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離開

顧焱無奈地搖搖頭，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自己經歷才會懂。

親人之間，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不是一對一的買賣關係，更不是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朋友關係。

兩個人相對沉默。

許久之後，顧焱才聽到蘇慕青略帶迷茫的聲音。

「所以，我錯了么？」

錯？

顧焱搖頭。

「不，你沒錯。站在你的立場上，你沒錯，但我想要你知道的是，你爺爺也沒錯，父母對孩子的心思，沒錯。他錯就錯在，這些東西不是他所有，他有自己的理由為自己的女兒做一切事情，但沒理由要求你為了他的理由來買單。」

蘇慕青迷茫的視線緩緩聚焦在面前這張稚嫩又老成的臉上，她忽然粲然一笑。

「謝謝！」

也許許多年之後，她都還能想到這一幕。

一個男人在自己孤立無援的時候，堅定地站在自己身後，為自己加油鼓勵。

「我好了！我們回去吧！」

顧焱有些詫異蘇慕青恢復速度之快，不過看她面上依舊帶著燦爛的，不帶絲毫勉強的笑容，他放下了一顆心。

只是，蘇大海卻沒像蘇慕青那麼快能夠拿得起放得下。

面前的一堆堆東西像是一個個巴掌一樣，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尤其之前南宮齊還會寬慰一下他，可經歷了這件事情之後，南宮齊轉頭回了房間，對於這件事情避而不語。

他如今哪裡不後悔？

後悔自己自私自利只想到女兒，後悔自己不該衝動地怒罵做得很好的孫女，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賣，說出去的話更像是潑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來。

他一點點把面前的東西收了起來，放進了蘇慕青的房間，昏花的老眼裡面積蓄著淚水，模糊了雙眼。

擔心蘇慕青會出什麼事情的他抬步出了門。

外面漆黑一片，北風呼嘯。

他裹了裹身上厚厚的大衣，恍然想起這件軍大衣好像也是慕青她舅舅寄過來的，因為太破了，所以自己就留著穿了，可如果不是慕青提醒，他差點都忘了這件事情，也忘了常家也有幾個男娃娃要穿衣服。

孫女說的不錯，他們欠了常家太多太多！

他擤了一把鼻涕，在鞋底上擦了擦，裹了裹衣服飛快地出了門。

遠遠的，他看到前面嗚咽著哭泣的孫女和顧家小子，他正想要往前，就被孫女的話給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尤其，當蘇慕青說起「我錯了么」的時候，他的心像是刀扎一般。

之後顧家小子的話醍醐灌頂一般，讓他醒悟過來。

是了！

女兒是自己的，和慕青雖然是姑侄關係，但慕青沒少被她欺負，他沒道理要慕青出錢出力給女兒買東西。他心裏面又是釋然又是酸楚，聽孫女說要回家，他急忙轉頭，蹣跚著往家裡面走，卻被步伐飛快地蘇慕青他們瞧了個正著。

「爺爺！」

蘇慕青看了顧焱一眼。

顧焱也是一臉懵逼，他自己也沒有的察覺到蘇大海什麼時候來的。

蘇大海紅著眼睛朝著蘇慕青點點頭，欣慰的看了一眼旁邊的顧焱。

「慕青，是爺爺對不住你。顧焱說的沒錯，我不該這樣強求你。這樣，以後你的錢你用，爺爺以後不強制你了！」

蘇慕青原本就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看滿頭白髮的老人如此跟自己道歉，心中不免一陣酸澀。

「爺爺……」

她想說話，但蘇大海輕輕地擺擺手。

乾瘦的手掌在銀色的月光下顯得越發枯癟，關節處紅腫不堪，大大地裂著口子，是被凍傷的，哪怕蘇慕青這幾天用上好的中藥給他泡手，也依舊如此。

「天冷了！回家吧！」

老人的聲音有些蕭瑟。

一陣寒風吹過，老人頭上斑白的頭髮在空中微微搖動著。

蘇慕青抿了抿唇瓣，心裏面忽然有些不落忍，可理智又告訴她，這時候絕對不能屈服於感性，不然以後後患無窮。

她揉了揉眼睛，別開了視線，轉頭不自然地開口。

「我忽然想到家裡面沒鹽了！我們去門市部那裡買點吧！」

只是等她抬眸看向顧焱的時候，忽然發現顧焱瞧著自己的視線裡面滿是瞭然，就好像，能夠看穿她的心底一般，她心中一緊，急忙扯扯唇角，搖頭。

「還是算了！我有點冷，先回家了！」

她緊走幾步甩開了後面的顧焱，只是等到回到家裡的時候又忽然想到顧焱如今雖然大，可相比起自己前世來說，不過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她這是緊張個什麼？

想到顧焱的年紀，蘇慕青又想到了隔壁的三妮兒，心中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拜託吳大嬸幫他相看相看？畢竟他們家如今沒了大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管一下。

收起心思，蘇慕青抬步進門卻發現師父的屋子裡面有動靜，她敲門進去，卻發現南宮齊正在收拾東西，面上有些落寞。

「師父……」

她以為南宮齊之前說那番話不過只是一個託詞，但沒想到他竟然來真的，她有些尷尬又無措地走過去。

「師父，我爺爺只是說的氣話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的。」

南宮齊搖搖頭。

「你不懂，人心最易變。」

蘇慕青哪裡不懂？

無非是用得上你的時候，感激涕零，可當度過了這個難關之後，以前的感激會大打折扣。

「但是師父，我……」

蘇慕青張張嘴巴，但是無法開口讓師父留下。

雖然南宮齊努力讓自己平易近人，可他骨子裡的傲氣是騙不了人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哪怕如今家裡面是她做主，可剛剛爺爺的話又如何不傷人？

「以後，隔三差五地去我那裡坐坐。而且我給你布置的功課，你一定不能落下。不然小心師父一定饒不了你。」

他呵呵地笑了笑。

「不過也幸好，孫同志出了事情，我的關係還沒有轉過來，現在還能回得去！」

蘇慕青紅著眼睛點點頭。

「那我明天送師父。」

南宮齊答應得好好的，只是第二天一大早等蘇慕青起來的時候，南宮齊房間裡面已經沒了人，而蘇大海正坐在堂屋裡面，一臉的懊悔和自責。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也道了歉，可是南宮老弟他……

蘇慕青轉頭看了一眼整個房子，緊了緊自己的拳頭。

她以後一定會有自己的家，會有自己的房子！到時候，就能把師父接出來了！

心情不好的蘇慕青決定散散心，但剛剛出門就被人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