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飲淚之嫁(一)

第一章 飲淚之嫁(一)

()妝台上的雕花銅鏡靜靜直立,無聲地映照着主人的如花容顏。遠黛細眉,秋水深眸,凝玉瓊鼻,淡硃櫻唇,膚白似雪,娟娟纖柔。如此一張玉人美顏,於這喜慶之時,卻無半點悅色。

梨花嫣紅色的胭脂薄薄地施於雙頰,她木然地看着鏡中的自己,耳邊傳來福娘含笑的聲音:「喜順青絲繞,百福從頭降,一喜。」披於腦後的如雲青絲,隨着這句吟哦在福娘的梳理下如順去了無數舊日的煩惱,只余來日的寄望。當然,只不過是旁人的寄望,不是她的。

從鏡中看到身後福娘圓潤的臉龐,正帶着那樣燦爛的笑容,她垂下了眼帘,似是不欲再觸目這些表面的喜慶氣息。

隱約聽到屋外喜娘語調高揚的聲響:「恭喜花老爺!花轎已在院外,可別誤了吉時。」

爹爹花長興,在她嫁為荊家四姨娘的今日裏,應該會是最開懷的一位吧。

河原府平縣中,恐怕是無人不知,花家這位年過半百的老秀才在科場失意的落魄事宜。花長興從小寒窗苦讀,於二十歲起便立心考取舉人,只是三年接着三年過去,時光荏苒,花秀才屢屢應試落第,卻總是於人前頹然低嘆:「時不與我,然花某終不失報效朝廷、為民請命的雄心,三年後……三年後花某必將再赴科場,可待中舉之日。」然而,當第四個三年、第五個三年也過去后,花秀才連於人前充撐臉面的話,也再無以成言。族中人每每冷言嘲笑,花秀才只沉默避退,惟得花夫人平靜如初,淡淡回應:「老爺苦讀多年,才學辨識必是有過人之處,久不得進舉,只因是時緣未至。古人說得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如今老爺依然孜孜苦讀,皇天不負有心人,誰可斷言三年後,中舉的人不是老爺?」

她還記得娘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那副淡定而堅持的模樣,彷彿爹爹真的必於三年後中舉,吐氣揚眉。那樣的相信,令她也開始覺得爹爹的及第,並非是奢想。

只是,縱然不是奢想,必定也是一場漫長的等待與考驗。因為接下來的科舉中,爹爹再一次落第。同年,娘患上了無可救治的重疾,一病不起。

爹爹的雄心壯志,在這一年也如枯萎的花朵,徹底地失去了支撐的砥柱與養份,只剩下一分鬱郁不得志的沮喪。

娘的堅信卻並未因此而消怠,她於彌留之際,為爹爹提供了最後一著支持,亦是致使今日這般局面的伏因:「苦考不成,家余田產數畝,老爺可將其變賣,以作籌銀疏通,捐官入仕。」

捐官入仕,對於花長興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但是,作為花家長女的她,沒有想過爹爹的捐官之途,會關係自己的終生。如若娘泉下得知爹爹的所為,亦是後悔為丈夫出了這樣的主意吧。

那一日,爹爹面帶一絲迫切,語氣難掩猶豫:「荊家堡荊官人告知,可為爹籌銀捐一個四品的官兒,他若再向上打通關節,指不定還可捐個三品的官……若只憑爹變賣田產捐的官,只得一個七品的虛職,日後家中用度,便再難如往日,爹只不想你姐妹二人吃苦,荊官人的厚意,爹實在無法推拒……」

她和妹妹二人靜靜聽着,心知爹爹如此說來,必是有因由。她率先開口問道:「荊官人既願意為爹爹出這捐銀,更願意為爹爹疏通打點,想必是有所圖罷?」

爹爹嘆了一口氣,皺紋橫生的老眼微微地下垂,目中的無奈恰到好處地落入了一雙女兒的眼內:「荊官人提出的條件,便是讓……讓如語,嫁與他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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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皇妃之吾心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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