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親戚

柳純孝坐在左千戶所大廳主位，手指有節奏的輕敲案台，聽取李師爺彙報工作

「上次考核，家丁隊進步明顯，基本都能達到少爺的測試標準，就是識字最少的也會讀寫一、二百字，唯有軍備缺乏，影響訓練成果。」李師爺現在講話，按柳純孝的要求，不拖沓，不咬文嚼字，簡明扼要，直白易懂。

「家丁隊訓練己近兩月，衣甲方與弓弩缺口很大，即使最後只留二百人也差著六成，何況花銷不少銀錢，自己親自訓練的，都是強兵，捨去八十人太可惜了。甘肅巡撫梅之渙，甘州總兵楊肇基率兵勤王，甘州庫房裡幾一無軍械，去別買，自己沒有門路。」

許忠梁從外面進入大堂，看了一眼李師爺，對柳純孝稟報「少爺肅州柳家老太太昨天來了，夫人派人請你回去一趟。」

柳純孝眼睛一亮，肅州柳家管著軍備製做的，雖然沒有什麼權利，只是管理下面工匠的小吏，人面關係肯定有些，且肅州柳家大爺，大少爺現在都在自己家鋪子里學習當管事。

交代李師爺道:「我去想法子置辦軍械，訓練已經上了正軌，我不擔心，李師爺這段時間把識字、寫字抓緊些，若有人不聽話，隊官記下待我回來處治，其他人都由你看看辦。」

柳家本來湖廣人，先祖跟隨大將軍馮勝收復甘肅，因功封賞官至甘州衛指揮使，世襲甘州衛左千戶。正統年間因衛所逃亡官軍眾多，朝廷開始募兵，柳家當時家主次子應募去了嘉峪關。現在除了柳順一房在甘州衛，還有一支和柳府主脈更稀疏的遠房就是當年家主次子，生活在肅州衛早己衰落，人丁也不興旺，傳到這代到是有好幾個兒子，女兒。

去年年前肅州衛柳家老太太帶著孫子孫兒五、六來柳純孝家打秋風，柳母與老太太同輩份，老太太一身洗的發白卻收拾整潔綢緞面料舊衣裳，走親戚才捨得拿出來穿。豁出老臉求柳母給兒子，孫子討份差事，柳母答應下來，兒子和長孫都安排在糧鋪跟著學習，將來也好當個管事，臨別送老太太二百兩體己銀子，打發孫輩每人二貫銅錢。老太太今年六十大壽，算是柳氏一族年紀最大，輩分也大的人，柳母早早打發人請她來甘州衛過壽，一直沒得她同意。

柳純孝一回柳府，楊小姐就尋來了，滿是歡喜看著心上人，原本端莊優雅，大氣穩重的楊小姐痴痴望著柳純孝的，害羞又開心，溫柔道:「才去西洞一天，以為要好幾日才見著你，今日就趕回來，可是有事情?若說回來見客人，我是不信的」

單純為見肅州柳家老太太，柳純孝當然不會急忙忙的趕回來，主要還是為了置辦家丁軍備。

柳純孝曬笑一聲道:「楊姐姐最是聰慧，急著趕回來是為了新兵軍械之事，能見著楊姐姐也是高興的。」

楊小姐臉頰泛起紅暈，心裡甜甜的，岔開話題道:「先去見見老夫人吧，我母親與嬸嬸、嫂嫂都在後花園，咱們也一起過去吧！」

柳純孝自無不可，已經吩咐許忠粱去尋人，他理當先去見見這位老伯母，咐和一聲道:「也好，不急這會兒功夫，去見見肅州的老太太，上回沒在家，我沒見著，聽靜姨說是個體面人，只是家業沒落了……」

三月中旬的甘州氣候溫暖，春風拂面，彷彿身處江南，柳府後花園涼亭里，柳母陪著丁氏，肅州柳家老太太眾人喝茶說話，不時傳出陣陣笑聲。

肅州柳家的老太太姓李、花甲之年，今年六十大壽，在明代已算是高壽。李老太太身體很好，耳聰目明，眼神非常好，早早就看見了柳純孝、楊凌煙，二人一路說笑著往涼亭走來，好一對金童玉女，俊男靚女，風華絕代，歡聲笑語中充滿青春氣息。

李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美好的事物，平日里孫子、孫女長得好的總是要多些寵愛，指著柳純孝二人對柳母笑道:「好俊哥兒、姐兒，生得這般好看，莫不是我那小侄子，瞧著有些像妹妹的模樣，這姐兒長的像仙女般，我活了六十年也是頭回見著如此人物。」

