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神州九域游 第四十三章 神魂之苦

山路突然變得安靜起來，連那立夏的蟲鳴聲都消失不見，空氣如同泥沼一般沉滯，白聖朴步伐也停了下來。

屈靈海陡然出現在距離白聖朴三丈處，輕搖摺扇。白聖朴面色沉悶，額頭沁出些許汗水。

想那屈靈海也是不太願意與人交涉，收攏摺扇，隨手甩出一道金色光束，隨後信步離開。白聖朴凝聚了全身的龐大靈氣也無法阻擋那道攻擊，眼看金色光束便要臨近白聖朴眉心了，白聖朴卻顯得不慌不忙，彷彿還在喃喃自語。殊不知，在白聖朴的識海里已是誕生了眾多精神屬性的紫色靈氣，不過顯得很虛浮，彷彿不一會兒便會消失，即便如此，也是擺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彷彿一群著紫衣的忠勇士兵，死戰不退。

哪知那金色光束竟只是輕輕碰了碰那道紫色壁障便引起碩大漣漪，然後便在裏面翻雲覆海，紫色壁障愈漸稀薄，白聖朴汗如雨下，這種精神力的戰鬥是真不好受，雖然屈靈海距此已是相隔甚遠，但仍像就在此地一般熟稔地控制着這把金色小劍。

功法運轉到了極致，那轉化而來的精神力也是供不應求，很快便要竭盡了。白聖朴不肯坐以待斃，竟是心頭一狠，雙手結印，鮮血汩汩流出，就要匯聚成一朵血蓮花。遠處的屈靈海腳步一頓，顯然是沒想到這白聖朴如此決絕，本來打算小小的懲戒一番，再幫他安撫神魂的，現在看來，倒是沒那個必要了，於是一揮袖讓那把金色小劍回來。

而白聖朴竟是死死地抓住那把金劍不放，非但沒有消散血蓮花，還毅然決然地朝金色小劍拍去，一陣血氣震蕩開來，猶如花瓣凋零，金色小劍亦是出現許多裂痕，猶如廢鐵。遠處的屈靈海一個踉蹌，噴出一口鮮血，看來這把金色小劍倒是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他眼神微妙，眉宇間竟是透露出幾分狂熱，口中呢喃：「有趣。」

白聖朴繼續邁步前行，從外觀倒是看不出傷勢的嚴重，此刻的白聖朴，猶如被風暴猛烈地刮過識海，頭腦一片混亂，神魂也是受了不小的傷勢。之前他只顧著錘鍊體魄，擴張靈海，這次的事倒是給了他不小的教訓，精神力這一塊，他還只是個門外漢，以後得針對這方面防著點。俗話說吃虧是福，可這虧嘛，還是盡量少吃為好。

下了山，便是一片空曠地帶，尋得一處洞穴，把洞門虛掩，升起一堆篝火。太陽也伴隨着黃昏緩緩落下。

白聖朴將身上物品悉數卸下，衣物、匕首、短劍、符隸，還有一個平平無奇的銀白色手鐲，白聖朴上前撿起握在手中，視若珍寶。這是他娘唯一的嫁妝，前些日子以為弄丟了，可廢了一陣勁去找，對於白聖朴來說，實在意義非凡，現在找到了手鐲，也算是個意外之喜。

因為洞門是虛掩著，因此就有些許月光傾斜進來，到了後面就慢慢消失了，伴隨而來的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白聖朴褪下衣物，盤膝而坐，眉頭緊鎖。他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不時間冷哼一聲。洞內無雨，白聖朴盤坐的地上卻似大雨傾盆一般潮濕，是白聖朴流出汗液所致，受傷不輕。

白聖朴苦苦壓制着來自神魂的疼痛，縫縫補補，待傷勢有所好轉，便可運轉皇祭經，恢復血氣和靈海，甚至神魂也會在縫縫補補中壯大幾分，只是耗費的時間可能會很長，這一點白聖朴倒是不急。

暫時被壓制住的寂幽沒有放過這個冷嘲熱諷的大好時機，冷笑幾聲，就差沒有直接吐口水了。對此白聖朴即使察覺到了也無暇顧及。他娘的，你也就是沒落在我手裏，不然也讓你體會體會神魂重創之苦，看你還有沒有那閑心冷嘲熱諷。

那錐心的疼痛淡去，白聖朴頭腦昏昏沉沉，很快就睡了過去。神魂的創傷實在是讓他疲憊不堪。

在夢鄉里，白聖朴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舒嵐，剛想咧開嘴傻笑，便被舒嵐一拍腦門子，「傻笑個啥？」，隨後便倚靠着舒嵐的身子，笑意不減。

這時，一位衣着打扮皆像江湖中人的女子急急忙忙闖進來，約莫是為了找個地方躲雨，又正好這裏有篝火的光亮。

先前只顧著收拾自己被淋濕的衣服，這會兒終於看見了盤膝而坐的白聖朴。看到他不著一縷，臉蛋一紅，宛如胭脂，差點沒喊出一聲「登徒子」，卻忘了她才是后闖進來的。小姑娘好像漸漸意識到了這一點，看着他的狼狽樣子，於心不忍，想過去給他披上件衣服，卻礙於男女之分，只得遠遠的離他坐着。事實上，這個洞穴也並非有多大，縱然這位姑娘如何遠離，終究還是和白聖朴挨得很近，每每目光觸及白聖朴，便有所躲閃，隨即便是俏臉一紅。

