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柳仙

「不！我不走！」白露生道：「要走你走！秋月啊，我們不是一路人了！你走吧！」白露生不敢看韓秋月。

他爹聽了又要舉棍子打他，林瓊擋下棍子，道：「大爺，這是人家夫妻倆的事情，咱們還是讓他們倆自己解決吧！」

白露生緊緊拽著林瓊的衣服，林瓊踹他一腳，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誰知這句話卻刺激了白露生，他忽怒道：「你是誰！來我家作甚！」

林瓊笑道：「我啊，過路的！」

林瓊將老漢扶進裡屋，然後出來，道：「好了，你爹睡了，你們有什麼事情就先說清楚吧！」

白露生道：「我爹睡了？」他走過去一看，只見他老爹額頭上畫著一個紅色符咒，正躺在床上，臉色一白，「你對我爹做了什麼！」

「就是昏睡符！」林瓊道：「我本來就是個路人，不過是看見你們這裡有妖孽害人，這才留下！並無他意！」

他看著韓秋月道：「我那天看見你被扔進湖裡，可是現在看你，你又不像是鬼魂！你是什麼？」

韓秋月臉色一白，白露生更是臉色驚懼。

林瓊道：「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就算你說的那個於連成來了，我也不管！」

韓秋月臉色變了變，道：「你真的要幫我？」

林瓊不置可否，「那得看你們值不值得幫了！」

韓秋月咬了咬唇，看了一眼白露生，似乎下了決定一樣，道：「我說！你若真是於連成的人，你就聽聽，聽完之後你問問自己的良心！」

林瓊道：「我就是聽聽，你且說，我且聽聽。」

白露生臉上露出猶疑的神，忽白忽青，想阻止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韓秋月冷笑一聲，道：「白露生，我當初怎麼瞎了眼嫁給你！呸！」

「我爹名叫韓東林，是嶧縣最後一任縣太爺，而我是我們家最小的姑娘.....」

韓東林是嶧縣最後一任縣太爺，民國之後嶧縣撤銷舊制，設置了縣長；韓東林也就被趕下了台。雖然下了台，但是畢竟是官宦人家，家境殷實，年到五十竟然又生下一個小女兒，取名韓秋月。

韓秋月長到十八歲，被他爹送到濟南女子學院受了文明開化，故而不像原來的千金小姐那樣嬌生慣養足不出戶，養成個敢作敢當的性子。回來以後就去了嶧縣的新式學堂教書。

過了一年，韓東林想著自己年老，就打算安排女兒成婚，沒想到韓秋月卻早已經心有所屬，看上了當時在唉新式學堂打雜的白露生。

白露生家境一般，早年喪母，家中只有一個瞎眼老爹二人相依為命；按理說韓秋月這樣的性子就應該喜歡那些英雄人物，可她偏偏看上了家境貧寒，有些書生獃氣的白露生，而且非君不嫁。韓東林沒有辦法，愛女心切，只好同意。

初兩年，小夫妻雖然清貧，但是也算過得安穩，一直到幾年前新任縣長於連成上台。

於連成是國民政府派來的新軍首領，手裡掌握嶧縣大權，聽聞韓東林曾是縣太爺，遂上門拜訪。這一去不妨，卻看上了回娘家竄門的韓秋月。

一打聽之下，才知道韓秋月已經嫁作他人婦。於是將心思按了下來。直到半年前。

半年前日軍發動盧溝橋事變，攻佔北平，國民政府為了招募士兵，發動全國公告，於連成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情，於是他本來按下的心思就活動了起來。

白露生被徵募了。

白露生本就在學堂打雜，每日里做的不過是些搬書寫字的工作，驟然一聽要去打仗，心裡驚懼不安，回家便一病不起！韓秋月知道於連成曾與她爹韓東林有過拜訪之交，故而求韓東林把於連成請到家裡，打算求情。於連成在韓家說的好聽，滿口答應消除白露生服兵役的事情；可是轉而就派人把白露生抓進了大牢，罪名是賄賂官員逃脫兵役。

白露生本就膽小，這一去幾乎掉了半條命！

韓秋月求到娘家，可惜這次韓老爺也沒有辦法，正當韓秋月求告無門之時，白露生卻毫髮無損的回來了。

韓秋月見到丈夫歸來，大喜過望，便問他如何回來。

白露生道，「縣老爺說了，這次抓我，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畢竟眾目睽睽；他其實很想幫助我們。只是如果我不去，那就多了一個名額，別人家的就得多出一個人，所以，必須要給錢。」

韓秋月不疑有他，回了娘家拿了錢財回來，可白露生卻又說，「縣長說了，這錢必須你親自送去。」

韓秋月不解其意，但是她雖疑惑，卻並未多想，於是親自去送錢。可是，這一送，就送上了災禍。

那天韓秋月一臉蒼白的回來，見了白露生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白露生只是痛苦哀嚎也不辯解，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原來，於連成跟他說，只要韓秋月跟自己好上一次，那就可以免除他的兵役。

懵懂無知的韓秋月親自送上門，卻被於連成強了，她有心要死，但是於連成卻拿她的家人作為威脅，說一旦此事泄露，不光是白露生一家，就連韓東林一家也要充兵役！

韓秋月心如死灰，但是顧念家中親人，萬般無奈之下苟且偷生；於連成抓住她的軟肋，一而再二而三將她喚進府中強要。終於，韓東林知道了這件事情，老爺子滿清遺老，最重面子，一下子想不開，帶著老伴投河自盡。

