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綠光

李陽很痛苦，肉、體痛苦，心靈也痛苦。

早年間李陽被逆鱗訓練，曾有一段賣糖炒栗子的經歷，他清楚記得第一次被灼燒的炭塊打在胳膊上那種痛苦，即使後來醫生進入龍組，言明可以很輕易去除掉那塊疤痕的時候，李陽還是選擇將那塊疤留了下來。

如今，那塊疤還在他的左臂上，即將被毒素腐蝕。

李陽伸出右手，唯一剩下的一隻手，他的手腕翻轉，出現於指尖的並不是利器，並不是利器李陽賴以生存，名震寰宇的利器，而是一根針，一根翠綠色的針。

頓時，虎目血淚，彷彿蒼老了數十年。

「小鈺，對不起了。」李陽捏著這根針，小心翼翼，彷彿那是他的孩子，他的身體都在顫抖。

這是在上京的時候秦小鈺送給他的，愚鈍的李陽並沒有立即明白秦小鈺的意思，等她消失之後，李陽明白了，這是她留下的念想。

一個身染紅塵，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橫死街頭的女殺手，留給了最強特種戰士的念想。

這件事李陽沒有告訴張小龍，也沒有告訴包子，哪怕是逆鱗都不知道。事實上，他與秦小鈺是有過約定的。

如今，他拿出了這根針，這根在多少個夜晚李陽對著它黯然傷神的針。

下一秒，李陽把它刺在了頭頂，百會穴的地方。

「小鈺知道我利器李陽笑傲天下，她留給我的東西……」李陽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暖暖的微笑，略顯扭曲的表情，兩行熱淚，還有被腐蝕掉一半的左臂。

在這大雪連天的天山山脈，這幅畫面倍感怪異。

沒人知道過了多久，也沒人計算究竟過了多久，也許只有蘇蘇知道準確的時間，大抵是她身上的紫瘴從脖子擴散到肩膀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就在這一段時間裡，一股純綠色的真氣自李陽頭頂傾瀉而出，猶如洪水決堤之勢，滔滔不絕，將李陽整個裹在其中。

被腐蝕掉一半的左臂接觸到綠色真氣，腐蝕的勢頭停住了，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修復，待到綠色真氣將李陽的腳跟包裹住的時候，那小半截左臂也生長了出來。

不僅如此，左臂上那道陳年傷疤也修復如初，李陽luo露在外的皮膚光滑白皙，就如初生嬰兒。

「這是……」蘇蘇感應到了這股能量，微眯著眼，那張早已變成深紫色的臉上滿是詫異。

在正道年輕一輩中，蘇蘇的博學僅僅在慕之晴之下，如果拋去慕之晴是神明轉世的因素在內，蘇蘇可以說是正道最博學的年輕人，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根綠色小針的來歷。

追溯到上萬年以前，上古萬毒門分崩離析之後，各派係為了爭奪「正統」之名打的天昏地暗，不少用毒高手死在毒功上，一時間星河黯淡，屍橫遍野。

為了避免悲劇的再度發生，各派系的老輩高手窮盡畢生所學研究出了這種綠色小針，沒人知道這種東西遵從著什麼樣的規則，只有關於它「活死人肉白骨」的記載。

相傳，這是一種可以抵禦任何毒素的力量，雖然只是暫時性的，卻已然打破修真界的規則之力，因為它牽扯到了「任何」這個字眼。

沒人去考究這種綠色小針是否可以抵禦生長在幽冥地獄的血色曼陀羅，有關與它為數不多的記載中，神奇的綠色小針確實從未失手。

一眼萬年，萬年之後，早已沒有多少人記得這支綠色小針，追溯到最近一次的使用也是在數千年以前，甚至有人在它的卷宗最後標註「已絕跡」的字眼，蘇蘇萬萬沒想到在這裡可以看到一支，一支並未出現在萬毒門直系後裔手中的神奇小針。

「李陽……」蘇蘇想要問個究竟，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恩？」李陽轉頭，掃了蘇蘇一眼，抿起嘴角。

那是冷笑，從不屬於李陽的冷笑，在眾人與他接觸的記憶中李陽都未露出過這種笑容，淡漠，從容，不迫。

當一個人沒了牽挂，或許就會變成這樣。

蘇蘇的心中一涼，似乎明白了，頓了頓，道，「去殺了陣法的主持人，你還有不超過十五分鐘的時間。」

「十五分鐘。」李陽重複著這個數字，手腕翻轉，這次出現在他手中的是利器，閃著寒光的利器。

隨李陽一起笑傲江湖，名震寰宇的利器。

……

凌雪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受萬毒大陣的影響，她猜測或許是自己的實力已經達到一定的境界，就好像小雪貂點點也不會受到影響，不過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說法，她清楚的知道張小龍所在的層次，也知道拉風小道士所蘊藏的潛力。

甚至，她也承認蘇蘇的獨到之處。

那麼，眾位高手都被萬毒大陣所控制，唯獨自己沒有受到分毫影響，凌雪也不再理會這件事，她知道，只要自己將萬毒門消滅，門口那個萬毒大陣自然會被破解。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踏入了萬毒門的大門，並不困難。

