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卑鄙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第0001章、卑鄙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農曆二月二,龍抬頭,春和景明,陽光格外明媚,正是美好的一天。廣東南部某高中校園操場里則人聲鼎沸,喊聲陣陣。

「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要衝進一本線大樓!」

「要成功,先發瘋,下定決心往前沖!」

「提高一分,干倒千人」

…………

殺氣騰騰的口號聲是此起彼伏直衝雲霄,這是該校高三的學生正在進行百日宣誓。

高一語文組辦公室里,則是另一番景象,靜謐悄然的氛圍下,只聽到刷刷的筆墨聲,原來是袁暉老師在辦公室里聚精會神地揮毫潑墨。

古往今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是發牢騷的方式卻五花八門,千姿百態:

像孔子周遊列國,處處碰壁,心灰意冷之下,說出「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的牢騷語,頗有「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意味;屈原信而見疑,忠而被謗,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眾女嫉余之峨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的心情汩汩流淌;東晉詩人陶淵明,不願「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於是歸隱田園,東籬採菊、南山鋤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借田園之樂而悠然忘機;詩仙李白,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己心中之塊壘,所以才有「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的感慨;唐朝詩人杜牧,」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感慨時不我與,貶謫揚州時,沉湎於美色,「十年一覺揚州夢,贏來青樓薄倖名」;東坡居士,為盛名所累,被人羅織成烏台詩案,饕餮於美食,東坡肉,春鳩膾,「爛櫻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糕」吃得是忘乎所以、樂而忘憂……種種情形,不一而足。

而今袁暉,年屆五十,一介書生,級別上仍是讓人難堪的中級職稱,於是在課餘飯後,抒幽憤於筆墨,寄余情於書翰,研習起書法來。他正準備寫杜牧其詩《赤壁》「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發發牢騷。誰知剛寫到「磨」字,門卻吱紐一聲被人推開了,原來是同科室的小林老師進來了,說是沈校長有事相請。

袁暉匆匆地走在前往校長沈天一辦公室的路上,不知「老一」——大家的尊稱,找他何事,心裏是忐忑不安,「是我語文教的不好,學生有反映,還是成績太差,入不了「老一」的法眼?是在辦公室閑侃「老一」的索拿卡要,還是在微信上亂傳「老一」的風流韻事?……但是一向勤勤懇懇踏踏實實認真教書,與人為善,從來不爭、遇事不搶的他自認還沒有這些把柄落在領導手中。

「難道是今年的綜合表彰有自己的份?」

他的呼吸驟然緊張起來,年近半百的他頭髮已經見白,眼看就快接近退休的年紀了,可高級職稱卻仍然像是驕傲的公主,不願落戶他這尋常百姓家,究其原因,一是太善良,相信人性的善與美;二是太老實,不像別人在領導面前死纏爛打,軟磨硬泡。想當初,本來可以有條件評上高級職稱的他,第一次在領導的勸說下,讓給了比他大的教師;第二次又讓給了年紀比他小但家庭條件比他差的年輕教師。高風亮節一時之間成為了學校美談。本以為第三次可以穩穩噹噹地評上高級職稱時,評選條件卻像「早晨的天,婆婆的臉」說變就變,原來可有可無的**和教育部門的綜合獎一下子變成了必要條件,猶如皇帝的女兒,是炙手可熱,大家為之趨之若鶩。僧多粥少,老實本分的袁暉那裏競爭過別人,就被涼在了一邊,成為了看客,看人家春風得意扶搖直上。

他幾年前也曾拉下老臉找過「老一」幾次,不是被種種借口推拖掉,就是讓他去找抓教務的副校長,眼看着那些自己曾經教過的學生以及喊自己叔叔的小一輩都評上了高級,有的工資已經超過他了,想想沒有工作的妻子和上大學正需花錢的兒子,他是真的急了,今年春節剛過,可一年一度的學校教師表彰的競爭卻又暗中早已拉開了大幕,他也再一次去找「老一」,「老一」留給他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還有一個長長的背影,「老袁,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望着那躊躇滿志離去的身影,他愣住了,「難道我袁暉真是屬鱉的,就一輩子不能翻個身?」

他腳步蹣跚地挪回到教研組辦公室,臉色難看地坐在那發愣,同組的小林老師也是他曾經的學生,看他臉色不對,就連忙倒了一杯熱茶放他桌上,望着熱氣騰騰的蒸汽,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頭上見白的頭髮,自嘲地吟了兩句,「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端起桌上的熱茶連同心酸悲痛是一飲而盡!