韓秋月這才如夢初醒，自己委曲求全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於是寫了一封訴狀要上告於連成，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於連成未卜先知，將她攔了下來。又恰逢那些時候，嶧縣接連有人被殺，便給韓秋月安上一個妖孽害人的罪名，將她投湖祭神！

也就是林瓊剛來的時候看到的祭湖神事件。

「我被投湖時候，被一條大蛇吞入腹中，可我命不該絕，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一個明亮的珠子，於是將珠子吞了下去！那珠子像火焰一樣滾燙，它燒毀了我的身體，我再醒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瓊聽完，默默不語。

他既痛恨於連成卑鄙無恥，又覺得白露生膽小怕事，甚至為了自己活命竟然做出這種噁心的事情！

可他又為了韓秋月而悲哀，一個受過新式教育的女孩以為嫁給了愛情，誰知道嫁給了一個畜生。

他嘆了一口氣，道：「我想你吃的那顆珠子應該是大蛇的內丹！但是你本凡人，內丹的毒火是你忍受不了的，於是將你的肉身都燒成了灰燼。你現在，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我也不知道你是個什麼了！」

韓秋月面露冷笑，道：「我是個什麼都不重要！可惜我出來之後數次去於連成府上都不能報仇！那裡似乎有一個可怕的力量阻擋我接近！」

她頓了頓，又道：「今夜我看見了，好像是一條蛇！一條會說話的蛇！」

林瓊聞言，面色一變，道：「會說話的蛇？」

「沒錯！」韓秋月看著白露生，又道：「白露生，你說，問你什麼了？」

白露生本來被韓秋月的一番話說得羞愧難當，聞言，只道：「它問我要不要富貴，要不要權勢？」

林瓊皺眉，忽道，「它是不是還問你，它像不像人？」

白露生一驚，道：「是啊！那條蛇問我它像不像人！真是太可怕了！它還要吃了我！」

林瓊聞言，道：「我知道它是什麼了！」

「什麼！」韓秋月問。

林瓊冷哼一聲，一字一頓道：「蛇妖柳仙！」

其實在祭神的時候，林瓊聽到一句「齊心協力救世主」的時候，就已經心生熟悉之感，再想到林載當時交代他的話，他便心中疑惑更甚。直到現在，聽到這一句：「你看我像不像人啊？」他終於能夠確定，五大妖中的蛇妖柳仙竟然在這裡出現了。

五大仙要變成人，就必須經歷投財問路。

白露生在牢房中所見就是如此，柳仙與他問話，若是白露生當時誠心誠意回答「你像人」這三個字，那柳仙即刻就能修成人身；不過按照韓秋月和白露生的說法，當時柳仙要吃人，說明它並未聽到想聽的話。

林瓊想到於連成身邊的那個女子，又有些奇怪：「既然柳仙並未修成人身，那個女子又是怎回事？難道我看錯了？那個女子只是一個普通人？」

這時韓秋月道：「什麼是柳仙？」

林瓊道：「柳仙是一條蛇妖，我跟她有大仇！看來就算我不幫你們，我也不能走了！嘿嘿，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五大仙之一！」

「白露生，我問你，你當時看見那蛇是人臉人身呢還是只是蛇的樣子？」

白露生臉上露出驚恐神色，似乎不敢回憶，片刻道：「好像是蛇！」

林瓊笑道：「那看來這傢伙修行還不到家！好了，你們也不用逃了，就留在家裡，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韓秋月道：「你要作甚？」

林瓊道：「柳仙成人，必要投財問路！他現在既然出現在於連成那裡，說明已經和於連成達成交易。最近城中屢屢有人被挖空五臟六腑，就是柳仙所為！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因為沒有答對問題，而被她吃掉內臟！」

說完，看著白露生面露不屑，道：「若非有人救你，只怕早就成了驅殼！」

「韓秋月，雖然你已經不是人了，但是比起蛇仙而言，你的力量實在太過弱小；何況你已經被蛇毒所傷，如果不驅散蛇毒，只怕明早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就是你魂飛魄散的時刻！」

韓秋月道：「我不怕死！我早就死了，還怕再死一次嗎！只恨自己沒有手刃仇人！」

林瓊道：「你心有怨恨，死而不甘；我呢不久前新認了一個師傅，答應他除魔衛道，既然如此，我就傳你煉內丹之法，幫你化解蛇毒！」

林瓊走到韓秋月跟前，道：「你肉身灰飛煙滅，只留三魂七魄。又誤食大蛇內丹，故而能魂魄不散。內丹所存，便是你三魂所居之處！」說著，伸手在韓秋月眉心一點，只見一顆指甲大小的渾圓綠珠緩緩飛出，珠生七竅，連通韓秋月三魂七魄；韓秋月的魂魄不由自主飛了起來，林瓊運轉九十九道符篆之中的雲篆，將珠光寶氣化成一道綠符打入內丹之中，內丹光芒瞬間收斂。

林瓊看著飄在空中的韓秋月，道：「大禍也是大福，如今你脫胎換骨，以後的路還要自己尋找。」

說完，看了一眼白露生，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