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年前

雖然失眠了大半晚，第二天一早，岑臻還是準時到達了廣北梅繪服裝公司，去參加這個公司的IPO項目協調會。

所謂IPO，其實就是公司首次公開發行股票的簡稱。這種項目通常都需要由投行、律師事務所和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參與。投行是保薦機構，負責對公司情況的整體把控，自然是當仁不讓的老大。律所對公司經營的合法合規性出具法律意見書，而會計所自然是負責對公司財務報表的審計與核查了。

曾經有人對這3方的關係做過總結：「券商就是負責忽悠的，而律師及會計師就是負責證明，券商說的話都是真的。」這話雖然有些誇張，但是在IPO項目中，打算上市的公司的確是需要將這三方的大神都請過來，對公司存在的問題進行全面核查及清理。等到券商認為時機成熟之後，公司就可以向監管部門遞交申報材料等審批了。

由於投行、會計所和律所的人員在IPO項目中常有交集，這些相熟的機構之間也經常互相推薦業務，各機構所派出的項目負責人往往也都是老相識，梅繪服裝公司這次請的會計所負責人，就是岑臻的好友陸芯波。

陸芯波與岑臻年齡相仿，幾乎同時入行。但陸芯波的職業生涯卻比岑臻順利得多，她一路都是順風順水，入行沒幾年就已經升做了所里的合伙人。她不但幹得好，嫁得也不錯，老公鄭勤是投行的高管。由於2個人從事的都是高收入職業，因此雖然年紀輕輕，他們卻早早達到了中產階級的生活水準。

岑臻所熟悉的陸芯波，向來都是穿着一身簡約而又昂貴的套裝，配上精緻的短髮，一副冷靜幹練的精英模樣。在與客戶交流時，她也是詞鋒銳利，一針見血。但令岑臻意外的是，在這次項目溝通會上，陸芯波竟然少言寡語，完全是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

岑臻談完公司中存在的法律問題后，便轉頭望向了陸芯波，沒想到她竟然還是毫無反應。直到客戶的財務總監叫了她2次，陸芯波才如夢方醒般地回過神來，開始看着電腦，數落起了公司混亂的財務狀況。

午飯時，岑臻和陸芯波約出來一起吃飯。岑臻關心地問陸芯波說：「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沒休息好嗎？」

陸芯波苦笑道：「忙倒還不算太忙，你呢？還沒放棄找江明宇？」

岑臻點點頭說：「是啊，他無緣無故就這麼失蹤了，不找出原因來我真的不甘心。」

「一個人不會突然連工作和女朋友都不要了，除非是他出了意外。如今他離開你都已經快5年了，時間越久，你能夠找到他的希望也就越渺茫，這種事可不是你執著就能有結果的。」

「我托警局的朋友查過，5年前，的確有人在街邊的垃圾桶里找到過明宇的手機，我一直都很擔心。」

「可就算是丟了手機，只要他還平安無恙，就不會不聯繫你的。」

「正因為他可能出了意外，我才更加要想辦法找到他。他沒有家人，我就是他最親近的人。我認為我有責任查出原因，不能讓他就這麼平白無故地失蹤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陸芯波毫不客氣地說，「這幾年你利用工作便利，四處跟警局的人套近乎，想盡辦法找人幫忙，最後還不是一無所獲？算了吧岑臻，你為江明宇做了那麼多，完全對得起他了。你總還要過自己的生活，是不是？」

「我一直在過我的生活啊，雖然我沒放棄過找他，可我也明白，我遲早總是會放下他的。」

陸芯波向她扁扁嘴，她知道岑臻這個死心眼這話也只是說說而已，能放得下她早就放下了。她遲疑了片刻，忽然說：「鄭勤，可能有外遇了。」

5年前，在參與入行之後的第一個IPO項目時，岑臻結識了江明宇、鄭勤和陸芯波。那時的她還剛畢業，入職德信律所也沒幾個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菜鳥新人，跟在主辦律師後面鞍前馬後的打雜。江明宇和陸芯波比她稍好，他們入行早一些，已經參與過幾個類似項目，鄭勤則已經是他所在的投行中最年輕的保薦人了。