可是沒想到,自己現在竟然能夠鹹魚翻身,時來運轉了!看來領導還是關心下屬、體察民情的!「不是世界欺騙了我們,而是自己看錯了世界!」他在心裏暗暗自責。

想到即將到手的蓋着紅彤彤市教委鋼印的獎狀,他是喜從中來,心裏裝着滿滿的感動,情不自禁地摸摸荷包里才取的三千多元工資,想着回頭給「老一」買點什麼好,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他回憶之前在上班的路上,碰到一位熟識的算命老者,免費贈給他一卦,是28個字「否去泰來咫尺間,暫交君子出於山;若逢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即閑」。從不迷信的他當時是一笑了之,沒想到還真是讓人家給說對了,這回也該自己否極泰來、時來運轉了,回頭撂給老者一盒玉溪煙,算是報答。

路上還碰到了賈亮,也是即將準備評職稱的一位同事,賈亮看着袁暉眼睛發亮走路昂揚的情態,與平時大不一樣,還開了一句玩笑,「喲,袁老師,春風得意的,看來你這回是魚躍龍門,榮譽榜上是有名的啦!」說得袁暉心裏是如春風拂過,渾身上下很是通泰舒坦。

袁暉帶着滿心的希望、歡喜和感動來到了「老一」的辦公室。」老一」看見他,態度明顯地和從前不一樣,是熱情洋溢,而不是久居上位者那種常有的淡淡冷漠,這又讓他增添了幾分信心。

「老袁哪,我這次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不知你意下如何,畢竟你是老同志嘛,有事還是得商量著來!「老一」把「商量」二字咬得特別重,以顯示自己的民主作風。

聽到「商量」二字,袁暉就有點大事不妙的感覺,這事還用商量的嗎?過去不都是「老一」你一人拍板的嗎?啥時間轉變工作作風了?

他帶着滿腹的疑問蹦出一句話:「校長你有啥事就直說?」

「這個……」「老一」在斟酌字眼。

「老袁,是這樣的啊,學校即將的秋季招生數量預計要比往年少了許多,導致咱們學校的班級規模將會明顯減少,到那時僧多粥少,怎麼辦?經學校領導班子研究,一批老同志就得從教學第一線裁下來,讓位給年輕同志,考慮到你的職稱還未評,學校決定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麼是下鄉支教,要麼是退居二線,你是想選擇哪一個?如果下鄉支教,就增加了評職稱的條件,對你還是有利的,你看怎麼樣?」

袁暉一天完這話,腦子就「嗡」的劇烈地響了一下,差一點暈倒,沒有想到自己心目中所謂的好事就是這個!這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啊!退居二線意味着又少了一千多元的課時津貼,本來就捉襟見肘的家庭開支恐怕更會入不敷出,他緊咬牙關硬撐著,不讓自己跌倒,他帶着哀求的眼神和乞求的語氣詢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哪怕教一個班也行!另外我再在後勤兼個職,好彌補課時不夠的情況?」

「老一」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冷漠起來:「我是看在咱們同事幾十年的面子上,才給你爭取了個支教的名額,你要是不珍惜,那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到那時你只能在家賦閑了!」

「那好,我願意支教!」袁暉在絕望和無助之中只能無奈地咬牙接受。過去下鄉支教一般都是剛畢業參加工作的小年青孩,現在竟然輪著了他這個工作幾十年的老同志!這一刻,他有着痛不欲生的羞恥感。

「這就對了嘛,你是老同志,應該識得大體,不然我們領導的工作就很難開展了,你回去吧,到時間我派人通知你!」「老一」話一說完,就開始攆人了,工作上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這是他的一貫風格。

袁暉踉踉蹌蹌地走出了「老一」辦公室,教研組也不去了,直接就回家去了,他害怕如果自己堅持不住,暈倒在辦公室,那給領導帶來的麻煩可就大了,萬一引起了領導不喜,就有可能直接影響明年自己的榮譽獎的評定,工作了幾十年,這點覺悟還是有滴,化用小品《天網恢恢》的一句台詞,「千萬別給『老一』找t

ouble(麻煩)」。

回到家,沒有看見妻子,可能是找零工去了,卻出乎意外地看見了兒子小明。兒子小明就在離家很近的中山大學上大學,平常一放假就會回來,從不在外惹是生非,很是乖巧,這點讓袁重暉很是滿意。小明看見他,就解釋說是強颱風「山竹」就要過境,所以學校決定臨時放假幾天。

「爸爸!」小明明顯還有話要說,但是卻欲言又止,顯然有點忐忑。

「什麼事?」袁暉蜷縮在破舊的沙發上,看見兒子臉上的神情,知道有事要說,俗話說的好,知子莫若父,這點他還是很了解兒子的。

「我在大學談了個女朋友,今天想請她吃飯.......」從來不亂髮錢的他說話有點吞吞吐吐。

袁暉從腰包里取出準備給」老一」送禮的錢,「拿去吧,多點幾個菜,不要讓人家姑娘說咱寒磣!」從來只見父親花錢小心翼翼的他沒有見過父親此時竟然這麼大方,小強有點不知所措,不知該不該拿這錢。

