知道自己一個人離開杜家成為黑暗浮萍其實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不是她能力低下也不是她不夠努力更不是意志力不堅決,而是從一開始杜家長輩們的思路就錯了,她被放逐然後不允許信任任何人不允許交往任何人,讓她成為一座人生孤島。一個人的能力可以在管家時刻力挽狂瀾,但是當一個人是一座孤島的時候,那她其實什麼都做不了,除了在黑暗中默默的等待着自己死期的來臨。

每天都跟屍體打交道的她其實更容易在一個的時候靜默的思考生命的本質,所以那顆回家的種子早已在心底種下,只是被她當成希望的絕望。

一票否決權是認真的么?

一票否決權只是她想繼續行駛自己暗影的職責而已,更想真正的回到杜家保護杜家。被放逐的二十幾年讓她深刻的認識到只有回歸杜家並且進入長老會掌握關鍵權力才能真正成為為杜家保駕護航的影子。

影子護衛者絕不應該被放逐而應該身在家族權力中心之中,二十幾年的放逐讓她有了自己的新人生準則。

只是這件事對我來說難度極大,因為我並不是杜家人也不會真正左右杜家權力中心人選,我只是在自證清白的同時幫助杜家渡過眼前的家族危機而已。杜下顯然對我干預杜家家族事務的真實目的有着不同看法,也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理不辯不明,雖然我們都不是那種會跟任何人辯論真理的人。但是若是面對另一個自己呢,就當看鏡子裏的自己就好了,沒那麼艱難。

我抬手摸摸鼻子,「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杜家人。」

我在表達委婉的拒絕,但是沒有否定她的提議,並不是在講條件而是在跟她更深入的談談。

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不動聲色的繼續觀察,她並沒有把所有的牌亮出來,她只是起了個頭而已,看我的反應,探我的底牌,最終掌握我的底線才是她所要的。

她既然早已經知道只有重回杜家長老會掌握權力才是自己的唯一希望和出路,那麼她就早已練習許多次跟世俗社會中的世俗之人打交道,她在自己的房車裏每天練習,所以她的車內佈置才如此生活化如此有人情味。這是個有心機的女人。

「你能做到,區別在於你願不願意去做。比如說現在你明明已經自私粗暴的插手杜家家事卻一直虛偽的劃出一條界限來表明你只是在自救而已。你的所行所想並不能說服任何一個外人,只是在自己內心給自己一個看起來高尚的借口而已。」

「通常這樣的人被稱為偽君子。還有並不是所有人想要插手杜家家事都能成功的,你有能力有野心,那麼不如私下自己偽善的面具成為一個心狠手辣的真小人,我覺得你的性格永遠成不了你所期待的那樣的君子,或者你內心根本不屑做那種君子。」

「我承認我是個小人,我小人的問心無愧。」

這是我頭一次聽見一個人說自己小人的問心無愧,但小人跟罪犯不同,罪犯可能是小人也可能是君子,小人則可能只是個小人並不是罪犯。我是個小人還是君子?

實際上我對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人間異類,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就這麼簡單,至少我自己認為一點都不複雜。所以對於杜下突然的小人提議絲毫不為所動,倘若我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那麼我就不是唐簡。

我低着頭不看她,不做任何回復,因為我覺得她的提議很無聊,只不過是一個女子得寸進尺的小把戲而已。我是什麼樣的人從來不依靠他人定義,我是什麼樣的人由我自己決定。

見我沒有反應,她冷笑,「你內心的陰暗殘暴嗜血是普通人的百倍千倍,你這樣的人才最危險,因為一旦釋放出心中的惡魔便會禍害人間。」

喔,她用了禍害人間這四個字,說實話有點嚴重,但我知道眼前的女人只是想激怒我讓我的情緒發生變化而已,可惜她選錯了對象,我才不會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去大動干戈。雖然車裏只有我們兩人,可我依然可以沉默的看戲,看她一個人在我面前演戲,那麼我便是從始至終掌握主動的那個人。

到現在為止杜下極為聰明的一點是她並沒有拿出我媽做談判的砝碼,顯然她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有關唐家姬家有關我媽的秘密,但她根本不用,這從她的眼神和肢體語言當中就看得出來。她跟我一樣,禍不及家人,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甚至沒有底線的攻擊我詆毀我,但是她不會,永遠不會拿我的家人作為籌碼。就像我不會拿毀滅杜家來威脅她一樣。

我們都是沒有底線的人,我們是有底線的人,我們的底線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只有我們自己明白怎麼回事。

我們在生死之局中悄無聲息的建立起一種異類基礎的信任,同理這種信任他人也無法理解。

兩個年輕異性怪物在一起並不意味着水乳交融和諧甜蜜,最可能出現的情況是自相殘殺。我們正是在自相殘殺,只是在徹底失去理智的邊緣中開始清醒開始找回自己,事情就是如此簡單,可是外人卻永遠也看不透,哪怕窮盡一生去研究也只能無功而返。因為他們不是我們也永遠成不了我們。我們簡單的世界只存在於我們自己的怪異世界之中,並不具備任何廣泛性。

