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凡的一年

時間來到2012年，張銘揚拿到了第一個改積跟省改積，終於有了呈報減刑的門票，罰金他用自己的稿費交了，減刑很順利，減了一年五個月，刑期變更為2010年2月10日—2018年2月9日止。

一年裡，張銘揚瘋狂籠絡「三無犯」跟短刑犯，（三無犯指無接見，無匯款，無信件），「三無犯」的要求很簡單，每個月有吃有喝就可以了，監獄有勞動報酬，天子湖監獄的勞動報酬相對較高，每人每月大概能有100多，一大隊除外，一大隊的勞動報酬最高有超過五百的，（勞動報酬主要是看生產產值，假如一個中隊一個月的產值為80萬，那麼監獄就會拿出百分之三或者更多來獎勵服刑人員，該中隊假如有200人，百分之三為2.4萬，中隊會扣除活動經費，剩下的按ＡＢ檔發放，A檔最多，做衣服的A檔為開袋，上門襟等。）那樣的情況不用家裡匯款就可以在裡面自給自足，不過那畢竟是少數，「三無犯」大概佔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短刑犯指三個月以上一年以下的人，（2015年規定的，之前是一年以上才會被送往監獄，一年以下留所，15年之前一年刑期是沒有減刑的，只有在看守所可以減刑，15年之後新增三個月以上可以減刑。）別小看這群人，一般長刑犯不敢做的事短刑犯都敢做，比如張銘揚跟一個短刑犯較好，這個短刑犯比較跳脫，另一個長刑犯跟張銘揚有矛盾，張銘揚就可以唆使這短刑犯去找那長刑犯挑事，若長刑犯被挑出火，短刑犯就可以藉機打他一頓什麼的，反正對這個短刑犯來說，又減不了刑，只要不打出問題（輕傷以上就會被加刑），扣分什麼的對他無所謂，「三無犯」比較簡單，就是給張銘揚洗洗被子衣服洗碗什麼的，這不是說笑而是事實。

瘋狂籠絡「三無犯」跟短刑犯，張銘揚現在的日子過得非常不錯，起碼張銘揚在中隊里做事沒有反對的聲音出現，現在張銘揚的崗位是303統計，每個月拿分最多，還可以找槍手幫他寫一些文章到江南新生報啊什麼的發表，張銘揚每個月至少能拿到15分以上。

而張銘揚的小說給張銘揚帶來了五十多萬收入，在監獄里這已經是一大筆錢了，按每個月600的額度，張銘揚出獄的時候估計都還剩三分之二，外面小說怎麼樣張銘揚不想去知道，他現在除了空餘時間練練吉他之外什麼都不做，唱歌？他不能登記版權寫出來都是為別人做嫁衣。

現在的監獄長是范強，陳時安已經調到五監去了，可能誰給他打過招呼，他對張銘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張銘揚不反改造。

陳光明調到五中隊去了，新來的中隊長之前不是三大隊的，對張銘揚還算比較照顧，中隊領導差不多換了一茬，范強在車間里單獨跟張銘揚談過幾次后，所有民警都領會范強的意思。

在裡面的張銘揚不知道，外面已經翻天覆地了，金州市出現了一個娛樂集團叫長遠娛樂，一年多的時間，從綜藝開始輻射到唱片，電影領域，它還自己做網路電視台，隱隱開始有文娛龍頭的趨勢了，如果張銘揚現在在外面他就會發現，長遠集團的發展方向就是以張銘揚交給他父親張文耀的那份策劃案擴展的。可惜沒有這種如果。

郭英明升職了，現在是江南分社社長，《白髮魔女傳》引發的武俠狂潮也開始逐漸平息，張銘揚開了個頭，大批武俠作者前赴後繼，甚至創作出質量不下《白髮魔女傳》的武俠小說，張銘揚告訴了這群武俠作者武俠還可以這樣寫，這一層窗戶紙被捅破后，武俠小說發展進入了高潮期。

