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灰大人

渡厄喊了一聲，石方從門口進來，低著頭看也不看林瓊，然後開始生火；青皮和尚則開始磨刀。另一個白臉和尚則在林瓊身上摸來摸去，然後從他懷裡把天缽碗拿了出來，渡厄笑道：「原來是個乞丐！」

他將天缽碗扔在一旁，又道：「渡善，你去點香，通知灰大人，就說捉了一個年輕的，讓他先來享用！」

白臉和尚應了一聲，從籠屜里提了一顆人頭跑了出去，進了一間佛堂，只見裡面滿地枯骨，牆上掛著風乾的人皮，正中間本該擺放佛像的佛龕里貼著一張黃紙，上面寫著「灰大人靈位」五個血紅大字。

供桌上擺了一隻青色香爐，香爐里積滿了香灰。

他見人頭擺好，放在香爐前面，然後從牆上撕下一張人皮，又從桌上拿起三根線香點燃插進香爐之中。繼而把手指插進人頭的眼睛里挖了一下，手指上頓時沾滿了油膩的屍油，然後開始在人皮上寫字。

只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邊寫邊念，「灰大人啟稟，鐵山寺有新鮮貨，煩請駕臨。」

寫完之後將手指含在嘴裡舔了，將寫好字的人皮放在線香之上，那線香本來直冒青煙，誰知一碰那人皮，竟然就冒出一股青色火焰，見一張人皮燒了起來。那人皮燒著，也不像尋常紙張那般，只是緩緩燒盡，從中間往四周，先燒字跡，再燒人皮。不多時，化成一團灰燼。那灰燼落地，也不堆積，只是如同有風吹過一般，往屋外飛去。

渡善做完這一切，雙手合十，稱了一句「阿彌陀灰大人的福」，然後一臉喜色地走了出去。

他回到火房，見林瓊已經被頭朝地，腳朝上的吊了起來，青皮和尚正在一旁磨刀，走過去踢了踢林瓊，便道：「渡運，刀磨好了就交個我吧！」

渡運看了看他道：「你是焚香的，我是磨刀的，各司其職，做什麼搶我的工作！」

渡善道：「我看你磨刀沒有手勁，上次砍那個胖子的頭便卡住了，所以這次換我來！」

「不行！上次那是因為胖子皮糙肉厚，不是我的手勁太小，也不是我磨刀不快！」渡運吐了一口唾沫在刀刃上，道：「灰大人說了，胖子油膩，他不喜歡；這次的是個瘦子，肯定他會喜歡的！你不要想搶我的功勞！」

渡善被說中心思，冷哼一聲，又走到石方跟前，踢他一腳，道：「生火這麼慢！你是做什麼的！」

石方不敢說話，只是拿著一個蒲扇一個勁兒煽火，不一會兒濃煙滾滾嗆得他眼淚直流。

渡善罵了一句，又走到渡厄身邊道：「師兄，你說這次灰大人會滿意嗎？」

渡厄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上次灰大人不滿意，這次咱們可得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他指著籠屜里的人頭道：「先把這個拿下去收好，不要在這裡礙眼。」

渡運笑道：「瞪著眼睛是有些嚇人！」

然後走過去一下子將所有人頭都摟進懷裡抱了起來，道：「師兄，那放進老地方了啊！」

渡善走到林瓊跟前，低頭看了看，喊道：「林施主？林施主？」

林瓊不應。

他便笑道：「長得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肉筋道不筋道？石方，你過來，把他的衣服扒了，洗洗涮涮。」

石方拿著扇子走過來，小聲道：「要先剝皮嗎？」

渡厄想了想道：「不用，灰大人來了再說。你先洗著，我去準備準備。渡善，別磨了，跟我準備迎接灰大人。」

說完，兩人走了出去。

石方看著倒吊的林瓊，嘟囔了一句，「讓你走你不走！現在好了！」

他低頭看了看林瓊，見他緊閉眼睛，便又自言自語道：「鐵山寺早就沒有和尚了，你真倒霉，送上門做食物！我勸你走你還罵我，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林瓊的衣服解開，誰知外套脫了，裡面的衣服卻死活也解不開，疑惑道：「你裡面穿了個啥，怎麼扒不下來！」