袁暉朝兒子擺擺手,小強只拿了五百,就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袁重暉此時忽然覺得生無可戀,心說難道這就是生活的本質?百無聊賴之下,他拿起手機,打開今日頭條,翻看這裏面的新聞和各種評論,想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其中有兩條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是孝感市出台「最嚴」中小學教師有償補課等行為處理辦法的新聞,二是某網民的「人生歪理」。

對於前者,同事們早就在辦公室里議論紛紛,有人開玩笑說,「課餘不讓補課,那我去搬磚行不行?」對此,有人戲謔道,「明明可以靠一張嘴吃飯的,偏偏逼得卻靠一雙手吃飯,這是逼你賣身不賣藝啊!」

袁暉看着新聞上所說,「對從事有償補課行為當事教師的處理:評先評優一票否決,既獲榮譽一律撤銷,領導幹部一律撤職.......」他無奈地搖搖頭,心說,我可想有這樣的機會,可是我倒得有啊!

至於後者,尤其是對裏面的幾條關於人生無奈的話是心有戚戚然,讀罷是心痛神痴,反覆咀嚼,猶如魔怔:

「有些人裝作滿不在乎,其實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有些沉重沒有人可以幫你分擔,只能左肩換右肩。」

「這個世界上能贏的都是薄情的人。」

驀地,袁暉突然想起唐琬的《釵頭鳳》裏面的幾句,「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不禁悲從中來,難以自已。

突然,手機短訊嘀嘀響了兩聲,他打開一看,是辦公室小林發來的學校今年教師綜合獎的內部消息,賈亮的名字赫然在目。

他頹然地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決定出去走一走,好讓自己快點解脫出來,畢竟是一個年近半百的老男人了,還有家庭孩子需要自己支撐和照顧。

來到外面,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路邊擺攤的小販們吆喝叫賣的聲音是此起彼伏,倒也讓他的心情好了幾分,實在不行將來退休在街邊擺個小攤也是不錯的選擇,他心裏自我安慰道。

「叔叔,買一個吧,貨真價實的好貨,擺在屋裏或是掛在身上很上檔次的!「身後一隻手拉住了他。

他轉過頭,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推着手推車,車上琳琅滿目擺滿了各式各樣從拆遷戶那裏淘來的各種所謂古董物什。

「你怎麼不去上學呀?「袁暉很是驚詫,現在普及義務教育,像這樣大而不上學的孩子是少之甚少。

孩子囁嚅了半天,眼光有點躲躲閃閃,「父母離婚了,沒有人管我,就只好偷空賣點東西!「

「唉!「袁暉嘆了一口氣,對於這樣的孩子有時間學校和社會也是很難管理的。他用雙手摸了摸孩子亂蓬蓬的頭髮,想了想,就瞅了瞅手推車,看見一個琥珀樣玉佩,裏面還封了一株蓮花,讓他想起《陋室銘》」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名句,就隨手拿了起來,」這個咋賣?「

「叔叔要是看着它順眼,就二十塊錢吧!「這東西是他十塊錢從一家拆遷戶哪裏購來的,二十塊錢已不少了,至少可以賺十塊錢,今天的晚飯有着落了!

袁暉從兜里摸出一張大團結,放在手推車上,「不用找了!「手拿着玉佩就繼續向前走去。

」叔叔,太多了,找你錢!「孩子想去追,可是人流熙來攘往,他又推着手推車,早已看不見了給他錢的叔叔人影。

風已經颳起了,街上的人群是紛紛奔跑,來躲避這即將到來的風雨。袁暉卻覺得有些爽快,乾脆把襯衣的扣子解開,覺得內心的煩悶會隨風而逝似的,根本沒有注意到天邊黑壓壓的烏雲已經翻滾著逐漸逼近了過來。

「喀嚓!」一聲晴天霹靂,眨眼間是電閃雷鳴,暴風雨終於來臨了,他手拿玉佩鬼使神差地向著高空伸開雙手,高喊了一句,「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也算是把滿腹的悶氣傾倒一下,拉風一回。

誰知,隨着他的這聲呼叫,只見頭頂上是一道閃電從高空直撲袁重暉而來,接着是一道巨響「喀嚓」!袁暉在這雷電交加的颱風「山竹」中神秘地消失了。

這時間,正是寧婉如和墨祥逸跳下巫焂山,山下雲層翻滾,電閃雷鳴的時刻,這神奇的雷電引起了量子般的變化,靈界與地球,不同時空的兩個生靈命運在這剎那發生了糾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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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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