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旁門就有左道Ⅵ
59
馬小樂剛把車停在分局的院子里，就見沈明仁從大樓里出來，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他看了一眼蔣正輝。
正要下車的蔣正輝此時正隔著車窗注視著走向大門的沈明仁。
馬小樂欲下車，蔣正輝一把拉住他。
馬小樂只好做罷，也隨蔣正輝望著沈明仁走出大門，這才打開車門下車。而蔣正輝卻把目光投向了辦公樓的三樓。
60
靜海分局刑警大隊的辦公室在三樓，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賀鼎新的辦公室也在這一層靠著院子這邊的正中間位置，大概是為了方便工作吧。
此時，何以欽正在賀鼎新的辦公室里，他站在窗前，原來是看著沈明仁走出大院的，當他發現蔣正輝的汽車駛入的時候，就索性又看了一會兒。他看到蔣正輝停車以後並沒有下車，而是在車裡呆了一會，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於是，他回到賀鼎新的對面坐下。
賀鼎新在看著桌上的文件，沒有抬頭他。
片刻，傳來敲門聲。
賀鼎新頭也不抬地說了聲，「進來」，依舊看著文件。
蔣正輝推門進來。
何以欽站起來，朝蔣正輝伸出手，「蔣隊。」他臉上掛著笑，語氣也算親切。
蔣正輝臉上擠出一點笑來，與他握了下手，「千萬別這麼叫。賀局會不高興的。」
賀鼎新想來有耳聽八方的功能，抬頭冷冷地看了正要坐下的蔣正輝一眼。
蔣正輝斂住臉上的表情，在賀鼎新對面坐下。
賀鼎新等何以欽也坐下，掃視了一下他們倆，「誰先說？」他推開面前的文件，問道。
兩人沉默，好像很有默契。
賀鼎新又分別看看他們，把手裡一直拿著的筆丟在桌上，朝後靠著身子。
蔣正輝很官員地清了一下嗓子，又朝前攤販了下身，「何隊沒說？」
賀鼎新一下子俯下身來，盯著蔣正輝，「人去哪兒了？」
蔣正輝看了旁邊的何以欽一眼，「有行車記錄。」
賀鼎新拍了下桌子，「你能不能改改？我問的是賈根生。」他說。接著又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臉上有些不耐煩。
蔣正輝一笑，有點陪不是的味道，然後滿臉疑問到有些誇張地看著旁邊的何以欽。
何以欽不是很自然地笑笑，「賀局的意思，」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賀鼎新，又看回到蔣正輝說，「是想聽聽蔣隊的意見。」
蔣正輝立刻朝後扯著身子，連連擺手，動作看上去確實有些誇張，「別別，千萬別這麼叫。再說，我沒有什麼意見。」
何以欽有些自嘲地笑笑，聳聳肩，瞥了賀鼎新一眼。
賀鼎新又俯過身來，盯著蔣正輝，「現在想，怎麼樣？」他努力地平和著自己的聲音。接著不等蔣正輝開口，又說，「知道賈根生是誰吧？」
蔣正輝很正經而且誠懇地點著頭。
「那你說說看。」賀鼎新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盯著蔣正輝說。
蔣正輝朝後靠了靠，側目看了下旁邊的何以欽，「我說？」他問的是賀鼎新。
賀鼎新點頭。
「賈根生是一個很知名的網路作家，他寫過《無恥小混蛋》系列小說，出了4本，擁有大量粉絲。雖然屢屢陷入抄襲門，但都能順利過關。其中有一位女作家就他抄襲打官司，還贏了，但他也只是賠款十來萬就解決了，連個公開道歉都也沒有。這說明，現在粉絲的力量已經成為社會，甚至司法系統都不得不考慮的因素。雖然，這他媽的很操蛋，」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等待著賀鼎新的反應，但賀鼎新沒有任何錶情，甚至看著他的不光也不再焦點上。他又接著說，「《無恥小混蛋》的網路小說，接著被改編成電影，一部，兩部，三部，等取得了極其得令人不可思議的票房成績，但口碑卻是極其地爛透了的。」
何以欽似乎是坐不住了，微微側頭瞟了他一眼，「蔣隊還是影評家啊。」語氣里含著暗諷，他說。
蔣正輝並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觀眾，」蔣正輝強調地說，「就是觀眾。不過，說實在的，他的電影我一部也沒看完過。」
何以欽「哦」了一聲。
「他送票，或者首映，不去顯然是不給面子。」
何以欽側過身來，極其專註地盯著他。
蔣正輝看著何以欽，又徵詢地看看賀鼎新。
賀鼎新扯了下嘴角，大概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賈根生曾經要做一部警匪劇，以我們公安系統破獲的大案要案為原型，在下不才，被派去做了他半年的顧問，」蔣正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解釋說，「他是通過文聯正式請求局裡派員協助他的。」
