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主與從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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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聰在門口沉吟了一下,剛一轉身。
史克明推門進來。
易聰一臉的愕然。
「警察?」史克明問。
「是。」
「他們來幹嘛?」
「你說呢?」
「沖我來的?」
易聰看著他,有些不經意地從鼻子里「嗤」了一下,徑自走向辦公桌,「你回來幹嘛,」她坐在辦公桌前說,「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嗎?」
「您跟賈根生應該很熟。」史克明沒有接她的茬,不動聲色,甚至是有點懵懂地說,但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他的話裡有話。
易聰有些不屑地笑笑,然後盯著他問道:「你想怎樣?」
「尤再吉是您丈夫。」語氣依舊平和,但似乎帶著一絲嘲諷。
易聰猛地俯下上身,幾乎抵著史克明的額頭,「嗯哼,」她說,「你不覺得他很環保嗎?」
史克明微笑地面對著易聰的凝視,微垂下眼瞼,瞄著她深邃的**,直到她退回自己的椅子,目光才移到她的臉上。
她的目光依舊凌厲而愈發冰冷。
史克明自嘲地笑笑,放低了聲音,「還帶點蕾絲邊吧。」他說,努力地想讓自己的聲音裡帶著些調侃。
易聰突然橫眉立目,輕拍了下桌子,喝道:「你跟蹤我?!」
史克明一凜,隨即笑笑,「對不起,」他拉長聲音地說,「您知道我是吃這碗飯的。」
易聰的目光在史克明的臉上流連著,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史克明也平靜地看著她。
易聰突然嘆了口氣,堆出一絲微笑來,「你想要什麼?」她並不等史克明回答,接著說,「是人,我是說別的人,還是錢?」
史克明一臉無辜地看著易聰。
「別弄出那個樣子給我看。你知道我很敏感,」她輕慢地說,又補充道,「各方面。說吧,要什麼?」
史克明嘴角漾出不太明顯的得意來,接著站起來,「我會告訴你的,」他說,「等我想起來的時候。」
易聰看著他轉身朝門口走去,沉吟了一下,喊住他。
「嗨,這世界,到處都有飯吃,但你得準備好碗。」
走到門口,已經拉開門的史克明站住,扶著把手轉身,微微一笑,接著行了一個有點誇張的屈膝禮,然後轉身走出,任由門在他後面關上。
易聰望著關上的房門,慢慢站了起來。俄頃,她收回目光,仰頭望了望天花板,然後掏出手機,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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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歲的林琳是一個端莊的女人。
此時,她悄然走進客廳,看見憑窗而立的夏葉,猶豫了一下。
夏葉放下撩著的窗帘一角,轉身看著她。
「太太,我想請下假,」她說,「上街買點兒東西。」
夏葉沉吟著,接著走過來,想對她說什麼,但是沒有開口。
「要是您想,我可以順便把孩子接回來。」
夏葉皺了下眉,「這個時候?」她沉思地說,「還是放我媽媽那兒吧。你不會去很長時間吧?」
林琳有些奇怪夏葉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同時她也注意到了夏葉臉上的表情,「凄惶」,她的心裡掠過這種感覺。
「嗯,不會。」
夏葉自嘲地笑笑,「你去吧,」她說,「我可能隨時要出去。」
林琳說:「知道了。我不會太久的。」
夏葉點點頭,又突然叫住她,「家裡的事,」她突然提高了點聲音,而且語氣也強硬了許多,「你懂的。」
林琳溫和地笑著,深深地點頭。
夏葉輕輕地談了一口氣,揮揮手。
林琳頷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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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把車停在老故事咖啡館後面的一條巷子里,越過幾個碩大的垃圾桶,打開一扇防火門,走入。她穿過一條不長的暗黑的過道,從後門走進咖啡館。她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史克明,走過去。
史克明正在看著面前的手提電腦,攝影包擺在屁股旁邊。他很警覺地發現了朝自己走過來的林琳,暗笑了一下,還是自顧地看著手提電腦。
屏幕上是一個個關於賈根生失蹤的各種消息的界面。
