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誰是誰 Ⅰ

第51章 誰是誰 Ⅰ

150

千島南岸是艾誰誰的另外一個住處,她在這片碩大的別墅群里,擁有一個獨立的三層小樓,朝陽,臨水。樓的影兒映在湖裡,波光粼粼。

艾若推門進來的時候,屋裡一片死寂。艾誰誰正側立於落地窗前,遠眺。絲質的曳地白裙很服帖地裹著她恰到好處的曲線,玲瓏得讓屋裡有了活力。白紗的簾透過的柔光漫過她的玲瓏,讓那內里的皮肉顯得充滿了張力。

一瞬間,艾若看到了這個自己稱為母親的女人,彷彿聖潔了起來。與之前浪蕩**的概念簡直大相徑庭。她甚至瞬間里羨慕起眼前這個女人的身形來。母親的形象在他心裡第一次朦朧起來,在這朦朧漫過心頭的時候,手裡的鑰匙落在了地板上。

鑰匙落地的聲音驚著了艾誰誰,她陡然轉過身來,望著一臉迷茫的女兒,突然張開雙臂快步走過去。

艾若的迷濛微微詫異起來,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面對這樣的情境了。可是,當眼前這個女人帶著溫柔的堅挺觸碰到自己,並且錯落之間的時候,她突然一陣噁心,詫異中帶著極大的恨意,猛地推開了她。

艾誰誰的雙臂還沒有在女兒的後背環繞,就遭到拒絕,這一推搡很糟糕。完勝史克明的歡愉,女兒主動打電話的驚喜,一瞬間煙消雲散了。她愣住,因缺了支撐而垂下的雙臂落在大腿上,自然地反彈了兩下,落定。眼裡欣然的光熄滅,望著女兒垂首退坐在沙發上,浸涼漫過心頭。

艾若是知道也曾無數次體會並且又無數次渴望著眼前這個女人近乎完美的胸的柔潤與溫暖的。可是,當它們觸碰自己同樣相似的時候,她突然感到一一陣幾乎要嘔吐的噁心。觸碰的那一瞬,完美、柔潤與溫暖變成了不堪入目的骯髒。尤其是那碰觸后一錯而溝壑嚙合的剎那,她幾乎痙攣了。哦,天!這女人的完美柔潤的溝壑是容納過男人的衝撞和污穢的。她推開了她,即使這女人在驚駭中踉蹌。她原本以為自己的心不會再因為這個女人而痛,但此時,她還是懷著心的踉蹌跌坐在沙發上,垂首間,她想的究竟是誰告訴自己這女人胸上的不堪。司馬云爾。是他,始終猥瑣的司馬云爾。什麼時候?是在自己拒絕他的強行不軌之後的惡毒詛咒的那近乎演講的污言穢語之中嗎?

「你找我?」語調是平順的,在艾若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的時候,艾誰誰問。她筆挺地站在艾若跟前,雙手抱在胸前,那溝壑似乎更加深邃了。

薄紗窗帘后的光依舊照著,柔柔的。

「我需要錢,急需。」艾若沒有抬頭,她不想再看到和這個女人胸有關的景象。但話語,是不容置疑的。

「你什麼時候不需要過?」艾誰誰冷冷地說,同時挪動了下雙腳,似乎是要讓自己更舒服一些。

艾若陡然仰頭,目光直接從天花板降到她的臉上,透射著堅毅和無可拒絕,「救命錢。」她盡量被語氣放輕地說。

「你不會又,」見到艾若欲起身,艾誰誰趕忙收起自己語氣里的輕慢,雙手張開晃動著,說,「好好,你告訴我,需要多少?」

「40萬。」

艾誰誰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來,這種不大不小的需要,讓她心裡感到高興,因為被需要,尤其是被自己女兒需要。這讓她覺得自己終究不是行屍走肉。皮肉換來的財富還是被用到在自己愛的人身上,她此時有了一點點滿足感,甚至是正義感。覺得自己此前的污穢立刻清明了不少。所以,她微笑,而且欣慰。

