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我命由我(上)

腥風血雨中，戰場上處處都是混亂的死斗！視線被遮蔽，殺戮的意志卻更加濃烈，鮮血一濺出身體，就被狂風吹上天空。卻讓風雨，變得更加猛烈！

就在這慘烈的戰局之中，小兵卻跟著天樞，向著戰局外衝去。

托這鮮血風暴的福，大家都是捉對廝殺，像他們這樣一心突圍的反而很少有人注意他們了。很快，他們就衝到了戰團的外圍。而眼前，就是正在緩緩撤離的百姓押送隊伍了。

畢竟帶著百姓，哪怕這支隊伍已經全力在移動，依然如同龜速一樣。如果這場戰役分不出結果，他們始終也無法逃離這個殘酷的漩渦。

天樞在百姓們身後止步，凝目注視著那支緩慢移動的隊伍，沉默不語。

小兵有些擔心，問道：「……你要怎麼做？」

天樞緩緩開口：「我在猜想……如果小兵甲已經來到了這裡，他會怎麼想，怎麼做？」

小兵嚇了一跳，道：「你已經發現他了？」

天樞搖頭：「我只是試著揣摩他的思維。以前的我總是什麼都不想，蒙頭往前沖就行了。但是現在不可以了，現在我必須思慮周全，再開始行動。因為，現在的我……已經不得不依靠自己了！」

小兵心裡鬆了口氣。沒發現自己就好了，至於天樞想在這裡多停留一會，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天樞眼中閃著寒芒，臉上露出凝重而略帶掙扎的神色，想必對他這個直性子來說，這般拚命的思考，一定是從未有過又十分勉強的事吧，小兵都彷彿看到他的腦袋上在冒煙了。

終於，天樞做出決定：「我們往這邊走！」

「去哪？」小兵隨口問道。

天樞目光篤定：「如果小兵甲來到了戰場，他此時想必潛伏在某個地方，默默等待著機會。所以我們先要檢查附近的隱蔽處，若是能先找到他的行蹤，就不必在想辦法來引出他了！」

小兵暗想，可是我就潛伏在你身邊啊！還有，你還是很排斥想辦法嘛！

兩人繞著這支百姓隊伍，在附近的隱蔽處搜索了一圈。讓小兵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真的有了收穫。

那是一個小山頭上，偷偷摸摸趴著兩個人影，正在窺探著下方的百姓押送部隊。小兵和天樞從後面過來，將兩人看個正著，兩人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天樞擺了擺手，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兵，躡手躡腳地向那邊摸了過去。

小兵也跟在後面，卻聽那邊兩個人在談話。

「臭螃蟹，我們要在這趴多久？百姓不就在那裡嗎，我們衝過去殺光他們不就好了！」其中一人抱怨著，他的聲音暴躁中透著不耐煩，小兵一聽就認出，那是之前遇到的水神兵大蝦的聲音。

「別急，我們尚不清楚那隊伍中的虛實，貿然衝上去可能有危險，要是碰到武將就完蛋了，所以現在先在這裡觀望一下，等待機會！」旁邊那人答道，他的聲音卻從容不迫，帶著笑意，顯得十分自信，從大蝦對他的稱呼來看，他應該就是水神兵的「螃蟹」了。

而這「螃蟹」的判斷也和天樞的一樣，就是「暗中潛伏，等待機會」。雖然沒有猜中正主，但天樞剛才的思考方向，顯然沒有錯。

大蝦又問道：「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那邊的戰局出現變化！現在腥風血雨之中，是我們吳軍大佔上風，只要局勢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下面的隊伍中若有武將，就非得現身支援不可。若是那時候還沒有武將現身，就說明這隊伍里真沒有武將了，那時候，這些百姓，就任我們宰割了！」

「螃蟹」發出冷冷的笑聲，讓後面小兵聽得暗暗心驚。形勢確實可能如這「螃蟹」所說發展，一旦確定了那隊伍中沒有武將存在，那些百姓們就危險了！現在想要殺百姓們的，除了旁邊的天樞，更有前面的水神兵，而除此之外，還有不知道多少人等待在暗處，窺伺著百姓們！

