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骨肉·手足

薛鵬笑了起來：「天罡社陳君悅、繆景先、繆鼎台、徐建吾都已經殉國，城頭上戰死的鄉勇數不勝數……兩位，萬曆年的茂才、天啟年的舉人啊……你們欠大明的恩還沒報，怎麼就投了新主子呢……」

薛老爺子臉皮能，有些掛不住，支吾道：「天道循環，此消彼長，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看透的？大清龍興至今，正是天道循環的鐵證……」

「爹，別跟他啰嗦！」薛鯤表情冷漠，直接抽出了腰間佩劍，「今日才得知你小子居然在那個方濤手下做事。要知道大清的攝政王和豫親王都對方濤恨之入骨，你若不降，沒人能救得了你！」

薛鵬看到薛鯤抽出佩劍之後反而坦然了：「對嘛，這才是薛家大少的脾氣……咱們是兩兄弟，我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何必再費這個口舌？」

薛鯤見薛鵬不受要挾，劍鋒一偏，指向了薛鵬旁邊的香蔻：「她呢？還有你們的孩子？」

薛鵬看了看香蔻，再看了看香蔻即將臨盆的肚子，臉上泛起了一抹猶豫。

但這瞬間的猶豫被香蔻捕捉到了，香蔻挺了挺身子大聲道：「大明男兒，豈可屈身侍虜！」

「賤婦！」薛老爺子急了，「汝自去尋思，拉我兒作甚！」

香蔻冷笑一聲道：「吾為孺人，受的是大明皇恩，一介女流，尚思報國；爾等功名在身，世沐恩澤，反而降虜，何可賤者！」

「殺了她！殺了她！」薛老爺子大恚，手顫抖著指向香蔻。

香蔻道：「不消爾等動手！」又轉向薛鵬慘然道：「可憐腹中胎兒乃是夫君血脈，妾身有罪，妾身先去了……」說罷，身子往前一挺，直接沖向薛鯤手中長劍。長劍左胸刺入，從右後背刺出，穿體而過。

薛鵬頓時目眥盡裂，大喝一聲朝香蔻沖了過去，沒有絲毫停滯。從香蔻後背刺出的劍尖又刺入了薛鵬的心口，薛鵬掙扎著將已經氣絕的香蔻抱在懷裡，朝著薛鯤大笑道：「你們以為海潮會放過你們么？他會放過你們么？會放過薛家滿門么……哈哈……」大笑三聲，氣絕。

巷戰中，四海樓一干人等皆持兵刃步戰迎敵，手刃漢軍數十、真虜十餘之後，全部殉國。

消息隨著電波傳到南洋，方濤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船艙痛哭失聲，終日未進粒米；招財呼天搶地，掛著眼淚揮動戰斧朝著北方狂喊：「焯他娘的連薛二少都殺！連自己的親弟弟親兒子都殺！老子要滅他薛家滿門！」

金步搖知道方濤心裡難過，可她也沒有這個時間去耽誤。只得將出征序列做了臨時調整，將方濤的第三艦隊安置在最後一個梯隊，隔天出發；在主力艦隊開赴麻陸甲的同時，負責後方補給線的安全，另外還肩負著引導青甸鎮第一艦隊的主要任務。

方濤沒有**太久，第二天，方濤照樣精神抖擻地出現在了指揮艙，對照海圖，下令整個第三艦隊繞島南下，挺進蘇拉威西海。艦隊抵達蘇拉威西海之後，開始在海洋上巡弋。方濤將巡哨的驅逐艦往東南方向派遣，直到兩百里之外，尋找第一艦隊的電波。

五天後，艦隊收到主力艦隊與邪教前鋒艦隊發生前哨戰的消息；隨即，又收到了第一艦隊從東南方向正在靠攏的消息。

「聽說第一艦隊為了裝備新艦才耽誤了半個月，」平靜的洋麵上，招財舉著望遠鏡看著前方，「都是我妹子設計下水的新艦哪……」

方富貴在旁邊呵呵笑道：「別說許爺你了，就是我也想看看哪！聽說整條船都是鐵殼的，真不知道造那麼大個鐵殼得要多少工匠敲多少泥坯……」

招財不屑道：「你當那麼大條船還要敲泥坯、灌鐵水一下子都弄出來哪！用的是半寸厚的鐵板！我妹子搞出來的新玩意兒，叫什麼……焊接！把戰艦的骨架子弄好之後，把鐵板一塊塊兒裝上去，還不透水！」