「首期。」

這下艾誰誰有點詫異了,「你買房?」她順著自己的思維脫口而出。

艾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目光側移,望向落地的窗戶。

「好好,隨你。」艾誰誰連連應承著,轉身望了望艾若望著的窗戶,又對艾若說,「不過,」她頓了一下,等著艾若回頭注意自己,但艾若依舊望著窗戶,沒有理會她的「不過」。她輕嘆一聲,完全不可察覺的,然後清了一下嗓子,彷彿是把情緒調整到嚴肅或者說是莊嚴的語境中似的,說,「你得幫我個忙。」

艾若雙肩一聳,目光投射到艾誰誰的臉上。

151

金色南灣是這座城市的一處名勝。原本是三面群山環抱的數萬畝的沼澤,就叫南灣,沒有金色的。千百年來每天吞吐著二氧化碳和氧氣,是這座城市的肺。大開發那年以後,人口數量驟增,這座海濱城市的吃水就成了一大問題。於是乎,地方官員在一幫來歷不明的專家論證下,大筆一揮,將南灣一分為三。最高處成了南灣水庫,為城市上千萬人民們提供一級淡水飲用,第二梯級的三分之一弱一點,成了一個半自然半人工的湖,四周建起了各種規格的別墅,聯排、雙拼、獨棟,帶花園的,有泳池的,一時間蔚蔚然,吸引了無數達官貴人的眼球。再加上各局處委辦的培訓中心之類,大觀得很。在一片哄搶中,旋即售罄。大約是離市區的遠,生活配套等等瑣屑的平凡的麻煩,真正入住的卻很是零落,於是,後來有一段時間就被許多好事的媒體叫做鬼城。人味,不曾有過。不過,那片土地的價格卻一直在天上,從來也沒有下來過凡間。達官就是達官,貴人就是貴人,人氣的問題自然是要解決的。適逢文化大興,因勢南灣的第三個梯級的方圓數萬畝就成了文化的道場,而且是以美術與音樂為主題的。文化主題公園、藝術街、美術館、畫廊,各類酒館、酒吧,藝術酒店林林總總,再次蔚然起來。尤其是把個南灣冠以金色以後,人氣立刻大增。同時鼓搗出個金色南灣草地交響音樂會來,每年的元旦上演,很有些JSDT新年音樂會的勢頭。在最早的幾屆車載斗量地拉人頭以後,這音樂會也漸成氣候,雖未到景從的地步,但也是不少欣然前往的。由此你不由地不相信,人還是嚮往高尚的。賣小毯的微販因為賺錢最多,此後逢人便說貝多芬,開口閉口交響樂。三級帶動了二級,別墅的價格也發起飆來,於是,新桃舊符,最早的一批達官貴人騰籠換鳥般地變成了一批二流的富豪,還有賺了錢的文化人,各路影星等等。可是,大約是因了這裡是建在沼澤之上基礎不牢吧,其實主人雖然換了跟達官貴人比要賤一些的人群,但實際在此處居住者,依舊了了。原本可以供人棲局,而且是美好棲居的東東,就變成了理財產品,不斷地更換著主人,鈔票變成了數字,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流動著。

說起來,這裡還是汪成林起家的地方。大興土木的時候,他帶著一幫子村裡的父老在這裡搬磚。當然,這一點史克明是不知道的。或者說,此前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汪成林這個人,即使自己用了他的女人有一段時間,住著他的房也有一段時間了。

行駛在寬闊而很很藝術地曲折的林蔭道上,史克明此時的心情大好起來。艾誰誰索回公寓的簡訊已經拋在腦後,他想著的是接下來的好事。很多年來,主動找到自己的十有八九是好事。而這種好事多數跟錢有關,就是有人給自己送錢。當然,有時候也有送人的。比如當年的易聰,有一段時間之前又延續到剛剛的艾誰誰,還有更多。對於史克明來說,一次過的女星他是記不住的,或者說他沒有那個心思記住漫漫人生道路上只乘過一次的公交車。