由於岑臻跟的主辦律師彭浩脾氣大，又沒什麼耐心，岑臻向他請教問題時收穫的斥罵常常遠遠多於指教。她只好纏在江明宇和陸芯波身後，向他們問一些互通性專業範疇方面的問題。岑臻與陸芯波年齡相近，江明宇也比她們大不了幾歲，他們2人也願意指點岑臻。只是陸芯波比較調皮，一聽到彭浩罵岑臻，便對她擠出一臉壞笑。江明宇則比較厚道，往往找些借口打斷彭浩，給岑臻解解圍。

一個項目做下來，岑臻與江明宇、陸芯波已經成為了同一個戰壕戰鬥過的親密朋友。他們隔三岔五，便湊在一起小聚，一起聊工作，一起吐槽客戶和老闆。

在陸芯波與鄭勤拍拖，開始漸漸缺席這個三人小團體后，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岑臻和江明宇有了越來越多單獨相處的機會。時間久了，岑臻、江明宇本人及他們圈內的朋友們，都開始將他們視為正在拍拖的男女朋友了，2個人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江明宇剛滿2歲就被人送進了福利院，原本很難有什麼出頭之日，所幸斷斷續續收到了一些外部資助，這才勉強讀上書。考上大學后，他依靠助學貸款完成了學業，之後又進了投行工作。

江明宇所在的投行雖然並非國內一流，但也多得是名校與海歸的優質人才，江明宇的資歷比起他們來，實在是差了太多檔次。因此他雖然工作時象牛似地苦熬了一、兩年，事業也沒有多大起色，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的助學貸款總算還完了。

陸芯波卻正與鄭勤處得火熱，2人交往甚至不到一年，便已經決定結婚了。婚禮上，鄭勤拍著江明宇的肩道：「你和岑臻也交往一段時間了，差不多了就早點結婚吧，兄弟。」

江明宇笑道：「大哥，你這一入火坑可就沒了自由了，我可是還想再多逍遙自在幾年呢。」

陸芯波瞪着水汪汪的杏眼向江明宇道：「你膽也是夠肥啊，竟然敢說我們家鄭勤結了婚就沒了自由，這不是繞着彎罵我兇悍嗎？」

江明宇笑着說：「你不會真的還以為自己很賢良淑德吧？你這也未免太沒有自知之明了。」說完他摟着岑臻說：「我女朋友才是真的溫柔斯文。」

岑臻笑着說：「你別鬧了，芯波今天結婚，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陸芯波瞪着顧緒安說：「我知道你一直就是個流浪狗，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所以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

鄭勤忙幫着老婆說：「一點沒錯，老婆我們不要理他。他一個苦慣了的人，哪裏會懂得我們的幸福？」

可就是這麼一個幸福的男人，卻在幾年後出軌了。

岑臻愣了片刻，遲疑的說：「這事你能確定嗎，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我都看到了一堆，又怎麼會不能確定？」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沒想好，」陸芯波煩燥的說，「不過我會暫時先當做不知道，等我有了決定之後，再去和鄭勤攤牌，免得會被他有所防備。」

岑臻點點頭，雖然明知陸芯波這樣冷靜有頭腦的人，完全用不着她一個毫無婚姻經驗的人給什麼意見，仍然不自覺得地勸道：「也許鄭勤只是一時失控，畢竟你們都經常出差，一年之中，能聚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少。」

「照你這麼說，我沒出軌是不是很不正常啊？」

岑臻見勢不妙趕緊收聲，陸芯波也沒心情再發泄下去，主要是沒時間。任你不管遇到什麼倒霉事，工作總不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