這時，林瓊忽然張口一吐，吐了一地！

「哎呀！你這個人臟死了！」石方著急忙慌的拿來鏟子收拾了一通，小聲嘟囔道：「他們可愛乾淨了！要是知道你弄髒了地面，可要好好折磨你！你這個人，真不叫人省心！」

他好不容易收拾完地上的嘔吐物，又開始解衣服，「這到底是個啥衣服啊？怎麼解不開？看著倒是挺好看！喂，你倒是說話，這是個啥？」

「壽衣！」

突然，林瓊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盯著他道。

石方顯然沒有想到林瓊竟然睜眼說話，他嚇得叫了一聲，然後趕緊捂住嘴，小聲道：「你沒有昏過去？」

林瓊道：「昏過去了，不過又醒了！你這麼弄我，不醒也醒了！咳咳，你放我下來！」

他被倒吊著，臉上有些充血，眼睛里通紅一片。

石方看了看外面，道：「我不能放了你！他們會吃了我的！」

「這些和尚吃人？」

「他們，他們可不是和尚......」石方有些害怕，道：「我都說了讓你走，你偏偏不聽！」

「呵，現在說也不晚，你放開我，我殺了他們！」林瓊看到扔在一旁的天缽碗，道：「你把那個碗給我。」

石方看了一眼掉在一旁的破碗，道：「你都要死了，那這個乞丐碗做啥？」

林瓊怒道：「我要死了，難道不能再摸一摸我的碗嗎？」

石方被吼了一句，連忙上前捂住林瓊的嘴，驚慌道：「你別喊，你再喊我就死定了！」

「嗚嗚嗚......」

林瓊被他捂得滿臉通紅青筋暴起，掙扎了半天，無力的停下，石方見他不動了嚇了一跳，以為被捂死了，道：「你死了嗎？你別死啊！灰大人喜歡活的！」

林瓊假裝不動彈，石方臉色蒼白，哭了起來。

「哼，你還有臉哭！你這個兇手！你殺了我！」

「啊，你沒死？你別叫了，你醒了他們會殺了我的！」

「反正你不解開我我就死定了，我死了也拉你墊背！」然後林瓊故意叫了一聲，「啊！」

石方嚇得跳了起來，趕緊又捂住林瓊的嘴！

「別別別，你別喊，我不能解開你，我把碗給你好不好！」石方撿起破碗，塞進林瓊被綁在身後的手裡，道：「你都要死了，拿一個碗作甚！」

「嘿嘿，它可不是普通的碗！」

石方奇怪道：「那是什麼碗？」

林瓊忽然一笑，口中念動咒語，天缽碗中一股清氣飛旋而出，一下子將吊住他的繩子割斷了！

吧嗒一聲，林瓊倒栽蔥摔在了地上，他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又控制清氣將手腳的繩子全部割斷！

然後趁石方愣神，一下子將他掐住了脖子！「好啊！你小子，竟然是個黑心和尚！說，你們到底是什麼？」

石方被他掐住脖子，吭哧吭哧說不上話來，林瓊微微鬆開些，道：「說，不然現在就殺了你！」

石方哭著道：「別殺我！別殺我！我說我說！」

「剛才的渡厄師叔渡善師叔和渡運師叔三個，都不是人。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妖怪，只知道他們平日里喜歡吃人。這一寺的和尚都被他們吃了！」

林瓊皺眉道：「你呢，你也吃人？」

「不不不，我是人，我真的是人！我家住在石頭城外的蓮根鄉，兩月前跟我娘來廟裡上香，便被他們抓住了。他們吃了我娘，嫌棄我瘦小沒肉，便讓我留在這裡打雜！我沒有騙你真的！」

石方流出淚水，哭道：「哥哥，你救我！求你救救我！」

林瓊將他放下來，狠狠道：「你要是騙我，我就把你殺了！」

「沒有，我不敢騙你！」石方軟在地上，爬起來道：「他們很快就會進來，到時候你怎麼辦啊？」

林瓊冷笑一聲，道：「哼，敢劫小爺我的道，就該有被殺的打算！」

說著，將石方一提，就要往出走！

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白臉和尚走了進來，兩人打了個照面！都是一愣！

「啊！」渡運大聲一叫。

林瓊也是被嚇了一跳，不過他手下更快，天缽碗一扣便扣到了渡運的腦袋上！

「咄！」林瓊急喝一聲，天缽碗中清氣飛旋，一下子把渡運的天靈蓋給削沒了！

渡運大叫一聲，一隻白臉灰毛老鼠從嘴裡竄了出來，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林瓊也沒想到這麼一個情況，嚇了一跳，趕緊跳開罵道：「老鼠精！」

天缽碗中清氣飛出，慢了一息，只砍斷一節老鼠尾巴！

那老鼠尾巴斷了，卻依舊不停擺動，林瓊走過去一腳碾碎！罵道：「這世道真是妖孽橫行！」

說著，拉住幾乎嚇傻的石方小和尚沖了出去！

火房外一片寂靜。

渡厄和渡善兩個人不知道哪裡去了。

石方道：「他們去接灰大人了！」

「灰大人？那是啥？」林瓊道：「難道也是什麼老鼠精？」

石方道：「我也不知道，每次灰大人來都是一陣風，我害怕就躲在屋裡不敢出來。不過他們每次都會在大雄寶殿裡面吃人！」

「真是作孽！大雄寶殿佛祖眼前，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林瓊道：「領我去大雄寶殿！」

