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五)

第七章(五)

308宿舍里傳出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說話聲,最開始是安姿陽起的頭,她正為中午遇到那個刁鑽的顧客悶悶不樂,

「有些人真是奇怪,愛顯擺不說,還超喜歡在我們這些服務員面前彰顯自己多麼高高在上的模樣。你們說說,她不就是來吃個飯住個店嘛,哎!我們就該聽她頤指氣使的指令嗎?在她那麼多親朋好友的面前對我罵罵咧咧,也不怕有失自己高貴的身份!」

「這樣的人不少呢,她那親朋好友也都一個德性的,你讓他們能有怎樣的身份?一個人就足夠代表一群人!想想我之前在餐廳上班的日子,唉!不想說,說多了都是淚。你說同樣是服務,在銀行在醫院在行政機關單位有見過對工作人員怠慢無禮的人嗎?即便有也非常少見!對吧?反而大夥對他們客客氣氣,畢恭畢敬!有些甚至是一副夾著尾巴做人的模樣!」

米帛帛理解安姿陽那種感受,但她脫口而出的這些話並不屬於自己,這些聲音是從王立笠在和廚房師傅們的聊天中無意聽到,她這會倒趁機用上了。

「說來說去關鍵還是咱們服務性質的原因,咱們的行業有著上千上萬計的同行,你可以貨比三家優勝劣汰,因為生存艱難所以需要忍辱負重。而一些機構組織純粹就是壟斷行業,不管是機構還是它的職位基本一個蘿蔔一個坑,沒有迫切競爭力,好與不好你無法評判,也不可能去挑選下家。還有個問題就是,你去那些單位不管能否辦妥事情,也千萬不能惹是非,因為只要你的戶口不遷動,那麼難免以後還會求人辦事,所以要防止自己日後沒了餘地和退路。」安姿陽一語道破天機。

「你們就別發這些無意義的牢騷啦!你想,我吃同樣的飯菜給同樣的價錢,有這個挑和選的權力,我為何不用!換作是你,你會不會?如今其實無論單位和企業都在與時俱進,不斷在升級和改進,到哪都能合法捍衛到自己的權力。所以我們有必要樂觀有信心,壞的總是少數是吧,別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尤其還影響到自己的心情那更是不值得。」黎慶兒的眼前卻是局勢一片大好的景象。

珊瑚很晚才步履蹣跚地回到宿舍,她打斷了三人憂國憂民憂人憂己的言論,說起自己的遭難,姐妹們聽完立馬替她出謀劃策起來。四人思來想去都提不出實質可行性的方案,鑒於商定的兩個月時間跨度到了春節后,大家安慰著她不妨先過了年再說,她爸媽總該不至於在年初就押她上婚場吧。

「珊瑚,不如你先躲起來,你爸媽找不著到時就會焦急,自然便會考慮到你的感受,他們肯定害怕失去你啊,這個事不就也可以隨之過去了嗎?」

「我又能躲哪去,總得上班吧,他們若聯繫不上我還不知會鬧出多大動靜來!頭一個不好過的是慧翠,你是沒有見過我爸媽……他們並沒你想象的美好。」珊瑚搖搖頭無望地對米帛帛說道。

「就是真讓你結婚,也不能害你往火坑跳呀?什麼人都讓嫁,這是玩家家么!噯!實在讓人無法想象,你爸媽我真有點不好說。」黎慶兒猶疑地說。

「珊瑚,我倒有個法子,可以兩全其美!」安姿陽捏著下巴雙眼深沉的注視著珊瑚,賣著關子說。

「快,說說看!」三人靜待著她的好主意。

「珊瑚,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我帶你去見見我表哥,他如今單身為人也實誠可靠。絕不像你們鎮上那些老齡光棍更不是花花公子哥,你若能看中就嫁他當我嫂子吧,那樣你既能如願結婚也等同於順應了爸媽的心意,如何?」安姿陽眉飛色舞地說道。

「你這是幫忙還是打劫啊?這麼佔便宜的?」黎慶兒快嘴反駁道。

「安陽,原來你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把珊瑚據為己有!」米帛帛也笑出聲。

「你們別鬧,這不是在商量怎麼營救她嗎?你們想想看,她嫁在她們縣城以後就不會被周圍人指指點點了嗎?到時還不是照樣抬頭不見低頭見?何況她爸媽跟吸血鬼似的,只知道從她身上撈好處,嫁了也一定不得安寧。我們那裡至少離她家遠點吧,再說我表哥可是會疼人的,有什麼不妥呢?珊瑚,你說?你怎麼想的?」安姿陽向黎慶兒、米帛帛一通解釋,想著決定權還是在珊瑚這,不由又對她問道。

「恩,也對,還是珊瑚你說吧,決定權在你。」黎慶兒和米帛帛同時向珊瑚看去。

「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從我來到雲閣星的這一段時間裡,你們真是替我操了不少心,也幫了我不少的忙,我真的特別感動,多餘的話我也不會說,總之遇到你們我太幸福了!我想,如果爸媽到時候還是堅持讓我嫁,我就依安陽所提的建議也是未嘗不可。」珊瑚拉住三人的手,輕聲細語的回答。