這些百姓們是血祭血船的關鍵，他們的生死甚至能夠直接影響到戰役的勝負。這場名為戰爭的泥濘的漩渦，他們已經深陷其中，也許只有用死亡和鮮血，才能換來解脫！

天樞向小兵做了個躲藏的表情，在一塊灌叢中隱蔽下來。

小兵跟著躲過去，心裡清楚，天樞是聽到了兩個水神兵的計劃，準備來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本來他也只是想通過殺戮百姓，來引自己出來，而現在有兩個人代勞，何樂而不為呢。

外面的戰鬥已是熱火朝天，而這邊卻突然安靜下來，前方的兩人已不再說話，後面的天樞和小兵也不敢出聲，在那大戰場之外，這小小的山坡上，卻也有緊張的氛圍在悄悄醞釀。

眼看藉助著腥風血雨的掩護，吳軍已徹底佔據了上風，殺得呂布軍節節敗退，不遠處的那支百姓押送部隊，卻還是緩慢地移動著，其中沒有任何武將站出來。甚至當一小波吳軍部隊已經衝殺到接近百姓們的地方，那支隊伍里，依然是全無動靜。上方的四人，心中篤定，那百姓身旁，應該是沒有武將了！

「可以動手了！」「螃蟹」冷聲道。

後面小兵看到旁邊的天樞臉色也是一下冷峻起來，心中不由大急。

這幾個都是戰士中的精銳，若是讓他們衝進了百姓隊伍，也等於是虎入羊群，那些押送百姓的士兵們根本無力反抗，百姓們更是只能任他們宰割！一旦到了那時候，慘劇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眼看大蝦和「螃蟹」就要動身，旁邊的天樞也小心起身跟在後面，小兵突然心中一動，裝作鼻尖被周圍的灌草撓到，「哈啊」了幾下，打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阿嚏——！！」

前方大蝦和「螃蟹」驀然回首，又驚又怒地看向他們。

天樞也面色難看地看了小兵一眼，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兵對天樞面無表情地道聲抱歉，心中卻在得意道：「這下子行蹤暴露了，你們幾個不得打起來？等你們在這裡打得頭破血流，自然沒工夫再去那邊的百姓隊伍當中大開殺戒了！」

這下刻意暴露行蹤，卻是小兵靈機一動想到的最好拯救百姓的方法，甚至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看到天樞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和前方的兩個惡狠狠地水神兵對望起來，小兵不由在心中暗暗誇獎自己真機智。

「是那個名字好聽的傢伙！你跟在我們後面，想做什麼？！」大蝦喝問道，眼中已泛起殺意。

旁邊的「螃蟹」輕笑道：「還能想做什麼？自然是害怕我們的實力，不敢正面挑戰，只好在後面做些偷偷摸摸的勾當唄！」

天樞冷哼一聲，眼中神光閃動，似是拚命思考，小兵又看到天樞頭上在冒煙了。

面對這種情況，天樞竟然還不放棄，還在積極思考著對策，可是他又能想出什麼對策呢？

在小兵看來，這裡的形勢，只有可能會發展到大打出手的局面了，根本毫無轉圜的餘地！

可是天樞卻在小兵暗暗驚訝的目光中，突然大笑起來，語氣篤定地道：「我出現在你們面前，其實是——是想要和你們聯手！」

這下不僅小兵大出意料，前方的大蝦和「螃蟹」也都吃了一驚。

「你想和我們聯手？開什麼玩笑！我不和名字好聽的人聯手！」

「螃蟹」也輕笑道：「我們是敵對方，你突然跑過來說什麼聯手，簡直是荒唐！」

天樞搖頭道：「我們並不是敵對方，實際上，我早已不再為呂布軍效忠，我現在的目標，和你們一致，就是去殺那些百姓！」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們就會相信嗎？」

