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夢人

街道上的店鋪都籠罩在白色的雪被之中，不時有雪塊從屋頂滑落，有一些人抖索著身體出來清掃一下雪，好不容易弄完后就急吼吼地竄回屋子裡去，冷得不行。

大冬天的，也沒什麼店鋪開門營業，一家陶器店開了個窗，劉琦路過時候瞄了一眼，都是黑陶或灰陶製品，樣式簡陋，完全比不上自己隨手具現出來的陶器。

唯一冬天還在開業的居然是鐵器作坊，裡面濃煙瀰漫，打鐵的聲音此起彼伏。

劉琦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走進了鐵器坊。

天可憐見，小河村的村民們用石頭鋤耕作了五六年了，也是時候換點好的耕作工具，還有自己也需要鐵鍋鐵鏟這些改善生活的廚具。

嗯，鐵爐子也要準備一個。

鐵匠鋪里的主事是個五大三粗的大漢，叫卓猛，的確夠猛的，大冬天的赤裸著上身，胸毛周圍都是被火星燙出來的疤痕，模樣跟三國志里描述的張飛似的。

「郎君想買點什麼？」說話也瓮聲瓮氣，態度倒挺和善。

「我買的東西有點多，鋤頭、耙、鏟、鐮、菜刀、鐵勺各十四個，還要鐵鍋十四個、鐵爐兩套。」

「你要的其他東西都有，就是鐵鍋和鐵路是什麼東西？」卓猛愣愣地問道。

看來這個時候還沒有鐵鍋出現，劉琦隨手從口袋裡掏出便簽本子和鉛筆刷刷刷地劃出效果圖，給卓猛講解了一番，卓猛聽得連連點頭，拿著小紙條看得稀奇。

見卓猛聽明白后，劉琦從口袋中掏出個小麻布袋打開，裡面都是他在探查鹽礦的時候順帶找到的寶石，借用土岩引把這些寶石做成了中間有孔的玻璃珠形狀，本想拿來做手串的，現在直接拿來當錢用。

取出一顆紅寶石放在櫃檯上，劉琦道：「便用這顆寶石來做定金吧，什麼時候能做好？」

「這、這也太貴重了！」卓猛拿起流光溢彩的寶石珠子，吃驚地道。

「這有什麼，不就一顆寶石罷了。」劉琦不以為意地道。

「郎君買的那些東西全部價值都不及這寶石的三分之一不到，某不敢收。」卓猛苦笑道。

「讓你收就收，把質量搞好就成了，交貨后這顆寶石就送你了。」劉琦索性順水推舟，反正對他而言這就是顆石頭罷了，比較稀有一點而已。「拿根紅繩子串起來送給你婆娘，相信她會相當歡喜。」

「我家婆娘可用不起這麼好的首飾。」卓猛搖頭笑道，「如此，多謝郎君了，三天之內，必然完成，主要是鐵鍋和鐵爐子沒做過，需要點時間。」

他算看出來了，人家定然身份不凡，根本不把這麼珍貴的一顆寶石放在眼裡。

「三天，好吧，那我找個客棧住下來算了，掌柜的有什麼好地方推薦一下？」

卓猛一愣，道：「前面街道最高的那棟樓，叫雲來樓，是鄠縣最好的客棧與酒館。要不，我陪郎君走一趟？」

「這倒不用，謝謝你了。」劉琦笑了笑，告辭離開。

等上三天，也省得跑來跑去。

金錢開道，直接把寶石丟給雲來樓的掌柜，對方立刻臉上笑得如菊花開放。

難得這大冬天的，居然來了個豪客，自然得好生招待。

不過說實在的，這裡最好的酒也比不上後世的啤酒，頂多當做有點酸的糖水來喝還可以，至於飯菜，劉琦實在對那一盤燉得稀爛的肥肉無愛，非常後悔居然叫他們上最好的招牌菜，據說這菜還得用文火燉三天三夜，跟吃豬油有什麼區別？

無語地讓小二把這菜撤了下去，換上切片的醬瘦肉才算勉強入口。

物資匱乏的年代，想吃個牛肉都難。

看來這三天不是很好過，劉琦有些哭笑不得地想，他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竹樓里的肉乾和那層層疊疊烤了鬆軟香甜的麵餅了。

