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命數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窗外的天陰沉沉的叫人有點辨不清時辰，溫度還有些濕冷，躲在被子里的雪塵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兇狠的叫醒。

「公子，仙家，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

敲門聲中還夾雜著一個婦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雪塵揉揉眼，摸索了幾件衣衫披在身上便去開門，門外跪著的竟然是客棧的老闆娘。

「仙家，仙家公子，救救我兒吧，求求你了……」老闆娘見雪塵開了門，一把抱住他的腿哀求道。

雪塵嚇了一跳，立馬扶她起來問她是發生了什麼事。由於老闆娘一大早鬧出的動靜太大，連隔壁房間的音芷與溪葉都被這動靜叫醒，穿戴好衣物就趕到了雪塵的房間。附近的幾間客房裡的客人，則是打開了房門好奇的張望。

回到房間里，雪塵讓老闆娘坐在茶案前，給她倒了杯水，自己則是和音芷溪葉圍坐在案的另一邊。老闆娘根本無心喝水，只是不停抽泣著哽咽著，哭得十分傷心。

「幾位仙家，我兒……我兒不見了，他被樹妖抓走了……」

「老闆娘，你這樣沒頭沒尾的說，我們很難幫助你，你先別哭，把事情跟我們說清楚。」雪塵勸誡著，認真的說道。

「是這樣的。」

老闆娘用袖口擦了擦眼淚，吸了口氣強做振作。

「我今天像往常一樣叫我兒起床，可沒想到的是我兒的房門大開，裡面一片狼籍，我的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我慌忙跑進他的房間，發現裡面滿是樹葉。想到一年前，我們城裡來了一個樹妖，城裡隔三差五的就會有人失蹤，人們都說是樹妖要吃人……我兒，我兒怕是凶多吉少啊……」說到這裡，老闆娘又開始哭泣了起來。

「樹妖？什麼樹妖？你們南苑城的人見到過？」

「無人見過，但是那些失蹤人的地方都會有許多的樹葉，人們都說這城裡有一棵樹妖，這些葉子就是從樹妖身上掉下來的，而且被樹妖抓走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說著，老闆娘在身上摸索著，拿出一片樹葉來，放在案上。這樹葉與桑葉非常相像，唯一不同的是，這個葉子比桑葉要小不少，表面長著非常厚重的綠色絨毛，讓這片葉子看上去毛茸茸的，倒更像了動物的皮毛。

「我夫君走得早，我只與我十五歲的兒子相依為命，經營這個客棧。幾位仙家，我在這南苑城裡看到的仙家都是欺壓無辜的惡人，從未見過他們除妖。可幾位不同，前天晚上我看到幾位在街上除妖。雖說城裡的人都害怕仙家，但是對於你們幾位除妖的仙家我們心裡還是很敬的。我兒是我的命，我一個婦道人家無以為報，但求幾位仙家找到我兒，這家客棧就當是給仙家們的報答了。」

老闆娘說完，起身跪下，臉埋在衣袖裡泣不成聲。雪塵等人趕忙站起身將她扶起，告訴她不必如此。

溪葉更是信誓旦旦：「老闆娘，你放心，斬妖除魔本就是我仙山弟子份內之事，我們這就去尋找這樹妖，至於這個客棧，你留著吧，我們仙山已經接受世間萬民供奉，除魔不收分文。」

老闆娘一聽，連連道謝，眼中雖還滾動著淚珠，但是看他們的眼神已經滿是感激。

「老闆娘，你先帶我們去看看你兒子的房間吧。」雪塵托著下巴，神情很是認真。

老闆娘立馬又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理理衣襟，帶著雪塵他們來到了客棧一樓後面的一個小院落里。原來這老闆娘家與自家的客棧是緊挨著的，說是在客棧里辟出的一個別院也不為過。

小院子里的空間並不大，三間小屋加上一個乘涼的小涼亭便是老闆娘的家。老闆娘兒子的小屋正對著那個乘涼的涼亭，屋裡的擺設不多但都很精緻。看得出這娘兩靠著經營客棧，日子過得還算寬裕。不過這屋子裡的確亂得很，精緻的桌椅翻倒在地，木樑上、牆上、木窗上，到處都是深深的划痕，地上也散落著不少之前老闆娘放在案上的那種毛絨樹葉。