杜下對我的惡毒攻擊總算告一段落,其實並不難熬,因為杜下根本不是那種會說沒有下限粗魯之言的粗魯女人。她忽視了我成長的環境,我在一個封閉落後貧窮的北方小山村長大,那裏年長的人們通常沒什麼文化,全村沒上過學的佔三成以上,他們平常隨便吵幾句嘴的話語都要比她剛才吃攻擊惡毒十倍。所以我全當在聽單口相聲而已,杜下雖然開始認同我們是同一種人,可是她仍然不了解我,對着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人大放厥詞惡毒無比,顯然十分愚蠢且不公平。

不過這個不公平無處訴說,因為每個人對他人都有一個自我印象,這個自我印象很可能來源於第一印象,也很可能長久接觸根深蒂固,但一個人一旦對某個特定的他人形成固執偏見,那麼固執偏見便會演化成固執印象,固執印象則最終成為固執偏見習慣。

杜下對我的評價和攻擊已經接近固執偏見習慣,我可以反駁,但我沒有那麼做,如果我那麼做了那就不再是我。這種事無需反駁,我們只需要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和情緒就可以,其他人怎麼想怎麼做是其它的人事情。從現實主義角度講眼前的女子只能對我發動語言攻擊而我剛纔則是實打實的用拳頭狠狠修理了她一頓。

也許有人會覺得言語的攻擊可以更惡毒,但是我並不那麼認為,身體的劇烈疼痛一刻也不會停歇,每疼一下被傷害者內心就越恐懼越不安越痛苦。儘管可以強忍痛苦不表露出來,但是痛苦依然存在並且無法短時間內消退。

至於所謂惡毒言語攻擊,本身杜下的言語就沒惡毒到哪裏去,如果用等級判斷她只不過剛入門的小白而已,甚至連門都沒進去呢。那麼我自然風輕雲淡,不是因為聽不見,而是聽了全程反而更覺得有趣。說白了杜下這個死亡醫生連粗魯的罵人,故意傷害對方自尊都不會。

當然我也不可能給她現場示範,我媽從小對我管束最為嚴格的一件事便是,絕不允許說髒話,絕不允許罵人,任何時候都不行。

她甚至可以原諒我對別人揮舞拳頭但是說髒話罵人絕對禁止,我從小沒有因為一次罵人而被我媽胖揍,因為我根本不說話,直接揮舞拳頭衝上去解決問題了。可以說我媽對我的這方面的絕對禁止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縱容了我乎無拳頭的武力傾向。

我的道士叔叔則告訴我,「你是個男子漢,不管身體有什麼缺陷都應該讓自己變得孔武有力才行。」

我覺得其實當時他想說頂天立地,但是看着我實在說不出來最後只憋出一句孔武有力,孔武有力也是當着我媽的面才說出來的。那之後再也沒教育過一次,他的理念教武就是教授武術其餘的什麼也不管,所以我甩手掌柜的習慣不是從我媽也不是從我爸那裏而是從我的道士叔叔那裏學到的。他只負責教授武藝,道德和武德的事情由我媽負責,與他無關,這樣他才能擁有更多時間。而且我白天需要上學的,雖然下午沒有文化課的時候我可以提前回家習武,但是他每天至少有整個半天的閑暇時間。

我認為他活得比神仙還自在,至少小時候一直那麼想的。

直到有一天我壞肚子被老師趕回家吃藥才看見他一個人的時候習武有多刻苦,比對我的要求嚴格十倍百倍的要求自己。我一直以為他處處跟我作對跟我過不去,沒想到他對我根本不上心,對我的要求太低太低。於是我好像瞬間忘了自己壞肚子這件事大喊着他的名字衝上去跟他對戰。

當然他讓着我,以至於我跟他打了足足二十分鐘,那時候的我哪有那樣大的本事?

首先真正的武術對決中力量一定優先於速度和技巧以及經驗,一個小學生面對一個高大的成年人本身就不可能取勝,除非突然襲擊或者使用武器。何況我面對的還是一個真正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從那以後我知道兩件事,我的道士叔叔是個真正的高手,他是個雙面人,平常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很殘忍,對自己很殘忍,很刻苦很有毅力。

他既然突然多出好幾個優點那麼我就要跟他學習,小學生的我血氣方剛的很早,很早很早。儘管打了二十分鐘之後被收拾的鼻青臉腫爬都爬不起來,但是我依然滿臉殺氣不服不忿,叫喊著有種殺了我!

我媽聽見了,其實我媽早就看見我回來了,也看見我瘋了一樣衝上去跟我的道士叔叔拚命,可她並沒有阻止我。直到我已經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但是沒想到我精神不滅,依然不服氣。

她笑着把我扶起來,幫我清洗處理傷口,一句疼不疼都沒問,只告訴我明天可以休息一天後天必須上學。

我很要強,為了證明自己,第二天直接一瘸一拐鼻青臉腫的去上學,所有人都被我的樣子嚇到了,但我沒有絲毫羞愧,反而對着班裏所有人說了句,「我跟我的道士叔叔打了20分鐘!」

沒有人敢再笑話我,因為他們十分擔心害怕自己會轉眼間變成我的豬頭模樣,被我打的,他們可打不過我!