《七劍下天山》目前已經開始連載，銷量還算不錯，沒有第一本那麼好。不過郭英明依舊笑得合不攏嘴。

春節這天，食堂的大廚給張銘揚做了私菜放在飯車裡，外面不知道是誰托警官給他帶了幾個菜，這個春節是他在裡面的第二個春節，過得很好，只是心裡有太多遺憾，太多無奈。

今天晚上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看電視到十二點的，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可以平靜地過這樣的春節，以往的春節，他都喜歡跟一群朋友到夜場狂歡。

而打從他入獄，那些朋友都沒有給過他隻言片語，真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兩年下來，生活磨平了張銘揚的稜角，卻磨不滅他那顆積極向上的心，前面的路雖然忐忑，但他堅信會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吃飯的時候，張銘揚叫了他小集體的幾個人，好東西當然要大家分享，平時張銘揚吃菜不怎麼會叫他們，只是給他們煙抽，菜不多，吃的就是個心情。

一年下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收穫，監獄里大家的盼頭用一句話總結就是：爭取減刑，早日新生。

吃過飯，大家到小花園散步，邊走邊聊，張銘揚問起了每個人出獄后的打算，都覺得刑期還長，現在打算沒什麼用，跟社會脫節了這麼多年，不出去誰也不敢說自己能怎麼樣，張銘揚覺得說得有道理，不說別人，就他自己他都只有大概方向，落到實處，誰都不知道路程有多艱難。小說里主角秒天秒地秒空氣那不是現實，是歪歪。張銘揚系統加身一步步都走得那麼難，何況常人乎！一個華夏十多億人，誰能沒有一點智商，很多東西只是別人沒想到，而不是別人做不到。我愛電子書www.52xtxs.com

七點整，開始大廳集中，報數完畢后開始看新聞聯播，今天是很喜慶的日子，大家都很開心，一是放假了，二是改造又過去一年，三個五個的等警官一走，紛紛掏出報紙鋪到地上嗑瓜子，這是春節這個月才能開的硬通貨，等過幾個月一包瓜子可以換幾包包裝菜。

今天大家是徹底放鬆下來，不會九點就關電視，不會聊天聲音大一點就會被警告，可以一邊吃一邊聊，也可以跟別人下下棋，唯獨今天才會像放假。

春晚裡面，張銘揚看到別人在台上唱他的水手，只是變成了別人的原創歌曲，一種叫憤怒的東西差點摧毀他的理智，能上春晚，那就證明這首歌被這個世界所接受。張銘揚沒有想錯，經典就是經典，哪怕換一個時空。

要不是還要二次點名，張銘揚都想站起來回監室了，沒有人會明白他現在的感受，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活生生地剝奪了，不停努力讓自己平靜，一年下來，他成功地在別人心裡烙下江郎才盡的印象，他不能讓自己的努力白費，出獄之前，他就是別人砧板上的肉。

他心裡不斷麻醉自己：「還有六年，還有六年…」

之前女子監獄的人給他寫過很多信，他都沒有回信，他跟她們就像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交集的，或許她們對自己失望了吧，信件越來越少，最近兩個月直接沒有了，看到別人唱他的水手，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偷別人的歌呢！

接下來的節目，張銘揚看不進去了，他的心亂了。

點名過後，張銘揚回到監室倒頭就睡，他不敢再去想，他這輩子活得很累，連累了黃芳，直到現在黃芳還在為他到處奔走，他不敢給她寫信，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親情電話的人，別人都有在乎的人，他也有，每次看見別人打親情電話他都很羨慕，他不敢打給黃芳，怕再一次讓她受傷，更不會打給唐夢萍了，唐寧婧上次告訴他的，他信了一半，如果她真的在乎，又為何這麼久了，隻言片語都沒有一句，比他的朋友都還要絕情，直到他陳光明告訴他版權在神夢娛樂手裡的時候，他對她徹底死心了，別人不知道，難道張銘揚還會不知道為什麼叫神夢娛樂？

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父母突然離世，他突然被捕…

他都沒有給父母上過一炷香，燒過一張紙，為人子，他很失敗，為人夫，他更失敗。

對於張銘揚的家事，從來沒有人問過，開始的時候別人還會問，後來直接不會問了，大家都知道這是他的禁區。

他輕輕地唱了起來：

如果再回到從前

所有一切重演

…

他也想再回到從前，卻只能在夢裡回去，每次夢醒，他都會暗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