柳母與丁氏須著李老太太指的方向望去，眼睛一亮，微笑著對視一眼，柳純孝和楊凌煙能情投意合，郎情妾意，讓兩位母親都滿意之極。

柳母一臉笑容道:「老嫂嫂好眼神，哥兒正是你小侄子純孝，姐兒是楊總兵家的千金凌煙。我已同楊家嫂子商量好給他們訂婚，只因楊總兵去京師勤王護駕未歸，凌煙可是楊總兵心尖尖肉，待勤王回來就擺酒下聘。」

丁氏附和道:「正如趙慧妹妹所言，我也挺稀罕這對小兒人，見他們這般親近，也放心了。凌煙這孩子打小就聰慧，端莊大氣對誰都平平淡淡，她是個主意正的，若不真心喜歡，可不會這般親近人。」

李老太太人精般的人物，當然是知道什麼場面講什麼話，誇張的笑道「你們瞧瞧多般配的一對兒，真真是百年修得的姻緣，一定有大福氣，將來一定和和美美，子孫繞膝。」

這話讓柳母，丁氏聽著心裡甚是高興，臉上表情愉悅歡快，笑容滿面。

待柳純孝、楊凌煙進到涼亭，給幾位長輩行完禮，眾人皆是笑著打趣二人幾句，柳純孝臉皮厚笑嘻嘻的毫不在意，楊小姐到底是青春少女臉面薄，羞嗔道:「你們全不是好人」把俏臉藏母親身後里。

柳母怕小姑娘臉皮薄惱羞成怒，岔開話題對柳純孝道:「讓你回來認認親，你伯母是咱甘州柳氏最年長的，往後你得敬著，你那裡還差人嗎?伯母家二堂兄的長子今年二十，在家裡練得一身騎射功夫，沒個差事，整日里打架惹事，讓他到你那去磨磨他的性子。」

柳純孝並不想要，一來不熟，再者其他人訓練基本上完成了，自己給許忠梁開小灶，那是因為他是二柱，從小一起長大，和自己親厚忠義，能為自己擋刀的二柱。

柳純孝沉默一會開口道:，「母親說的事，當然沒問題，只是訓練很艱辛就怕他吃不得那份苦。」

柳李氏連忙道:「不怕辛苦，給他個差事有口飯吃，就是天大的恩情，不聽話，侄兒只管打罵。」

她看得出來，柳純孝是顧著柳母面子才答應的，自家敗落了，家中二個兒子，老大繼承祖上的職，管匠戶製作小吏，他為人太過耿直甚至是迂腐，把上官同僚都得罪了受到排擠，混的連飯都吃不上，靠著老太太向柳母求情，給老大與長孫尋個好差事。老二人機靈在肅州衛混上了武備庫小吏能有口吃食，見著老大家有好差事，找自己求了幾次了，自己才厚著麵皮又來找柳母求情面。兩家雖是柳氏同族人，畢竟是五服外，本來就疏遠沒多少情份可言，上回柳母給她體面，這次又給了情面，柳李氏暗下決心，往後打死也不會再尋柳母討人情了，人情世故一輩子的老太太知道，情面用一次就少一次，人要懂得知足，不能一味地索求。

柳純孝就坡下驢，對柳李氏淡淡道:「那就收下，自有規矩管著，若是偷奸耍滑可別怪我，若是有本事懂規矩的，自會重用於他，給他個前程。」

預防針先打好，免得到時候親戚之間尷尬，柳純孝正尋門路買軍備，柳李氏次子正好是肅州衛武備庫小吏，或許用得上。

柳母見柳純孝答應，很是滿意，至於柳純孝怎麼用人，她不會管但是規矩必須守。

柳純孝陪著柳母，丁氏說笑幾句，這裡又全是女人，呆著有些不自在，深深看了一眼楊凌煙見沒什麼其它事情就尋個借口離開。

楊小姐目送柳純孝離開，一臉不舍，礙於眾人在場，忍下沒有隨他一起離去衝動，心卻跟著走了。

丁氏把女兒的一切看在眼，心中閃過一絲嫉妒，自己恩養十七年的心肝寶貝兒，對父母都沒這麼在意過，這才幾天啊！平日里的淡然優雅，端莊大氣，女兒家的矜持穩重全無，一門心思的想著他，魂都讓柳家小子勾去了。

可不能隧了她性子由著她這般，對女兒她是完全信任的，女兒絕不會做越禮出格的事。可少年慕艾，少男少女常常獨處一室，難保柳家小子不會把執不住，萬一擦槍走火就不得了啦！楊家名門望族的嫡女絕對不允許出事，自己得看緊，想了想，決定過幾日回涼州老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