雪塵來到窗框邊，用手摸了摸那個約有一指寬的划痕，對著音芷與溪葉發問道：「你們覺得，這是樹妖留下的痕迹嗎？」

「恐怕真是，這些可能是他的枝幹或者藤蔓留下的。」溪葉環顧了下屋子，若有所思。

「這房間里這樣狼藉，老闆娘的屋子就在她兒子屋子的旁邊一間，難道一點聲響都沒有聽見？」

聽了雪塵這話，溪葉與音芷同時看向老闆娘，老闆娘很確定的搖著頭，確定她從昨晚到今早，什麼聲響也沒有聽見。凌渡電子書www.txtld.com

「這不是很奇怪嗎？」雪塵自語道。

卻從窗口瞄見小院的圍牆外露著一顆柳樹，這柳樹僅高出圍牆一尺，頂部鮮紅，看著有些刺眼。

「你可記得你家院落的圍牆外有一棵七八尺高的小柳樹？」雪塵忽然看向老闆娘，用手指著那顆樹問道。

誰知老闆娘瞪大了雙眼，一臉驚恐，「我兒不喜樹，我家周圍從不種樹，何來柳樹之說？」

雪塵一聲驚疑，再看時，牆外的那顆柳樹已經不翼而飛。

「我說，哪裡有樹啊？」

溪葉也順著雪塵手指的方向望去，明明什麼都沒有，「你看花眼了吧，凡公子。」

雪塵定了定神，確信無比道：「我沒看花，之前就是有棵樹。」

「你就這麼肯定？」

「是的，我這麼好看，不會看錯。」雪塵很認真的解釋道。

溪葉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會這麼解釋，可是不等她繼續白他第二眼，雪塵就已經翻出窗子，跳上了圍牆。果不其然，那棵樹並沒有消失，它只是發現雪塵看見了它。它有些心虛，便彎著樹榦低下頭，躲到了圍牆高度以下。

「呵呵，還真的成精了，都知道躲了。」站在圍牆上的雪塵戲虐道。

可是，當他的眼光再往下移一點時，那份嬉笑便在臉上僵住了。這樹的根部沒有在泥土裡，而是踏在一個少年的身上，這少年身上滿是血洞，臉色雪白，早已沒了氣息。他身上就算是千瘡百孔也沒有一滴血流出來，彷彿所有的血液都已經被抽干。雪塵下意識的看向這顆樹的頂端，暗紅如血，原來這是真的血。

雪塵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唇，手也緊緊的攥著，想到之前老闆娘哭得那樣撕心裂肺，再看看這被她看成生活全部意義的孩子現在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堵了很大的一塊石頭。大概是感覺到了雪塵對自己的憤怒，樹妖將它那長滿毛絨樹葉的枝條猛然向著雪塵甩出，雪塵向後一躲，翻身落下，落在了牆內。他雖然氣憤，但是也知道，沒有修為的自己不會是任何一個妖物的對手。可是誰知那根看似纖細的枝條在撲了個空，打在圍牆上以後，圍牆竟然轟然倒塌，被打開了一個大缺口。

雪塵立馬幾個后翻，靈巧的躲避著繼續襲來的枝條，一路跑到前來接應他的音芷與溪葉身邊。溪葉的金尾擺盪出柔和的綠光，將雪塵以及一起跟著跑過來的老闆娘都護在當中。水鱗一如既往的一劍川行，快得只能看見殘影。

這樹妖很是機敏，沒過幾招就知道音芷是個厲害角色，丟下少年的屍體，毫不猶豫的開跑。音芷哪裡會就這樣放它離去，催動水鱗，不一會就已經追得看不見人影。

一妖一仙走後，老闆娘看見了猶自躺在廢墟里的少年，身形瞬間一僵，瘋一樣的跑過去，嘴裡念著：「不可能，不會的！」

雪塵與溪葉對望了一眼，心中滋味難明。

老闆娘抱著少年的屍體號啕大哭，時不時的喚著他的名字，看著實在悲愴。雪塵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上前寬勸幾句。可是那句「節哀順變」真的是很無力的一句說辭，感覺怎麼也說不出口。人間最難不過陰陽兩隔，更何況這是至親。

「雖然結果很讓人難過，但是我們也無法。」溪葉看出了雪塵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嘆息著。同時微有些詫異，這位向來自戀至極的凡公子竟然讓人感覺有一絲溫柔。

「我若修為還在，不知是否能夠救他。」雪塵淡淡的答了一句，語氣隱隱有自責之意。

溪葉搖搖頭，「生死有命，世上並無起死回生之術，你就算遁入神境也是無可奈何的。」

雪塵低下頭，神情有些黯然。他們都是受世人尊敬的仙山弟子，被世人信仰，然而卻也無力改變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