全班男生一起上我都不怕!

從小我便明白一個道理,真實的底層生活遠比電視劇里表演的更加殘忍狗血,當然也有更多的歡樂和童年記憶。

那三年當中我認為自己唯一的目標就是超越我的道士叔叔,在武力上,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天才,但是至少比我的道士叔叔有天賦。我一直努力,在那一千多個日夜當中每一天都在努力證明自己。

可惜到最後也未能證明成功,三年期限一到我的道士叔叔變相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那般毫不猶豫的飛向自由,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而且還是提前一天走的。因為他知道我肯定會要求跟他徹底的對戰一場當作畢業檢驗,結果他根本不給我這種機會,或者說他根本不屑跟我動手。

因為即便那時候我已經可以從容的打敗同時出手的兩三個健壯成年人,但是那也只是一般比試而已,在他眼裏簡直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因為他學習練習的武術,強身健體只是附加,他鍛煉的是真正的殺招殺術,沒有任何的花架子出手要人命那種。

所以他根本不會跟我真的動手,哪怕是前一段時間我在一個陌生的小城重新遇到他,哪怕我跟他打了好幾個小時,那也是他在刻意讓着我而已。一生都在練習殺招的人讓他以比武為目的的對戰都等於捆住他們的手腳根本不能發揮出他們的真正實力。

他見我長大了,不能再用躲避來糊弄過去,沒辦法一走了之將我甩掉,只能陪我打打順便檢驗一下這些年我的進步程度。他對我的進步程度並不滿意,從他最後的眼神當中看得出來。

所以我說我的道士叔叔內心深處始終還是對我抱有希望的,當然他抱有的希望不光我在武學上精進,更在意我能否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回歸唐家承擔起重振家族繁盛的重任。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滿意,至少對我找到一個內功高手並且一直學習修鍊還算滿意。因為他教授我武術拳腳的時候我還太小,還沒辦法系統修習內功。我的道士叔叔同時也是個內家功高手,只是那個時候三年時間能讓我打好外家功的武術基礎就算不錯了,貪多嚼不爛。

做什麼事情都必須打好基礎才行,否則一定長不高走不遠做不成大事。我的道士叔叔用三年時間只是給我打了個堅實的根基而已。我突然想到也許當年閑雲野鶴般瀟灑的他回歸唐家心甘情願的教授我三年武功不完全因為我媽,我媽在其中當然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這其中一定有爺爺奶奶的同意和支持,否則我的道士叔叔絕不會回來。

如此說來爺爺奶奶對我也不是完全放棄,只是他們對待我的方法從來不同而已。放在以前我絕不會給他們尋找任何合理的理由解釋對我長久以來的冷漠,冷漠如同路人。

現在我竟然會替他們開脫,我仍然不知道當年真相,這仍然只是我一廂情願的自我判斷推斷而已。

此刻對於我的無動於衷對面的杜下也並不驚奇,用她自己的心態來判斷我的想法就可以,雖然不可能全對但是大方向絕不會錯,因為我們就是同一種人。

她已經提出了她的真實條件,雖然仍然有所保留不過那也算正常,她和我都不是那種一次便將所有底牌和盤托出的人。我們都是那種任何時候都不會抬手梭哈的人。

儘管我們會拚命,毫不猶豫的拚命。但是這跟動不動就攤手梭哈完全兩回事,我們屬於那種永遠保有自我底限的人。

外面的雨開始小了許多,看樣子一兩個小時內便會徹底停歇,雖然外面早已汪洋一片,我們的車子根本無法離開這座高高路上孤島,可是留給我們對峙的時間也不多了。

不管趙先生會不會在雨停之後立刻派直升機過來接我們,我們都必須做好在兩個小時內解決我們之間的私人關係問題的準備。其實他隨時都可以聯繫我們,外面的暴風雨再大手機仍然是有信號可以接通的。但是他不會再聯繫,這是一場內鬥,內部消耗,既然我們一小時之內沒有趕到城南杜家大宅那麼就說明路上生變,路上生變他要我們自己解決。因為我們即便聯盟也仍然無法動搖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他想要解決掉我們倆跟解決掉其中一個並無多大區別。

也許剛才的某一段時間內我高估我和杜下結盟的作用和對趙先生的影響,說不定對趙先生來說我們以死敵身份對立和以盟友身份聯手對他都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我們聯手讓杜下重回杜家長老會掌握特殊許可權說不定是趙先生早就做好的謀划。

杜二夢突然抬頭,「我感覺並不好,因為無論做什麼都在趙先生的掌控之中,他給我們設置了一座看不見邊緣的牢籠。」

我點頭,「的確,趙先生無形之中的控制讓人壓抑,可是我自覺不是他的人更不是他的奴隸,我是我自己,我是唐簡你是杜二夢,他的確很強但是暫時卻會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先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這才是最真實最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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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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