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神亦是蒼生

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花燈節順時而至，我帶着小蛇妖漫步於彎橋之上，他取了面紗，來往的人免不了多看他兩眼，而後捂着眼睛，彷彿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人群有些騷亂，抓着我的袖子，他怕的不行。

忽然聽見一聲驚呼，我揮手去擋，將白色身影拉倒跟前，水花一聲響，那人身高七尺，掉在水裏的動靜着實不小。

我回頭看着驚魂未定的孩子，柔聲寬慰：「別怕~從今日起，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與他泛舟游湖，江中城的這場花燈節真是盛大，看不見盡頭的湖水上全是花燈，人聲鼎沸，沒一會也就沒人關注小蛇妖了，他幾次要求把斗笠戴上，都被我制止了！

「把傷藏起來，那些人永遠都不知道你受了傷！」

「他們知道了又如何呢？既然狠心下手了，又怎麼會覺得虧欠？還有……天涼水寒，別傷了腳！」

我皺着眉，踢了一腳水面，激起的水花漸上了他的衣擺。

「小東西？你聽過神嗎？」

他拿着船槳的手頓一頓，船停住了，仰著臉對我笑，卻沒有說話。

「我聽說神族的命運，從他們降生就決定了，上蒼沒有經過人的同意，給了他們無限的壽命，卻告訴他們一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會隕靈，而他們的使命就是為這大地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想大概是夜色太重，我沒法看清他的臉色，我猜測着他一定很慌張，深吸了一口氣問他：「你說，有那種完全不想救世的神嗎？」

「其實，誰不想做個英雄呢？神不神的都無所謂，要是真不想救世，大概是有什麼原因吧！」

「那，會有什麼原因呢？」

夜色里的一聲輕笑，船又繼續前行，他的語氣里夾着我不明白的笑意：「比如，身不由己，你以為你是神，眾人都把你當妖！再比如，命不由己，拿出命去救世，卻被世人當作魚肉，刀斬了脖子還不算，還要一刀一刀的活剮了才了事！或比如，情不由己，真心實意待人，被人當作籌碼拿出去保命，還說，你死了是功德一件！又或者……！」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夠了！」我知道後來的神不比那些洪荒的大神，要經歷雷劫，難劫，情劫，方能入神籍，看這小蛇的模樣，現在應該是難劫，可他年級這般輕，居然已經遭受了這些……？

「怎麼？是你讓我說的，怎麼現下自己反而惱了？」

他聲音停了停，想了很久，又一波花燈又放上了湖面，等到我們的小船被花燈團團圍住的時候，他聲音極輕極慢的問了一句：「這樣的神，你可厭惡？」

我看清了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映着我的身影，他看着我面容有一絲害怕，又好像在期待什麼，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地神曾說，我是神，理應為這蒼生做些什麼，可陰差陽錯的，我成了魔界的魔主，連天界都拿我當妖魔看待！

他唇畔扯出一絲苦笑，低下頭，我彎下腰撩了一把湖中水，透骨的涼，迎面而來的風夾着燭火的焦灼味道。

「為什麼要厭惡呢？」

我收回腳丫子，鄭重其事的看着他：「不救就不救好了，總要求神拯救蒼生，怎麼都忘了，神，亦是蒼生啊！」

他的眼睛裏一瞬間化成了一湖清澈的水，彷彿也飄滿了花燈似的晃眼。喃喃的重複：「神，亦是蒼生？」

我點頭。

「你真的這樣想？」

我繼續點頭。

他復又重複了兩遍，一邊重複一邊笑，我看着他傻乎乎的樣子，站起來背過身，鬆了一口氣，搖頭暗罵自己快成驚弓之鳥了，怎麼能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你呢？你瞧這小東西，滿心滿眼都是你啊，我一直告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知道這孩子的目的，過往，身份來歷，再無其他，可是……

難道在乎他的目的，過往，身份來歷，不是在乎這個人嗎？

韶華啊！你終究還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