「乖乖……」方富貴咋舌道，「有這樣兒的傢伙，別說炮戰了，就是硬撞，這海面上也沒個敵手啊！」

「報告長官，巡哨船電報！」侍從官從指揮艙里跑出來，向兩人敬禮道。

「念！」

「正南偏西方向十七度發現來歷不明艦隊，距離二百三十海里，主力艦三十七艘，巡洋艦不下九十艘，驅逐艦和武裝商船數目不詳。」

招財和方富貴頓時面面相覷。

「哪兒來的？」

「我怎麼知道？」招財一攤手道。

方富貴回頭問侍從官道：「和第一艦隊聯繫上了？」

「聯繫上了，第一艦隊位置在我正東方向偏南二十二度，距離五百九十海里。」

招財掐指算算：「娘的，還有兩天多時間才到啊！海圖！」

海圖很快被拿了出來，方富貴和招財兩人腦袋湊到一塊兒，盯著海圖研究半晌。

「從這邊兒往南就應該是那片沒太大油水的大陸了，艦隊肯定不是從那兒派出來的。若是從東邊新大陸來，肯定也逃不過第一艦隊的偵查……」招財分析道，「只有可能是從西邊……繞過麻陸甲……娘的，壞事了！」

「邪教主力！」方富貴叫了起來，「趕快給總指揮發電報！」

方濤看見電報的時候，整個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從對方出現的位置上看，絕對是邪教艦隊無疑，而且，對方的實力將近自己的三倍，而自己還帶著大量的後勤船！

「給阿姐發電！」方濤簡單命令道，「所有艦長立刻到旗艦開會，巡哨船隻準備返回，後勤船做好撤退準備，艦隊進入最高級別戰備。」

很快，整個艦隊都得知自己所處的後勤編隊遭遇了邪教的主力，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肅穆凝重，整個會議艙中一片寂靜，都在等待主力艦隊的指示。依照方濤的性格，這種情況下，他會優先考慮後勤船的安全問題，然後帶著艦隊開始撤退。但這樣做的後果沒人可以預料。

「報告，主力艦隊電報！」

方濤整個人都站了起來：「什麼命令？」

「主力艦隊和第一艦隊目前處於夾擊位置，茲命令第三艦隊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五日內阻敵於蘇拉威西海，不得後退一步！」

以敵人三分之一的力量，在海上阻敵五天！

方濤看著艙壁上掛著的巨大海圖，背著手道：「敵距離我二百餘海里，按照西夷正常航速，明天傍晚時分進入我們彼此進入視線，也就是說，第一天的日子還算好過……從第二天開始，我們要打整整四天……」

前田桃指著海圖道：「我們可以先撤！到這裡，蘇祿群島！這樣，我們又能拖延一天！」

韓武在旁邊皺皺眉頭道：「然後就是利用這裡的群島地形為掩護，跟對方纏鬥？」

「不！光憑海上決戰，我們以不到對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很難支撐餘下的三天，」前田桃道，「所以，我們應當利用蘇祿群島的地形，將海戰變成島嶼攻防戰！」

方濤猶豫了一下提出異議道：「寶妹，我記得你說過，放任敵人登陸是海軍的恥辱。身為海軍，我們就應當……」

「這不是放任！」朝雲語出驚人，「寶妹的意思是利用島嶼上的地形安置重炮，讓我們的艦隊在島上重炮的掩護下與敵決戰，對方為了減少損失就必定會奪島，在登陸的那一刻，是他們最脆弱的那一刻，我們半渡而擊！」

前田桃點頭道：「我們的後勤船航速慢、輜重多，上面還有許多不參加海戰的陸軍和陸戰隊，甚至還有騎兵。補給船上的重炮根本無法在海戰中發揮作用，與其如此，我們不妨利用僅有的一天時間，以島嶼地形為依託，讓他們在岸上構築陣地。一旦戰鬥打響，島上的重炮可以幫助我們對抗敵人的艦隊；而我們的海軍則可以圍繞島嶼和島群為核心，遲滯敵艦，直至主力趕來匯合。如果我們能夠把握住這一帶的潮汐變化，甚至可以利用漲潮和退潮讓對方的部分大艦徹底成為活靶子！」

艦長們嗡嗡地議論了一陣，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開戰的時候有己方岸上重炮的掩護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還能有機會滅調對方的登陸部隊，這顯然是大功。

「炮兵……炮兵……這回還是得看胖子的了……」方濤嘴巴翕動了兩下，下令道，「把思路整理一下，報給阿姐。命令所有艦隊立刻返航，目標蘇祿群島。前鋒先派十艘驅逐艦過去查探地形，繪製詳細的海圖和水文圖。這一仗，還是朝雲和韓武各領一支巡洋艦編隊，毛十三和方富貴各領一支驅逐艦隊，招財在岸上負責炮兵指揮；胡教諭總領全體陸戰部隊……」

金清在旁邊問道：「殿下呢？」

方濤想了想，下決心道：「如果島嶼上沒有其他勢力，殿下登陸，到制高點總瞰全局；若是島嶼上還有其他勢力，則留在旗艦。從現在起，旗艦更名『皇明』號，為太子殿下座艦，掛大明日月戰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