三人望著她,想找貼切的話語安慰卻都無從說起,只有暗暗將放在一起的幾雙纖纖玉手攥得更牢更緊,她們置身處地設想著倘若自己遭遇珊瑚面臨的問題該如何處理才顯得妥當,可惜每個人的人生和各自背景大不同,實在難以想象,更無法去獨當一面的思考。珊瑚到底是一步錯而步步錯嗎?她們無法得解。是命運多舛,還是人性本就脆弱?她們無法探究。但感覺總有一股邪性般的力量催動且慫恿著珊瑚去做選擇,最終她能戰勝嗎?她們都未知。

最能預示年關將近的標誌,無疑便是聖誕和元旦這兩個節日,每年它們都相差無幾的接踵而至。早在一個月前,A市就昭示出歡迎它們的熱烈氣氛。商場全陳列著高矮不一,大小不等且掛滿禮物盒子的發光聖誕樹和裹紅裝配紅帽的白髮老人,以及慶元旦的中國燈籠中國結,中國民俗中國聯,到處紅紅火火。

308宿舍里的姐妹們結伴走在歡樂喜慶的大街上賞著美景,覓著美食,可以隱約看出她們心情神采各異。並排的四人小分隊中,米帛帛位列第一,她最喜歡蹦蹦跳跳的走路,不時回頭看向三人,又叫又笑又鬧騰著。珊瑚則默默無聲的邊聽邊看邊品嘗,黎慶兒則不放過任何精彩瞬間的拍照拍照,唯獨安姿陽沒有被這美不勝收的景象陶醉。安姿陽困惑於和銘洋相互的膠著關係,此刻正跟姐妹們吐槽起他來,

「我和銘洋真的跟你們戀愛的情形很不一樣,我們不談家人也不談及工作,私下裡根本沒什麼話聊。」說著她打起比方,透露兩人私下談論過的一些事和人。

「你們都不說各自,那哪來那麼多熟悉而又感興趣的人和事討論啊?」

「嗯,就是沒啊!所以我們大多數的時間就是長久的坐著羅,死寂死寂的坐著。」

安姿陽又講起和銘洋越來越嚴重的問題,他們小事上開始互不相讓,從雙方各執一詞的擺道理講邏輯,到現在誰也不主動搭理誰,已經升級成了冷暴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安姿陽對這段感情的在意程度,她一再打破自己的設限去維繫兩人的關係,其他三人不好打擊她這種飛蛾撲火般的積極性。米帛帛也只有單獨和黎慶兒在一塊時,才無比惋惜的重複她說過的那句話,

「真搞不懂安陽看上他銘洋哪一點啦?他比吳偉各方面都差遠了。」

她們明顯的從安姿陽閑談中感受到銘洋對她的無動於衷甚至是輕蔑不屑,處事上見不到銘洋的包容擔當,連基本的坦誠相待都談不上,推心置腹那就更不提了。她們驚訝銘洋那種盲目認知和自信,幾度懷疑他是不是與生俱來就如此夜郎自大。

「每當我和銘洋聊簡訊,如果我沒及時回復,哪怕一天過去,他也絕不會再多發一條。我若是錯過他一次來電,他也從來不會再主動聯繫,除非我打過去。你們說說看這是什麼戰術?」安姿陽千萬般的不解。

姐妹們早就看出他們兩人已經貌合神離,早到了破鏡難圓的地步,而城府極深的銘洋,雖然平日寡言少語實則對她冷血無情。她們斷定,只要安姿陽甘心放手,便可立馬終結與銘洋之間的牽扯。可她們百思不得其解,讓她們萬分苦惱的是,一直聰明知趣的安姿陽,在銘洋的問題上怎麼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呢?

米帛帛氣得炸毛,狠狠地來了句,「古代的武大郎若有他這般神氣,可能十個潘金蓮也娶得進門吧!」當然米帛帛不是指安姿陽是潘金蓮,而是覺得長得武大郎似的銘洋竟能把安姿陽招惹得六神無主,這個本事也是沒誰了。

米帛帛有意無意談及吳偉,使安姿陽不能不思緒萬千,吳偉,總是能包容她柔弱、衝動、小脾氣的吳偉。記得相隔兩地的那天早上,當安姿陽打開房門時,一大束絢麗奪目的玫瑰毫無徵兆闖入她眼帘,露珠盈盈的花朵,現在還能回味起樓道里因九十九朵玫瑰帶來的香氣四溢。還有每次車站的送別,她坐在行駛的汽車上透過車子的窗戶往後張望時,總能見到他佇立在原地向她揮手,她知道他常常目送她很遠很遠,很久很久。她生病感冒時,他關懷備至;她賭氣置氣時,他百般賠不是。他凡事都與她有商有量,總是千方百計為她實現一個又一個願望。他連工資卡也早早交由她保管任她支配,儘管她曾對他此舉不屑一顧。她又記起那天他的生日,那是她第一次喝酒而且還喝醉了,他失魂落魄守護在旁,為她擦拭為她遞水遞毛巾,一整夜都圍著她問寒問暖……而同樣的醉酒,同樣是男朋友身份的銘洋卻伺機睡了她。。

即便他如此寵溺,如此傾心為自己付出,到頭卻換來自己狠心的決絕的離去。記得當時安姿陽跟姐妹們說起分手的理由是,「吳偉太遷就我了,感覺他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我不喜歡太沒主見的人。」可回頭看,點點滴滴中誰真心愛自己,誰又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愛。安姿陽搞不懂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只是現在她很明了,不用心待她的人,她也不稀罕!還是趁早分了的好!打定這個主意后,她不由得又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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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思考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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