「恭喜，」何以欽有點酸酸地說，「這怎麼著也算是個美差，啊，是吧？」
蔣正輝乜斜著他，又把目光轉向賀鼎新。
賀鼎新朝蔣正輝微微抬了抬下巴。
蔣正輝會意，「當時演藝圈吸毒之風已經很瘋狂了，局領導認為光靠』朝陽群眾』顯然難以收到應有的打擊效果，所以，做顧問並不像何隊看上去的那麼美。」他又對賀鼎新說，「是吧，賀局？」
賀鼎新把話接過來，看著何以欽說：「明白了為什麼把案子交給你了吧。」
何以欽突然吸了一口氣，瞟了一眼蔣正輝，對賀鼎新說：「蔣隊的破案能力和職業精神是完全值得信賴的啊。」
蔣正輝哼笑了一聲，沒有接茬。
賀鼎新指著何以欽說：「這不用你操心。聽聽賈根生的背景故事，對你破案沒有壞處。」他又對蔣正輝道：「從某種意義上說，賈根生從一文不名的農村小子，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更重要的是趁了那麼多錢，你們懂的，怎麼說也是各勵志的榜樣，受到社會的關注也是順利成章的事。所以，粉絲眾多，也是正常的。正因為如此，你們的壓力很大。我的壓力更大。」他的最後一句語氣很重。
蔣正輝和何以欽面面相覷了一下下，又一齊看向賀鼎新。
賀鼎新沉吟了一下，「我在上班的路上大老闆就打電話來了，要結果，」他臉色有些黯然，但接著又輕輕地連續敲打著桌面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說完，又靠在椅背上，兩眼在對面的蔣正輝和何以欽臉上掃視著。
蔣正輝定定地看著賀鼎新。
何以欽定定地看著賀鼎新。
「正輝，接著說。」
蔣正輝無奈地一笑，實在是無奈，「目前看來，只能定義入室搶劫。至於賈根生人，是死是活不能斷定，」蔣正輝看了何以欽一眼說，「目前線索只能做這個判斷。」
賀鼎新依舊靠在椅背上，半眯著雙眼。
何以欽欠身欲說什麼，但又忍住了。
「從現場來看，似乎是發生了很嚴重的衝突。而書櫃里的保險柜被撬走，肯定是搶劫了。還有就是椅子靠背上的刀口，還有刀口邊上疑似血跡，說明有人受傷，現在還不知道是事主，還是嫌疑人。賈根生的老婆夏葉說，賈根生在派對進行期間曾經在書房跟賈根生談論關於他新電影發行的事情。但是，現場沒有留下任何人的足跡。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指紋。我們接到線報，說可能有人吸毒，在我和馬小樂趕到現場附近監視，到派對結束，除了尤再吉，嗯，就是賈根生的經紀人，以外，沒有任何人和車進出過案發地的別墅。」蔣正輝一口氣說了這麼些，看著賀鼎新。
賀鼎新彎腰從桌子地下拿出一瓶礦泉水，丟給蔣正輝。
蔣正輝接著，擰開喝了一口，「謝謝賀局，最近血糖有點高，老是渴得不行。」
賀鼎新微笑地揮揮手。
蔣正輝會意，「現場出奇地乾淨，除了夏葉的腳印外，就連尤再吉的腳印也沒有。」他又喝了一口水，見兩人都沒有說話，接著說，「夏葉曾經發現了書房裡的狀況，但是據她說，自己以為賈根生出去找朋友喝酒，可能喝多了住到城裡的公寓了。沒有在意，直到早晨發現書房裡的保險柜不見了，才意識到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於是報警。」
「你也認為最大的嫌疑人是尤再吉了？」賀鼎新猶疑地問道。
蔣正輝看著何以欽，然後對賀鼎新點點頭，「但是，我跟馬小樂看到的是，尤再吉是自己走出大門，開車走的。監控錄像也是相同的結論。而且我跟馬小樂差不多是第一時間檢查了他的車，沒有任何發現。」他說。
賀鼎新欠身，「第一時間怎麼講？」
蔣正輝說：「我們接到報案趕到現場，在進行筆錄和勘察現場的時候，尤再吉到過案發的別墅。好像是聞訊趕來的。」
「為什麼？」賀鼎新問道。
蔣正輝掃了一眼賀鼎新桌上的一堆紙張，顯然有筆錄紙在其中。就說：「筆錄您也看了，就說了那些。」
「假設是他，這個尤再吉為什麼這麼做？當然，我們可以留下當中的空白，這正是需要我們調查的。假設是他，動機呢？」賀鼎新問道。
蔣正輝又看著何以欽，一副詢問的樣子。
賀鼎新看出了蔣正輝的意思，直接對他說：「你說。」
蔣正輝一臉回憶地說：「不滿。」
何以欽問：「誰對誰不滿？」
「雙方。」
何以欽看著賀鼎新，默然起來。
蔣正輝把自己坐舒服些，「給他顧問期間，賈根生曾經有意無意地說過要換掉尤再吉這個經紀人。」
何以欽突然插嘴地問道：「有意，還是無意？」
「有意無意。」蔣正輝語氣里顯然含著些許不滿。
何以欽意識到了什麼，看了下沒有任何錶情的賀鼎新，朝後靠了靠自己。片刻，又欠身盯著蔣正輝，很嚴肅地問：「你認為是尤再吉？」
「是的。」蔣正輝異常肯定地回答。
「他在來刑警隊的路上。」何以欽說完，看著賀鼎新。
蔣正輝眉毛豎了一下，急看向賀鼎新。
賀鼎新瞥了一眼何以欽，又朝蔣正輝點點頭。
「這時候應該到了。」賀鼎新看了下表，說。
蔣正輝立刻起身，走向窗戶。
窗外的院子里，果然尤再吉進了大門，正朝辦公樓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