他看到了「上水吧」的指示牌,心裡不由笑了一下。因為艾誰誰第一次約談自己也是在這個上水吧,當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上水的物權是屬於汪成林的。當初他就在琢磨上水的含義,但琢磨來琢磨去,得出的結論是金色南灣住的和到這裡來的都是文化人,但多數是偽的。因為這上水,大概是取了「上善若水」之意。由此他便得出這裡的人,來來往往的,都偽得很。想到這地方的偽,他突然興奮起來,靠,他詛咒地罵了一聲,娘希匹說我是狗仔,兄弟就狗仔了怎麼地,就要用我的尖嘴利牙把你們這幫混賬王八蛋的皮給撕咬下來,讓你們的靈魂見見光,雖然這裡的光因為霧霾也不見得有多麼透亮,但光總還是光的。

「這又是個什麼網鬼魅?」他設想著,因為最近這些日子敢約尤其是主動約自己的人不多了,「有料。」他再次堅定了一下自己的判斷,心頭掠過一絲欣喜,誰的皮又將被剝下呢?他揣測著,腳下用了些力,車速加快了些。

152

上水吧是一個以水為主題的餐吧,有酒有餐。整個店面建立在人工的水面上,所有物件還有人都在水上。進的吧來,彷彿在水面上行走。腳下的水發著幽藍幽藍的光,而且不時有漣漪滾過。玄關是一個碩大的通體透明的方形而薄的水缸,裡面沒有慣常的游魚,只有與人差不多等高的水草,在大概是模擬的水浪中搖曳。煞是輕柔美妙。

安成軍進來的時候大堂里還沒有人,自己揀了個能夠很好地觀察到入口的靠邊的位子坐下,把手機放在桌上,眼睛盯著入口,啜著口女招待送來的帶著檸檬味道的微涼的白水。女招待穿著水藍色的超短褲和緊身的同樣是水藍色的短上衣,娉婷得如同美人魚一般。

安成軍是來過這裡的,這是第二次。那次還是跟馮靖宇來的,同行的還有一個看上去很有些神仙氣息的姑娘,他記得是叫欣茹的。說起來應該是三年前了。喜歡機車的欣茹那是剛從大學畢業,在一次有點民間的賽車會上邂逅的馮靖宇。不管怎麼說,安成軍很佩服馮靖宇的撩妹功夫,欣茹是一個,給安成軍報告馮靖宇死訊的趙紅霞也是一個。這期間的林林總總,更不在話下。在所有的事情出現以前,安成軍曾經戲言,他早晚死在自己的胯下。當然,那時他跟馮靖宇的關係已經很鐵了,無話不談。

