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前輩

巨響之後，元氣反噬倒卷，昆吾掌教劉正陽首當其衝。他上半身猛地一晃，再也站立不穩，一連退出數步，藉著手中長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臉白如紙，閉目調息片刻，「哇」的一聲噴出口中黑色淤血。長長吸了口氣，輕聲道：「這造化劍果然不同凡響。」

神武亦被這巨大轟鳴驚得神態略微恍惚，立刻率先回復過來。眼角一揚，神色複雜望了道裝老者一眼，隨後急忙上前欲攙扶劉正陽。劉正陽身子搖搖欲墜，臉上帶着不正常的血暈，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深深嘆了口氣：

「陛下，在下技不如人，實在有負陛下厚望，這莫問塵的烘爐造化劍神妙異常，在下不是他的對手。」

神武臉上笑容不變，緊緊拉住劉正陽的雙手，目光熱切，低聲勸道：「劉掌教因為寡人受傷，不如在寡人宮中安歇幾天，調養好身子，再做下一步打算如何？」

劉正陽搖頭拒絕：「敗軍之將，如何言勇。劉某身為昆吾掌教，此戰已是大大丟了昆吾劍派門面，還是速速回去，在列位祖師靈堂面前長跪請罪才是。」

話音剛落，劉正陽夫人身形一晃，依然抓到劉正陽前臂，雲鬢凌亂，焦躁萬分，連聲急促問道：「正陽，你這傷勢可是嚴重？」

不等劉正陽說話，其夫人臉皮妙明其妙開始抽動幾下，擠眉弄眼，神色中多出幾分茫然，突然口發出一陣狂笑，雙臂微微一張，身形拔地而起，形如鬼魅，眨眼間奔出十七八丈距離。

劉正陽臉色一變，掙開神武雙手，厲聲道：「四位長老，夫人又犯病了，還不快把夫人請回來？」

隨後對着神武匆匆行了一禮：「內子昔日被一事刺激，神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卻叫陛下見笑了。此間事雜人多，劉某先行一步。」

神秀見他神色匆匆，眉眼間多出幾分憂慮匆忙，毫無半點高手風範可言，撇嘴嘆息道：「這昆吾掌教當真不易，居然娶了個瘋婆子為妻......」

劉正陽步伐猛地一頓，雖未回頭，背後長劍錚錚輕鳴，一股寒冽氣息瞬間鎖住神秀，低聲道：「我與夫人自小青梅竹馬，婚嫁之後，相濡以沫已經二十餘年。我也知道你是神宗門人，只是你若再敢講上一句，劉某固然認得的你，只是背後的離恨劍，未必認得你。」

神秀冷汗淋漓，不敢多言半字。直到劉正陽走出許久，才長長舒了口氣。

「弛張有度，恭而有禮。這位昆吾劉掌教，無論為人處事抑或武道修練，都是一等一的當代人傑。有此人在，昆吾劍派，起碼能興旺一個甲子。」老者毫不掩飾對其欣賞，轉而望了雲山先生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韓雲山臉上一紅，低頭不語，繼而鼓起勇氣，遠遠看了閉目打坐調息的莫問塵一眼，囁嚅開口問道：「清風師祖，那莫問塵的烘爐造化劍果然如此厲害么？」

神武諸人都沒說話，卻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仔細等待老者回話。

清風含笑看了畢恭畢敬的韓雲山一眼，輕捋額下長須，緩緩道：「不恥下問，才是武道修鍊的正路。劉掌教今日之敗，其實並非敗給了莫問塵。」

眾人不由自主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隨後各自陷入沉思中。

「各位都是一路修鍊過來，在引靈境上，溝通自己真元與天地元氣上，恐怕都不是那麼容易罷？」

「溝通之時，元氣門類複雜繁多，挑出適合自己的元氣，的確困難重重。」神武臉上神色飛揚，率先開口。

「這天地之間元氣數目種類再多，亦超不出五行生剋的範疇之外。所謂烘爐造化，不過是借天地偉力，恢復五行元氣數量比例的一門特殊劍訣。剛才劉掌教的搬山移岳劍上，幾乎匯聚了方圓數十里的土行之氣，被莫問塵牽引轉變，天地自然而然催動生出與之相剋的青木元氣來分化吸收。因此說劉掌教並非敗於莫問塵之手，而是敗給了這方天地而已。畢竟人力有窮，而天地無涯。」

老者看了眾人一眼：「莫問塵的造化劍還未煉至大成，若是煉到高深境界，平平一劍，便可破去世上絕大多數法決。」

莫問塵打坐位置距離老者雖遠，老者所講道理卻彷彿在耳邊響起，不急不緩，娓娓道來。心裏默默與所學劍訣相互對照，更是一片駭然，這陌生老者居然對烘爐造化劍的理解，遠超自己，區區幾句講解，竟把這門劍典精髓之處一語道破。

老者說完，微微對着神武點了點頭：「莫問塵所學，是我當年一位故人窮其一生所創，老夫實在不忍這無上劍訣就此湮滅，還請陛下恕罪。」

神武見他衣袖飄飄，宛如神仙中人，雖然嘴上請罪，骨子裏隱隱透出眼中滄海小，身上白雲多的出塵飄渺的清高之氣，實在不能追究下去，只好苦笑一聲，對着老者回了一禮：「前輩宅心仁厚，晚輩自然毫無怨言。」

老者輕輕一笑，回過頭來，望着仍在苦苦思索的韓雲山，笑罵道：「今日所見所聞，你這井底之蛙總算窺見滄海一角，不在夜郎自大。你跟我先回書院，我給你好好開導開導。」

神武雙手憤然握拳，繼而無力鬆開，笑着對望向自己的韓雲山道：「這等天大的機緣，先生還不快去跟着前輩討教學習？」

莫問塵思索良久，猛地眼前一亮，急忙站起身來，對着老者彎腰鄭重行了一禮：「晚輩多謝前輩大恩，只是前輩的名諱，可是----」

「昔年素有劍盪九州風塵亂，氣凝八荒六月寒之稱的顧清風顧前輩么？」

老者哈哈一笑：「你這小輩心思通透的很，不錯，老夫就是顧清風。」不等莫問塵再開口說話，領着韓雲山，漸行漸遠。

一直默默無言的林仙兒，緊走幾步，站在神武面前，重重拜了下去：「陛下，臣請辭去這龍威軍統領一職。」不等神武答應，足下生風，竟是追着顧清風兩人直接去了。

「今日寡人當真高興的很，這也算得上眾叛親離么？」神武重重一哼，甚是不滿。

長孫皓腕眼波流轉，似笑非笑的看了怒氣沖沖的神武一眼，微笑道：「臣妾萬萬想不到，陛下竟然私下能與昆吾劍派這種避世不出的門派取得聯繫，恐怕還有些後手安排未拉到明處來罷？」

神武亦是笑容滿面：「皇后不妨再猜一猜，寡人手裏還有哪些高手可用？」

「陛下向來測算無漏，想必總有把握。只是此處耽擱太久，慕容長青和楚天孤怕是快要來了。」

神武與長孫皓腕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