「別去，別去，哥哥，現在趁他們沒有發現，趕緊走吧！」石方恐懼著說道，似乎大雄寶殿之中有什麼可怕至極的東西。

可他越這麼說，林瓊便偏要去！

「我們走了，難道讓這些妖怪繼續害人？它們今天死定了！」

林瓊拽起石方小和尚一路闖出長廊，石方驚恐萬分，只好給他指路。林瓊左拐右拐，不多時果然來到正殿。

只見殿中燈火通明，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僧人在講經說法，端的是明亮輝煌。

林瓊將石方放在地上，悄聲道：「你去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去會會他們！」

石方拽住林瓊的袖子，小聲道：「我跟著你吧，我害怕！」

林瓊無奈，只好道：「那你緊跟著，不要出聲！」

林瓊在殿外看了看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闖進去，石方指道：「右邊是千手觀音殿，那裡的壁畫後面可以繞進去！」

他二人悄聲來到千手觀音殿內，只見果然有一處壁畫，壁畫後面微微有光，繞過去一看，是一條狹窄的小廊，裡面隱隱傳來聲響。

林瓊將天缽碗扣在手中，隨時準備催動碗中清氣，又想，「大黑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它若在，我只需闖進去一刀一個便能結果了這兩隻老鼠精！」

這時，正殿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只聽渡厄道：「你弄好了沒有，擺個造型這麼慢！一會兒灰大人就要來了！」

渡善道：「這些人頭放的久了，有些臭味，我用香料掩蓋住些味道，免得灰大人聞到了生氣！」

「哈，你倒是想的周全！對了，我去看看那小子剝洗好了沒有，吊了這麼久，腦袋上應該充血了！嘿嘿，這次灰大人保證能夠滿意！」

林瓊聽他二人言語，竟然在用人頭做什麼造型，心中驚怒非常，恨不得立時跳出去殺了這兩個妖精！

石方哆嗦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林瓊挑眉，「怎麼了？」

「你看那邊！」

林瓊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差點嚇得叫出聲來！

只見正殿之側一十八尊羅漢像，各個手中抓著一顆人頭，只是那些人頭已經乾癟，像一個個干棗！

「是寺院的和尚！」

石方顫抖道：「他們把廟中所有人都殺了，然後用頭顱來裝點大雄寶殿，我聽渡厄說，是灰大人喜歡這個風格！」

「喜歡這個風格？這是個什麼妖怪，這是啥子審美！」林瓊低罵一聲，「你且躲好，我殺了他倆！」

說完，念動咒語，天缽碗中清氣一旋就要飛出，忽見渡厄渡善兩個紛紛跑到殿外，恭敬跪在一旁，林瓊心道：「難道是灰大人來了？」

正奇怪間，只聽外面竹林颯颯作響，接著又是樹榦折斷倒地之聲，「這是個什麼東西？」

林瓊看不到外頭情況，心裡好奇萬分！

忽聽一個熟悉聲音說道：「大老鼠，你給我停下！本寶刀追了你一路，你倒跑進廟裡來了！」

聽到這聲音，林瓊一喜，真是大黑噬魂刀的聲音！

渡厄渡善兩個聞言，臉上露出震驚之色，抬頭一看，只見竹林偏偏倒伏，一隻碩大無朋的灰毛老鼠驚恐竄來！

後面一道烏光緊追不捨，一隻血紅的小嘴緊緊吸在老鼠的尾巴上！

「灰大人！」

渡厄驚叫一聲！

那灰毛老鼠聽見他的聲音，吱吱一叫，朝著大雄寶殿直闖而來！

一道腥臭陰風刮過，將渡善渡厄兩個吹得東倒西歪！

那灰毛老鼠嗖地一下闖進了大雄寶殿！

一截尾巴被留在殿外的地面上！

噬魂刀吸溜一聲，將鼠尾一吸，便將其吸成了一截干皮，然後紅嘴一笑，烏光一閃，也飛入了大雄寶殿！

殿內燈火通明！

卻哪裡還有灰毛老鼠的影子！

紅嘴這裡聞聞，那裡噘噘，嘿嘿一笑，「躲到哪裡去了？」

噬魂刀沒有看見，林瓊卻看得分明，那老鼠此刻正躲在正殿如來坐像背後的陰影之中，瑟瑟發抖！

他跳出來笑道：「大黑！還以為你哪裡去了，卻原來在這裡追老鼠！」

噬魂刀見林瓊忽然出來，紅嘴一笑，道：「你可不知道我遇見了什麼！好大一隻灰毛老鼠！你看見它藏在哪裡？」

林瓊指了指，道：「我沒看見！」

噬魂刀拖著鎖鏈飛到佛像頂上，嘿嘿一笑，「看見你了！」

那老鼠被一驚，嗖地一聲竄了出來！

卻見林瓊托碗擋住去路！

「妖精，你往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