「嘿嘿，來了一個小妞兒。」兩側竄出來不少身穿黑袍的人。

這些人渾身上下包裹在黑袍里，雌雄莫辯，他們遠遠地看著凌雪，嘴上輕佻，卻不敢輕易近前。

作為萬毒門的門徒，他們是了解萬毒大陣威力的，能毫髮無損的走出萬毒大陣，這等修為是萬毒門難以望其項背的。

「點點，上！」凌雪拋出了懷中的點點。

她不想與這些人多作廢話，她與張小龍一樣，只想快點解決天山山脈的事情，再回到天涯市，回到兩人的愛巢。

小雪貂點點何等暴躁，在空中發出一陣低吼，未等落地，身上白光大作，已然變幻成為本體白虎。

「嗷嗚！」

白虎落地，又是一陣震天、怒吼。

萬毒門眾多門徒一陣膽寒，心生退意，就在這時從人群中擠出一人，從身上的黑袍來看，他與在場眾多門徒是略有不同的，黑袍胸口繡的那朵血色曼陀羅應該是身份等級的證明。

「這位女俠，天山山脈眾多魔教門派，為何偏與我萬毒門過不去？」黑袍首領高聲問道。

「我家小天想滅掉你們，夫唱婦隨。」凌雪一雙美目中透射了出冷峻寒光。

「張小龍？」黑袍首領詫異。

「正是。」

正邪不立，對抗終生。張小龍絕對是眾多魔道修士的眼中釘，萬毒門眾多門徒上下打量著凌雪，眼中泛出凶光，似乎也不再懼怕點點所幻化的白虎了。

「給我殺了她！」黑袍首領大手一揮，又有黑壓壓一片萬毒門徒圍了上來。

與之相隨的還有一群魔獸，大小不一，每一個都是尖嘴獠牙，凶光畢露。

「點點，殺！」凌雪厲聲一喝，張開左手五指，施展出大吞噬術。

一招出手，如泥牛入海，竟無半點回應，凌雪花容失色，仔細感應，空氣中並未有真氣波動。

失算！凌雪萬萬沒想到萬毒門徒是不修靈魂，只修毒術的偏門。

點點似乎是感應到了這位臨時主人的窘迫，一爪橫掃拍飛十幾個門徒之後，一躍回到凌雪身邊，將其駝在背上，這才沖入人群再次廝殺。

繚亂的毒霧如煙火般爆開，一片一片，瀰漫在萬毒門的上空，這些計量可以輕易的屠、殺整座城池的百萬人口，卻無法對這一人一虎產生半點效果。

漸漸地，黑袍首領看出了門道，急道，「聖獸和天生道體！」

聖獸，指的自然是小雪貂點點，慕之晴早已說過這是神獸後裔白虎化身，遲早有一天進化為神獸。

至於天生道體，就連慕之晴都沒有看出的眉目，在這萬毒門中竟得以印證，身懷大因果術與大吞噬術兩項上古道家絕技的凌雪，確實是天生道體。

一時的詫異，很快，黑袍首領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嘎嘎，雖然是聖獸和天生道體，不過還未成型！散開，列毒陣！」

聖獸和天生道體是被天道祝福的存在，天之驕子，每一個都註定了成就非凡，在初形時期就展現出極強的戰力與極大的潛力，免疫能力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凌雪和點點不會受到萬毒大陣的影響。

但這種免疫不是絕對的，世上沒有無敵的存在，萬毒大陣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死陣，靠著多千倍、萬倍的複雜程度才有了這等威力。

簡單來說，萬毒大陣是針對目標的修為與形態釋放針對性的毒素攻擊，而聖獸與天生道體這兩個特殊的存在是萬毒大陣無法識別的，所以才不會受到影響。

如今，面對著成千上萬的萬毒門徒，即將到來的是為凌雪與點點量身定做的毒陣，結果如何，只能聽天由命。

眨眼間，萬毒門徒散了開來，將一人一獸團團圍在中間，一部分門徒繼續進行毒爆壓制，另一部分則是快速的布置毒陣。

這一次，萬毒門是下了血本，將千百年積累的資本都拿了出來，不管是千金難求的龍舌草，還是在修真界早已絕跡的紫蘿花，都像不要錢的大白菜似的投入毒陣，不多時，一個五顏六色絢麗的陣法平地而起。

陣法並不大，足夠限制凌雪與點點的行動範圍，詭異的陣法翻騰著彩色毒霧，遮天蔽日，僅僅是接觸到毒霧的第一瞬，凌雪與點點便已受到影響。

凌雪僅僅是吸入一口彩色毒霧，就已經是頭昏腦漲天旋地轉，看人都有了重影，更別說施展上古絕技進行反擊。

她與點點並未建立契約，沒有心靈感應，但根據點點痛苦的吼叫聲可以判斷，它的情況並不比自己好多少。

無助，這是凌雪第一次感受到無助，比凌向天身中血咒時候更加無助，因為那時還可以依靠張小龍，而現在，她是站出來救張小龍的啊！

「嘿嘿，還真當我萬毒門是軟柿子？小的們，給我上！」黑袍首領意氣風發，大手一揮，眾多萬毒門徒與魔獸殺入毒陣中。

神獸後裔白虎化身的點點是唯一戰鬥力，卻被彩色毒霧限制了行動，只能下意識的抬手反擊，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一不留神被一頭烈焰虎咬住了脖子。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點點無奈的看著這個宿敵，緩緩地閉上那雙帶著不甘的眼睛。

最後一眼，它看到凌雪被人扼住了脖子，受驚的少女奮力掙扎，似乎，還有一道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