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哈哈，那就抱歉了，雖然我有點矮窮挫，但是我其實一點也不想跟你互換身體。

是嗎？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也不可以嗎？

願望？我都變成別的人了，願望對我來說還有什麼用。

你這人活的真是自私，難道就沒有一個人一件事是讓你割捨不下的嗎？

王鐸低頭想了想，心裡忽然劃過陸蕾的影子，又轉到了自己的父母，繼而是自己沒寫完的小說，但是這一切都好像在虛空之中，他怎麼也抓不住。他沮喪的承認，自己對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他都是不太在意的。

你是我見過的人當中，第一個沒有願望的人。我原本以為你這樣失敗的人生，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投胎重生了。

是啊，讓你失望了，一輩子太長了，長到可以偷懶耍賴的程度。

沒想到一個人能夠把不求上進說的這麼好聽，那好吧，我給你加一點籌碼

你看到這個黑卡了嗎？看到這個房間了嗎？如果你答應，就可以享受這樣的生活。你隨隨便便就可以過上別人奮鬥一輩子都過不好的人生，女人，金錢，權利對你來說都是唾手可得。人生那麼短，最後還不是都歸於塵土，關鍵是活著的時候要盡情歡樂。

你的人生吃了那麼多苦，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如果有足夠的金錢，這些痛苦就是可以避免的。

既然你說的那麼好，那為什麼你自己天天過著這樣的生活，卻要主動跟人互換身體哪。王鐸並沒有被對方的言辭給迷惑，只是好奇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生命是唯一的選擇，就像是你只有一個冰激凌的錢，就只能吃一個口味的冰激凌。可是對我們來說，最大的誘惑在於，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嘗嘗每個口味的冰激凌。

按照我們老師教我的，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很好奇，你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李剛臉色微微一變，王鐸覺得自己說到了問題的重點，決定繼續加一把火。

你說人的一生嘗了那麼多的冰激凌，他最愛吃的是哪一個哪？又或者說他還能分辨出來好吃和不好吃嗎？

……

人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的動物，我小時候跟我妹妹一起吃飯，總覺得她碗里的肉比較大塊，搶過來之後又覺得還是原來的好，幾個來回之後，兩個人都哭的眼淚直流。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也依然改變不了什麼。

其實有沒有道理的我不在乎，我想說的是，在你看來我也許是沒有愛惜自己的身體，一個胖子一堆爛肉，連開個像樣價錢的心情都欠奉。

李剛好看的聳了聳肩，像是一種默認。

可是對我來說，這個身體卻是獨一無二的。它帶著我來到這個世界，我帶著它重歸塵土，這個世界，我會遇到很多愛我的人，愛我的人，可是能跟我不離不棄的只有你眼前的這堆爛肉。它跟著我一起變好，我帶著它一起浪費年華，這種浪漫和深情大概是你一點也體會不到的。

李剛露出一絲苦笑，看王鐸的目光有了一絲敬重，說道

寫小說的人真的是不一樣，如果這是一場辯論的話，是不是我也該說一點什麼？

請說……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是大部分人都要經歷的痛苦，你自然是知道的。

王鐸點點頭，憑白的再次想起了陸蕾，自己和她既是怨憎會也是愛別離，更是求不得吧。能夠在一個人身上體會到三種痛苦，不知道該算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我曾經有過一個軀體，他是醫院的醫生，每天都要見到人的死去，又要迎接新的生命來這個世界上受苦。到了節假日的時候，醫院的走廊里都佔滿了湊不齊手術費卻死賴著不走的病人，生死這個問題總是說來容易，真正面對起來的時候，人卻是一個比一個慫。

那是他，不是我。

說的好呀，這才是我需要找你的原因。因為就像是甘蔗一樣，你正好處在最甜的那個階段。你的身體和靈魂都處於最巔峰的狀態，病痛跟你無緣，老去和死亡更是繞著你走，你沒有關心的人，別人也不會來麻煩你，所以你自然無欲無求。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很悲慘嗎？

王鐸皺了皺眉頭。

你這副身體就像是一副牢籠，把你關在裡邊，同時也把世界關在外面。你孤獨的走向自己的終點，外邊的風花雪月與你無關，外邊的驚濤駭浪與你無關，就像你說的，你只關心你碗里有沒有足夠的肉。對你來說，碗就像是你的身體，可是你在乎的只是肉，現在你卻要告訴我，你要帶著這個碗一路走到黑，還為此拒絕了夠你吃一輩子的肉，這還是讓我很困惑。

王鐸有些詞窮，但是總覺得那裡有點不對。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完全可以在吃飽之後去看看外邊的世界，把你吃不完的肉分給別人，這樣你就能夠獲得別樣的人生。

王鐸忍不住要點頭了。

那我現在就是這種肉特別多的人，我分給你一點肉，你卻拒絕了。還說自己的碗才是真正陪自己一生的人，我又不理解了。你的行為，並沒有讓我覺得你有多尊重你的這副身體，剛剛我幾乎要被你感動了。

我剛才給你講過的那個故事還有後續，你要不要聽。

後來我妹妹把自己的碗給摔碎了，我把她的肉放在了一個碗里，我們一起吃了那塊肉，覺得很開心。

所以，以後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只買一份，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吵過架。你說，我們是不是非常厲害。

你說的生老病死的那些事情，我當然很怕呀。可是一想到我們會一起經歷這些事情，你說的那種孤獨就再也消失不見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自己哪，你能克服這種孤獨嗎？

李剛沉默了。

一個只是想要在對方碗最大的時候去佔有的人，一個致力於把自己的碗做到最大的人，大概是沒有我們這種勇氣把自己的碗摔碎的吧。所以，你不存在克服不克服孤獨的問題，因為你一直都很孤獨，卻不敢跟人分享你的孤獨。所以，你只能奔波，只能奔跑，永遠也不能停歇，你害怕的，就是你的孤獨。

繼續沉默。

你以為給了別人肉就算是補償了，可是你想沒想過，自己失去的，是一個可以和人共度一生的機會。所以呀，你是個懦夫，不管你的碗有多大，你都是個懦夫，一個永遠都要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懦夫。

夠了……

我現在就要走出門去，去找到願意為我打碎自己碗的人，你可以攔著我，也可以毀了我，可是我是不會回頭的。

王鐸邁步往門口走去，李剛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在空中虛點了一下，王鐸應聲倒地。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