他,馮靖宇真的是死在自己胯下嗎?他努力地想著。眼前卻下意識地浮現出五和紅色兄弟餐廳里的麻臉男來。

麻臉說:「是朋友就得相互幫助對吧。我打小老爸就讓我們互敬互愛相互幫助。四海之內皆兄弟嘛。你說是不?」

「我要見馮靖宇。」安成軍自以為堅定地說。

「隨時,」麻臉很爽快,並沒有理會安成軍臉上的詫異,很真誠地說,「真的。」

「你們要我做什麼?」安成軍忐忑起來,他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問出來了。

「你看,」麻臉湊近了些,一臉促膝談心,「我們投出去的錢,是要回報的,對吧。」

安成軍的點頭完全是下意識的。

「即使沒有利潤,但本錢也應該回給我們。」麻臉的語氣更加誠懇了,甚至還帶有些許委屈,彷彿自己剛剛遭了極大的罪,友好而低調地追問,「這沒錯吧。」

安成軍點點頭,還是下意識的。

「你話很少啊。」麻臉似乎轉變了語氣,有點冷。

安成軍急瞪眼看著麻臉的眼睛,「一般是這樣。」他解釋地說。

麻臉提了口氣,但隨即又鬆懈下來,揮揮手,「算了,誰讓你是專業人士呢?」

安成軍有些莫名起來。

「錢理斯知道不?」麻臉又湊過來,換回了先前的語氣,「一個平台,叫什麼屁吐屁的。」他語帶恨意地補充說。

安成軍眯起了眼睛,像是在努力地想。

「嗨,你丫就對電腦明白,剩下的啥也不知道。給你說吧,就是一個忽悠錢的公司。對外叫理財平台。」顯然麻臉並不想讓安成軍這麼想下去,有些不耐煩地說。

「這年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誰他特么的不忽悠。不忽悠能賺到錢嗎?你見過老老實實賺到錢的人嗎?就你?」麻臉彷彿更加氣憤起來,似乎有一種安成軍不知道的無名火竄著,他的語速快了許多。「可這錢理斯忽悠誰不成,上億的老頭老太太,手裡有的是錢,忽悠了也沒人能說什麼,又不會有人給他們做主。你說是吧。」他並不需要安成軍的贊同或者答案,接著說,「可特么偏偏忽悠到我大哥頭上了,一投就是四十萬。」麻臉嘖嘖了兩聲,眼睛放起光來,彷彿安成軍就是那四十萬的鈔票一樣。

「你老大,他們也敢?」安成軍的話里不無譏諷。

「你大爺!這些人親爹親娘對照忽悠不誤,何況我老大?」麻臉有點急,顯得是在對牛彈琴不屑,但還是好像耐下了性子,放低了剛才抬起來的身架,說,「錢理斯都400億了,」他注意著安成軍的表情,強調了一下,「400億,真的是忽悠的。」說這話的時候麻臉的眼睛是放著光的,四周的大漢們,也朝這邊聚精會神起來。

「掙到錢了吧,你老大?」安成軍很關切,認真地問。

麻臉兩眼一橫,「啪」地一拍桌子,但隨即又收回目光,自顧搓弄著拍桌子的那隻手,歪頭看著安成軍,「你丫真不懂啊。要是我老大掙到錢了,他們那吃屁吐屁的平台能有400個億嗎,啊?靠!」看得出,麻臉此時是實在無奈了,連續的感嘆詞說明他的無奈也快要到頭了。

「費勁!」一個大漢橫過來,坐在打橫的椅子上,「麻哥別跟他廢話了,這他娘的屁台,連大哥都栽了,他算個鳥?要我說,就跟相聲里說的一個樣,錢理斯,就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不對,是他娘的吃人不吐骨頭。別廢話了,告訴這小子讓他幹什麼吧。干成了,馮靖宇你帶回去,借咱的錢,也不用還了。人財兩空。」

「兩清。」麻臉在安成軍努力想弄明白大漢的表達的時候,搡了大漢一把,嘴裡糾正著大漢的概念。然後,揮揮手,讓大漢離開。

大漢悻悻地看了麻臉一眼,似乎不太情願,又似乎不太看得上麻臉地抬起屁股,緩緩起身離開。

「這麼說吧,簡說簡了。錢理斯的老闆忽悠了400個億,現在要跑路。」麻臉等大漢在原來的位子上坐定,對安成軍說。

「跑路?」

「沒錯。這小子為人很差吧。現在上邊不是要打擊金融犯罪,咱不懂,反正準備抄他丫的。他聽到風聲,就準備跑路了。」

「你怎麼知道?」

「我大哥是誰?上面也有人。」

「上面有人?」

「嗯。」

「那找上面的人讓錢理斯,是吧,錢理斯還你大哥錢不就得了,還有利息什麼的。」

「嗨,我說你?拼爹知道不?道上混的講究個拼上。我大哥拼不過錢理斯,懂嗎?」

「那就等上面抄了他,然後把你大哥的錢退回來不就成了?」

「嘿,」麻臉顯然是氣到了一定程度,臉上的紅,把那一片坑窪都填平些,陡然站起來,一腳踏在凳子上,指點著安成軍,「我要是不聽我大哥的話,讓我盡量求你,我現在就抽你個小丫的,你信不信?!」

安成軍仰頭,瞪大眼睛望著麻臉。俄頃,似乎覺得那個地方不對,欲起身。

兩個大漢瞬間搶上,抓住他雙肩,把他按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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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地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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