太大意了，出門居然不帶乾糧。

太自信了，這顯然是值得吸取的教訓。

房間里是木頭床榻，被子也是麻布做的，裡面填充的是蘆花，連村裡的火炕房都比不上，難怪小河村的村民們住上火炕房後有種進入天堂的欣喜若狂的表現。

好在劉琦也不在乎簡陋的條件，直接把被子當床墊用，在上面一趟，熄滅油燈睡覺！至於小二送來的木炭火盆，壓根就懶得理會。

無所事事的日子是很無聊的，第二天，倚在窗前的劉琦看著樓下冷清的街道發獃，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竹笛，下意識地湊到嘴邊……

淡淡的憂傷旋律再度吹響，《追夢人》緩緩在窗前飄出它優美的旋律……

不知為什麼，它彷彿成了背景音樂，劉琦眼前彷彿看到直接操縱雪龍在山巒之間騰飛穿行的模樣，看到自己在高空脫離了雪龍，盡情地呼嘯……

那是一種無拘無束、自由奔放的感覺，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在天際自由地翱翔……

不知不覺間，魔力在他身上泛出，透過竹笛的音孔，融合進那連綿起伏的音線，朝四方如風般擴散。

笛聲在空中盤旋，如旋風般卷向縣城的每一個角落。

不少人驚奇地停下手中在做的活，四處找這莫名而來的優美笛曲，然而他們耳邊響著清晰的動聽旋律，卻找不到來源。

就彷彿，整個縣城都籠罩在了這笛聲之中，偏偏這笛聲還不顯得大，彷彿只在每個人的耳邊呢喃、盤旋。

對面的小樓也是間客棧，其中一間悄悄地開了，兩雙明媚的眼眸怔怔地看著街對面倚在窗前仍沉浸在自己臆想中吹奏著竹笛的俊美男子……

劉琦心中浮起一陣明悟，這是風的真意！

在操縱冰霜引藉助雪龍在空中滑翔時候不知不覺中領悟的風的真意！這是進階四階火系的關鍵瓶頸！

水生風，風助火！

原來如此！

難怪水系的法陣是圓形，而過渡到四階的中間還多了一個層層圓圈組成的次型法陣「捲風引」！這是一個獨有的風系法陣！

劉琦將最後一個音符靜靜吹完，臉上浮現出愉快的笑意，伸出手，在手上的魔力自然地劃出一圈又一圈的法陣，小小的旋風也隨之在他手中呼嘯旋轉。

「原來如此，掌握了風系之後，就再不用在紙上畫法陣，因為已經可以自由地將魔力微細操縱，布成法力線組成各類法陣，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熟練掌握之後，瞬發各類除了具現系的法術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最重要的是，終於掌握了飛翔的法術！」

腦海中浮現出當年看復仇者聯盟那部電影的時候，鋼鐵俠手腳噴火在天空四處炫技的風騷模樣。

如今，我也可以這樣做了！

正想出外嘗試一番，小二卻來通知，說是有人來請，劉琦覺得奇怪，自己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居然有人來請？心下升起好奇之心，便依了小二來到大堂，卻原來是溫泉見過一面的衛長君。

「劉郎君，冒昧相邀，請勿見怪，實在是舍妹對音律一道頗為痴迷，聽得郎君一曲驚為天人，是以設宴請郎君過去，以便請教。」衛長君頗為客氣地拱手相請，劉琦聽得緣由，一笑之下便回禮同去。

此宴就設在雲來樓的廂房，進來之後，衛氏一家都在，熱情相邀入座，再互相認識了一番，聽得衛青之名，劉琦不由一怔，不會這麼巧吧？居然碰上了未來的西漢時期名將？

衛青，字仲卿，河東平陽人，漢武帝第二任皇後衛子夫的弟弟，漢武帝在位時官至大司馬大將軍，封長平侯。

那可是曾七戰七捷揭開漢匈戰爭反敗為勝序幕的英雄人物。

那麼，想請教自己樂曲的這個小姑娘，就是漢武帝廢了第一任皇后陳阿嬌的繼任者了？

歷史上對衛子夫的評價可是相當高的呢，堪比唐朝長孫皇后的一代賢后，可惜後來被漢武帝逼死了。

漢武帝是個偉大的皇帝，在位時期，中國的領土疆域擴大了整整一倍。漢人之所以之後兩千餘年皆為漢人，就是因為他建立了一個國家前所未有的尊嚴;他給了一個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國號成了一個偉大民族永遠的名字!