「就是，除非你不叫這麼好聽的名字！」

天樞充滿魄力地笑道：「我知道你們不信，所以早已準備好了見面禮！」

「什麼見面禮？」

「你要改名字嗎？」

天樞踏前幾步，絲毫不顧散發敵意的兩個水神兵，走在兩人身前，凝視著那邊的百姓部隊道：「我的第一個見面禮，就是——那邊的押送隊伍，其實還有武將存在，你們現在過去，必死無疑！」

「螃蟹」皺眉道：「別胡說了，若是還有武將在，現在呂布軍形勢如此之劣，他為什麼不現身支援？！」

天樞皺眉思索了一下，搖頭道：「我也不知他為何不現身。但是我剛才站起身來，才看清原來那押送隊伍走得如此緩慢，都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天樞指著那押送隊伍：「你們可看到那百姓周圍的士兵們，站了一個不方不圓的陣型？那其中隱藏著的，其實是呂布軍特有的斂息之陣！」

「斂息之陣？」

「當然你們吳軍也有『斂息之陣』。真正的戰場區域之中，武將之間可以互相感應，所以各個勢力都有其獨特的斂息之法，用來屏蔽這種感應。呂布軍的就是這斂息之陣，而你們吳軍的，就是那叫做『月隱』的陣法吧？」

「螃蟹」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是斂息之陣啊！為了維持這斂息之陣，那隊伍才會走得如此緩慢，不然即便是帶著百姓，他們的速度也慢過頭了！而需要這斂息之陣來隱藏身份的，自然是……」

「……武將了！」天樞介面道，他回頭望來，眼中閃著自信的神光。

小兵在後面都看呆了，他沒想到天樞真正的思考起來，竟有如此的表現，三言兩語就為本來一觸即發的戰鬥找到了轉機！

而若是之後天樞和這兩個水神兵合作，那百姓們的處境，勢必就更加危險了！

天樞卻在這時又冷聲道：「而我的第二見面禮……」

「螃蟹」和大蝦又向天樞望去。

「……就是告訴你們此行面臨的真正的敵人！」

「真正的敵人，不就是那隱藏的武將嗎？」「螃蟹」挑挑眉道。

天樞冷笑了起來，眼中透出刻骨銘心的恨意：「武將終究要去參與武將間的戰鬥，而你們真正要面對的敵人，是比武將更加難纏數倍的，天下第一的小兵——小兵甲！！！」

天樞用咬牙切齒的聲音念出小兵的名字，讓小兵心中再次生寒。

和百姓們的處境同樣難辦的，是天樞對他這難以消弭的深切恨意！

「你說小兵甲會來阻撓我們？」

「當然，小兵甲最看重的，就是這批百姓的安危，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如此百姓們危在旦夕的關鍵時刻，他怎會不現身呢？」

「有道理！」

「那麼，也該說說我的目的了！」天樞完全轉過身，正對著「螃蟹」和大蝦，卻也無意中正對著後方的小兵，神情肅穆地道，「我已經不為呂布軍而戰，不為任何人而戰，只為自己而戰，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小兵甲，報我和他之間的血海深仇！！！」

這山坡上忽然一靜，所有人都為天樞展現出來的強烈殺意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良久，「螃蟹」點頭道：「明白了！你確實帶來了有用的信息，那麼，在我們達成各自的目的之前，先不要為敵吧！」

天樞點頭：「明智的決斷！」

「不過，也不是合作！」「螃蟹」又道，「我們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你，所以接下來，還是各自為戰吧！」

「那也行，只要小兵甲出現，讓我來應付他就好了！」

「螃蟹」點頭，突然又道：「還沒介紹過自己，我是水兵衛，煌蟹！」

「陷陣營，天樞！」

「閉嘴，你們兩個好名字，聽著就惱火！我的名字就不說了，反正你們都知道！」

「螃蟹」又向這邊始終默然不語的小兵看來：「這位又是？」

「他是……」天樞說一半卻發現他也從沒問過小兵的名字，不由也向小兵看來。

小兵心中始終擔憂著那邊的百姓，此時沉默了一下，道：「……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