林琳走到他的對面坐下。
「喝點兒什麼?」史克明眼睛依舊定在電腦屏幕上,問道。
「意式濃咖啡吧,」她說,「昨晚沒睡好。」
史克明抬頭,曖昧地瞥了她一眼,舉手招呼服務生。
林琳調整好自己的坐姿,順手捋了下劉海,「什麼事?」她說,「我還應承了你老闆。」
史克明沒有理會她的說辭,對走到跟前的服務員說:「給她來杯意式濃咖啡。」
服務生:「請稍候。」
史克明等服務生走遠,認真地看著林琳。
「你不會向我表白吧?」她說這話的時候,眉毛似乎是不經意地上揚了一下。
史克明依舊無語地認真看著她。
林琳把懷裡的包放在旁邊,「別扯淡,真約了易聰。她說有急事。」
「鳥急事,我剛從她那出來。」
「看著也像,」林琳調侃地說,「挺好使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剜著,語氣里有一種耐不住的酸味。
「公司,」史克明強調地說,「剛從她公司出來。」
「不是你的公司嗎?」
「你這樣想?」
「看你那麼賣力。」
「敬業。好不好?」
「就你個狗仔,還敬業?」
「什麼都有職業操守,好不好?狗仔怎麼啦?我要做中國第一狗仔。」
「你丫真夠有夢想的。狗仔第一,你不怕圈子裡人人都弄根棍子別在腰裡?」
「看你,頭髮長了不是?這年頭,只要是第一就行。要是他們都弄根棍兒,那敝圈兒就成丐幫了,哈。」
林琳不屑地哼了一聲。
史克明看著她,猶疑地想說什麼,但是沒有說。
「你快點兒行不行?」
「你喜歡快?這我還是頭一回聽你說,哈。」史克明顯然有點打岔的意思。
「扯雞……」
服務生遞過咖啡說:「請慢用。」
收住嘴裡的話的林琳有些尷尬地說了聲,「謝謝。」
服務生一笑,轉生離去。
史克明暗笑,「哈,」他繼續調侃地說,「挺淑女哇。」
「你不說我走了。」
「別,別……」
史克明伸手攔住欲起身的林琳,連忙說著。
林琳坐實,看著史克明。
史克明眼珠子咕嚕地轉了一陣,正視著林琳,「你不覺得奇怪嗎?」他滿臉疑慮,很認真地說道。
「什麼奇怪?」
「還有什麼?賈根生的事。」
「他不見了這事?」
「對啊。」
「靠,這有什麼?得罪人了,太有錢了,搞別人的馬子了等等等等。」
史克明連連搖頭。
「怎麼?」
「先不說這事。我走後,夏葉怎麼樣?」
「這不還這事嗎?」
「是,是。她怎麼樣?」
「能怎麼樣?老公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說能怎樣?」
「我說的是她的情緒,心情。」
「心情我不知道。不過,情緒似乎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怎麼個不一樣法?」
「心事重重。」
「具體點。」
「這就夠具體的了。哎,我問你,她是不是沒有什麼朋友。我說的是夏葉。」
「你是她家保姆,我是保姆?」
「我就幹活,沒那麼狗仔。」
「怎麼說呢?這個圈子有一個算一個,都他媽利益第一,啥朋友。那絕對是奢侈品。」
「喔。」林琳若有所悟地看著史克明,她說,「快說你什麼事吧。」
史克明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音,「你看,」他說,「賈根生這事蹊蹺得很。」
林琳看看左右,注意地聽著。
「看他周圍人的表現就能看出來。這裡面肯定有問題。我要是查清楚了,公之於眾,絕對爆表,那我就穩坐第一把交椅了。」
「狗仔。就是上了龍庭,也是狗仔。」
史克明瞪了她一眼,隨即自嘲地,「靠,管他什麼,只要是第一,就什麼都有了。就這世道,懂嗎?」他揮揮手,話鋒一轉,「隨你怎麼說,你得幫我。」
「為什麼?」
「你不幫,我實現不了這個夢想。」
「夢想本來就是夢想,永遠都是。」
「講哲學呢?」
「俗話。」
「去。聽我說。」
林琳有些得意地笑笑,像是鼓勵他繼續說。
「尤再吉,我老闆,還有警察,這麼多人,我跟不過來。你幫我盯著點賈根生家,也就是夏葉,還有她媽媽,她兩個孩子。」
「憑什麼?」
「我喜歡你。」史克明幾乎是脫口而出。
林琳乜斜著他,臉上充滿了譏諷。
「你沒感覺?」史克明認真地問道。
林琳的臉色沉了一下,隨即又笑笑,「對不起,」她說,「我不幹害人的事。再說了,我是保姆,不是,也不想當母狗。」
史克明有些愕然地看著她,想了想說:「這可能是一大筆,能發一大筆財。」
林琳有些不屑地說:「我知道自己,做點偏門。但那也是憑點智力、資本和技術。你說的這個,不成。不是我長項。」
「怎麼不成?你又不是沒做過。」
「沒錯。我給你老闆通風報信,但我有底線。」
「我去。你有底線,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姐跟你說的是人話,如果你不懂,可別怪我不客氣。」
「好心幫你。別不識好歹,你說到底就他媽一個贈品。」
林琳突然站起來,拎起包來,欲離開。
史克明發覺自己說錯話,欲起身阻攔。
林琳拿起桌上的咖啡,揚手潑在史克明臉上。
史克明雙手在臉上急切地抹著。
林琳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