但是，作為他的老婆的女人，基本上都不得好死……

劉琦收回思緒，朝衛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衛子夫，衛子夫有一頭漂亮的黑色長發，相貌身材都酷似後世的演員林靜，那清新中透著絲絲嫵媚的面容加上瀑布般柔順光滑的長發，無怪漢武帝的皇后中她陪伴的時間最長。

衛子夫恭謹地向劉琦請教：「子夫有幸於街對面閣樓中欣賞劉郎君的優美笛曲，不知郎君可否賜下曲譜，讓子夫得以請益？」

「這首曲子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曲子，其實，它是一首歌。」劉琦道。

「歌？」衛子夫一怔，抬起頭看向他，入眼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不由微微一跳。

「記住了這首歌，你也就記住了這首曲子。」劉琦環視眾人，微微一笑，「我清唱一遍，大家姑且聽之，如何？」

衛氏兄弟自然笑著說好，便是衛少兒也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劉琦淡淡地開口，魔力自然流轉，在他低吟聲中飄出動人的旋律——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讓青春嬌艷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他只是輕輕地低聲吟唱，那婉轉飄揚的旋律卻如天上人間般的清泉浸入了每個人的五臟六腑，讓人為之迷醉，代入到了一個朦朧的夢境中去。

在那夢裡，紛紛揚揚的天空下，白雪皚皚的峰頂，穿著潔白貂袍的美人正牽著一匹馬漫步走著，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整齊的腳印。

待到眼前，是她嘴角輕輕的淺笑，還有那雙帶著期盼的雙眼。

在她的瞳孔里，可以看到一個同樣穿著白衣，背挎長刀的俊朗男子出現在她的視野里，正朝著她幸福地笑著。

那是，她的愛人……

他在那裡等待著她，一直等著，直到他們相擁團聚。

這一個擁抱，就將是一生的天荒地老。

劉琦一曲唱完，眾人才如夢方醒，紛紛為之擊節感嘆。

「這首歌簡直是天籟之音。」

「好聽，太好聽了！」

劉琦笑了笑，道：「你們喜歡就好，等會我把歌詞抄錄下來，衛小妹慢慢練習即可，很簡單的旋律。」

「這旋律可不簡單。」衛子夫佩服地笑道。「這首歌是劉郎君作的嗎？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動聽的歌曲呢，旋律也跟現時的旋律大不相同。」

「這個時代，還沒人會做出這樣的歌曲罷。」劉琦淡然一笑，此時大家都動起了筷子，吃吃喝喝，杯來盞去，很是熱鬧了一番。

終究都是年輕人，很容易說到一塊去。

酒足飯飽，取來筆墨，在帛書上寫下歌詞，劉琦這位美術系畢業的精英可不是蓋的，《張遷碑》的筆畫韻味發揮得十足，一筆一劃方整厚重、刀味森森、斬釘截鐵，顯得極為古樸剛強，結構時出別體，而或橫或方，敦穆方嚴，飽滿厚重，已近中年的衛長君都看得心中為之驚嘆。

寫完歌詞，見還有兩行空位，劉琦想了想，寫下：「冬日巧遇衛氏兄妹一行，談之甚歡，贈追夢人一曲予衛家小妹子夫，以資紀念。」然後又寫下落款：「終南居士劉琦」

「我在此還會停留兩日，有何不懂之處，可隨時遣人來問。」劉琦道。

衛子夫如獲至寶地把帛書捧在手裡，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連連點頭。

「觀郎君其字，深得《漢故谷城長盪陰令張君表頌》韻味，對此顯然深有研究。」衛長君感嘆道。

「我很喜歡張遷碑刻，曾親去山東泰安岱廟觀摩《張遷表頌》，其碑刻古樸淳厚，雄強大氣，堪稱漢碑中此類風格的代表作。」談起書法，劉琦興緻勃勃，跟衛長君相談甚歡。

衛子夫看著帛書上的歌詞，又看看跟衛長君討論著書法的劉琦，嘴角浮起愉悅的笑意。

終南居士……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