不過看那男子的身體倒是頗為精壯，約莫是從小便習武吧，這次恐怕是遇到了什麼仇家，被他僥倖逃掉，來到這裏養傷。

一想起自己的遭遇，小姑娘就開始有了幾分同病相憐，她這爺爺不疼奶奶不愛的命，便是到哪兒都不怎麼受歡迎。

當初有個公子哥瞧上了她的樣貌，雖說她沒有攀高枝的心思，更沒有對那位公子哥動過情，可總歸是有人喜歡不是？哪知第二天，「克夫相」的標籤便被一幫蛇蠍婦人強行給她貼上了，說她心懷不軌，歹毒異常。結果那位公子哥便再也沒正眼看過她，甚至還派走狗去教訓這個「克夫相」的女人，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一切，小姑娘都一直默默承受着。後來，她開始行走江湖，被一位俠客收為弟子。從此她悲催的命運出現短暫的斗轉星移，後來，那位俠客被同時江湖中人的仇家殺死，留下七個師兄妹，他們將師傅慘死的責任全都推卸到了她的身上，說她是喪門星，把她掃地出門。臨行前，扔下一些細碎的銀兩，她沒要就是了。

匆匆行路，小姑娘帶着深深的疲憊睡去，睡前還不忘提防白聖朴一眼。

清晨，太陽初起。

小姑娘彷彿早已習慣了早起，這會兒正一個人坐在那兒發獃，興許是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白聖朴因為神魂受創的原因遲遲未醒，外邊的傷口早已結痂，肉身之上充斥着白色靈氣，不一會兒卻全部斂去。小姑娘看得嘖嘖稱奇，愣是盯着白聖朴看了好一會兒。

卻發現自己肚子不爭氣地打起了鼓，只好去外面找點吃的東西。等她回來的時候，手裏提着一隻野雞和一些山餚野菜，小姑娘樂開了花，彷彿覺得自己運氣真不錯。

她將野雞處理乾淨，升起一堆篝火，放在上面燒烤，其餘的野菜則煮了湯。再過一會兒，便烹飪完成了，小姑娘一拍手，敢情自己還有這方面的資質啊！她看着自己的手藝，洋洋得意。烤野雞外焦里嫩，油膩得當，肉香撲鼻，聞之便已食指大動。

興許是被烤雞的香味吸引，白聖朴肚裏的饞蟲也開始發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小姑娘正拿着一隻烤得香嫩無比的雞腿在他眼前晃悠，顯然這便是白聖朴之所以聞到這麼濃郁的香味的原因了。白聖朴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笑了笑，握住小姑娘搖晃的手。

她顯然沒想到白聖朴突然醒來，只想着捉弄他一下，這會兒完了，人家還真醒來了，該不會動手教訓自己一頓，來警告她的冒犯吧？一時間，小姑娘額頭有點濕潤。

哪知白聖朴只是撫了撫額頭，還隱約有些疼痛，然後便輕輕的從驚慌失措的小姑娘手中將雞腿拿走，吃的津津有味。

小姑娘回過神，急忙將嘴上油膩抹去，美眸里滿是歉意。白聖朴又笑了笑，在小姑娘看來卻是跟那些豪紳子弟看她的眼神差不多，當下便有幾分如墜冰窖的感覺。白聖朴沒想到把小姑娘嚇得這麼嚴重，剛想歉意一笑，卻趕忙斂去，只是拉住小姑娘的衣角，讓她坐下。白聖朴遞過另一個雞腿給她，小姑娘拿着雞腿呆了好一會兒，好一個欲擒故縱，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白聖朴沒想到自己被小姑娘誤會的這麼深，只是輕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姑娘」小姑娘其實不小了，只是行為還有些許稚氣，更多的則是俠氣，正直豆蔻年華。

她微微猶豫，答道：「華……南瑩。」她心裏暗道：這人還不如那些公子哥呢，拐彎抹角的，還不是滿肚子花花腸子，問了名字，下一步是什麼？問是否婚配嗎？

白聖朴神色第一次有些羞澀，繼續問道：「你……是昨天晚上進來的？」華南瑩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得，這位公子哥還是個良家少男嘞。「放心吧，我可是沒有對你做什麼的哦。」

「那就好……」白聖朴如獲大赦，擦了擦額頭冷汗，真險，差一點點就可能要挨舒嵐的劍了。華南瑩眼見白聖朴的慌亂模樣，噗嗤一笑，戒備心也淡去許多，這位公子應該在怕他的未婚妻吧？

白聖朴招呼華南瑩一起把剩下的烤雞和菜湯解決掉，兩人都吃的不亦樂乎。

吃完飯，白聖朴走出去迎接朝霞，面朝蔚藍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體內濁氣吐出。血氣並不旺盛的肉身充盈著白色靈氣，血氣尚未恢復，靈氣儲存倒是充盈的很。華南瑩看着白聖朴，異彩連連，露出嚮往的神色，聽前輩們說過，在江湖武夫之外，神州還有更崇高的一項職業——修士，呼風喚雨，搬山斷江無所不能，令晚輩嚮往至極。以前只從別人耳里聽見，今日卻親眼得見，真是開了眼界。

江湖嘛，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小姑娘如果一直在某個小地方獃著，可能一輩子也沒機會看見修士，更不能看見白聖朴了。

看着小姑娘要吃人似的目光，白聖朴出奇有些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